林晚的自我救赎 第6章 敛息术

地下洞穴彻底陷入了粘稠的、仿佛有重量的黑暗。只有林晚微弱的呼吸声，以及那具不知名修士枯骨上泛着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玉质微光，证明着这里并非绝对的死寂。

《枯木逢春诀》的运转缓慢得令人绝望。那所谓的“源初之力”稀薄而滞涩，如同渗过厚重岩层的细流，每一丝纳入体内，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去引导、去炼化。干涸破损的经脉像是久旱龟裂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这点微不足道的滋润，却远远无法缓解那深入骨髓的“渴”。

进展微乎其微，但比起之前灵力彻底溃散、感应不到任何能量的绝望，这一点点“能动”的感觉，已是天壤之别。它像一根蛛丝，纤细，却真实地连接着她与“力量”二字，维系着她摇摇欲坠的求生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林晚从那种近乎龟息的修炼状态中缓缓脱离。身体的疲惫感并未减轻多少，但精神却因这微弱的力量感而清明了一丝。

她重新点燃一根火绒，微光再次照亮这方地下空间。目光掠过那具骷髅，掠过地上那打不开的黑色袋子和古朴指环，最后，落在了自己满是污垢和细小伤口的手上。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向那枚被骷髅指骨捏着的、不起眼的东西。那似乎是一块小小的、黑色的碎片，材质不明，与指骨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若非近距离仔细观察，极易忽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碎片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用耳朵捕捉，却直接震荡在灵魂层面的嗡鸣骤然响起！

那枚一直毫无反应、被她放在一旁的古朴指环，毫无预兆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穿透血肉直抵灵魂的锐利感！

林晚闷哼一声，只觉脑海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与此同时，她体内那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丝微弱得可怜的“源初之力”，如同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牵引，疯狂地涌向那枚指环！

不！

她在心中嘶吼，试图切断这联系，却根本无能为力。那指环如同一个苏醒的饕餮，贪婪地吞噬着她赖以续命的能量。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被彻底吸干，重新变回那个连站立都困难的废人时，吞噬戛然而止。

指环上的白光迅速敛去，恢复了那副古朴无华、毫不起眼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林晚知道不是。

她虚弱地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体内那丝力量几乎被抽空，只剩下一点若有若无的残迹。然而，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联系，在她与那枚指环之间建立了起来。

那是一种冰冷的、非人的链接，不带有任何情感色彩，只有纯粹的信息传递。

一个名字，伴随着简单的信息，直接浮现在她的脑海——

“须弥”。

这就是指环的名字。

而它的作用，也清晰无误地传达过来：储物。内蕴一方极小空间。

林晚的心脏，在经历过刚才的惊骇和能量被掠夺的虚弱后，猛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储物指环！

即便是最低阶的储物法器，在这个灵力尽失、一无所有的绝境里，也无疑是雪中送炭！不，是救命的神器！

她强撑着坐起身，目光灼灼地盯向那枚此刻看起来平凡无奇的指环。意念微动，尝试着沟通那丝残存的联系。

下一刻，她“看”到了一个大约只有一尺见方的、灰蒙蒙的空间。里面空空如也。

她拿起地上那个一直打不开的黑色袋子，意念集中。

嗖！

黑色袋子从手中消失，下一刻，安静地出现在了那灰蒙蒙的“须弥”空间一角。

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冲上心头，几乎让她落下泪来。但随即，这喜悦便被更深的疑惑和一丝寒意所取代。

这指环……为何会突然认主？是因为她触碰了那黑色碎片？还是因为她修炼了《枯木逢春诀》，体内产生了那丝“源初之力”？

这认主的过程，如此霸道，几乎是以掠夺她生机的方式完成。这绝不像正道修士温养法器的手段，倒更像是……某种古老而苛刻的禁制被意外触发。

她再次看向那具骷髅，目光中充满了审视。这位坐化于此的前辈，恐怕并非善与之辈。他留下的传承，这枚指环，还有那“蚀灵之毒”的记载……处处透着诡异。

但此刻，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活下去，需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

她将那块记载着《枯木逢春诀》的残缺玉简，还有那枚暂时不知用途的黑色碎片，也一并收入了“须弥”指环。想了想，她对着那具骷髅再次深深一拜，然后用泥土和石块，小心地将他的遗骸掩埋，立了一个简单的坟冢。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注意力转向那黑色袋子。意念一动，袋子出现在手中。这一次，因为“须弥”指环的联系，她感觉到袋口那层无形的禁锢似乎松动了一些。

她集中精神，调动起那丝恢复了一丁点的“源初之力”，尝试冲击袋口。

“啵”一声轻响，仿佛气泡破裂。袋口应声而开。

里面东西不多：几块早已失去光泽、灵气尽失的下品灵石；两三瓶丹药，但瓶塞一打开，只有一股霉烂变质的气味冲出，显然也早已失效；最后，是一枚薄薄的、边缘有些卷曲的金属片，上面刻画着比《枯木逢春诀》玉简上更为复杂繁奥的纹路。

林晚拿起金属片，神识探入。

《敛息术》。

一门隐藏自身气息、规避探查的基础法门。功法本身并不高深，甚至可以说是大路货色。但在此刻的林晚看来，其价值却远超那些失效的灵石和丹药！

谢沉在找她。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尽管不知道他用了何种手段，但她“消失”的方式太过异常，以他的心性，绝不会轻易放下警惕。

这《敛息术》，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她立刻沉浸其中，开始研习。功法并不复杂，主要在于对自身能量波动的精细控制和与周围环境的模拟契合。若是灵力尚在，修炼起来轻而易举。但此刻，她只能依靠那微弱得可怜的“源初之力”去模拟，去尝试。

过程依旧缓慢而艰难。但她有足够的耐心。

时间在地下洞穴中仿佛失去了意义。饿了，就吃指环里储存的、之前搜集的少量食物；渴了，就喝岩壁上渗出的、带着土腥味的滴水；累了，就打坐运转《枯木逢春诀》，汲取那稀薄的“源初之力”，同时修炼《敛息术》。

她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废铁，在绝望的火焰和冰冷的锤打下，艰难地、一点点地改变着自己的形态。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从入定中醒来，下意识地运转起《敛息术》时，她身上那微弱的气息波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抹去。她坐在那里，却仿佛与身下的岩石、与周围潮湿的空气融为了一体，若不亲眼看见，几乎难以察觉这里有一个活人。

成了。

林晚缓缓睁开眼，眼底没有欣喜，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身体。力量恢复得依旧很少，身体依旧虚弱，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死、毫无遮掩的靶子了。

她抬头，望向头顶那个坍塌的、投下微弱光线的洞口。

该离开了。

一直躲在这里，如同坐井观天。她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区域的信息，需要找到更多恢复的可能，需要……为那遥不可及却从未熄灭的念头，积蓄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

她将洞内所有自己活动过的痕迹小心地清除，再次对那简陋的坟冢行了一礼，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徒手攀爬那陡峭湿滑的岩壁。

过程依旧艰难，手掌被粗糙的岩石再次磨破。但这一次，她的眼神格外坚定。

当她终于从那坍塌的洞口重新钻出，再次呼吸到森林中那带着草木腐烂和生机勃勃气息的空气时，阳光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

她站在洞口，运转《敛息术》，整个人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无边无际的、绿色的海洋。

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

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已经开始悄然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