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深雪 第8章 海底

霜叙被迫仰起了下巴，清澈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呼吸也急促了些，他眼里的路英和低沉着眉眼，虽然还是很漂亮，但很明显看起来不太高兴。

霜叙有点迷茫，不明白路英和为什么忽然这样恼火，他刚发过烧的头脑又有些隐隐作痛，他回想了一下刚刚那一幕，难道是他下意识扯住对方衣袖的行为让路英和不悦了吗？那么他应该道歉才是……可是路英和的脸现在离他那么近，呼吸的气息都无比清晰，霜叙觉得自己的心跳在陡然加快，大脑距离宕机仅仅一步之遥，很难说出什么经过思考的审慎话语。

不，就算他想开口，衣领被路英和抓住，随着距离的拉近这份束缚也越来越紧，他忍不住想咳嗽，脸颊泛起了红晕，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了。

冲动之后的路英和终于认清了现状，虽然他也不清楚他究竟想做些什么，但看着霜叙的脸慢慢地变得可怜让他诡异地感到了一阵痛快与怜惜并存的古怪情绪，尤其是这人明明很难受却还在忍着不抗拒的模样……不过最后当然还是要松开手，看着霜叙坐在床上大口喘气，好半天才缓过来，眨着双水润的眸向他看过来。

“路医生……”霜叙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虚弱，“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路英和没有回话。

“路医生是不是，其实并不想和我打交道的。”霜叙的声音并不带情绪，只是有点低。

他是不是其实已经被厌烦了而不自知，这个想法像是深沉的水，比刚刚被路英和扯住的时候更加让人感到窒息。那真是过于巨大的失落，会想要干脆沉没进水里哭上一场呢。

“我没有这么说。”路英和察觉到了霜叙的语气变化，准确来说，是这句话不带有一如既往的那种热情亲切和友善，很难察觉不到。他下意识地及时补救，不过说的不像是安慰反倒像是反驳，听起来十分生硬。但他固执地觉得，霜叙刚刚对他讲的话听起来也很像是在质问，当然换不来他的温情。

沉默的空气始终在两人之间酝酿。沉默，总是沉默，或许，就算并没有不想交流，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好交流的。

他们原本就不是适合成为朋友的人，也并不聊的来，除了必要的问候彼此间也没有多余的话语。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面对着聊天界面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霜叙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么究竟为什么，还是不希望这份联系不要就这样断掉，想要，稍微能够靠近对方些呢？他找不到答案，只是抬起头，望向路英和那张映在光影里的脸，他抬起手，轻轻牵起了路英和垂在床边的手。

“那如果我做的什么事让路医生觉得讨厌，也请告诉我好吗？”

路英和失去了游刃有余，或者说他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拥有过。他任由霜叙拉上他的手，听着霜叙语调温温柔柔的话语，只觉得浑身哪里都不自在。但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好。”

霜叙牵着他的手，稍微用力了一些，像是在牵引，于是他顺着这股牵引被拉近，坐在了霜叙的床边。

霜叙的眼底映着明亮的灯光，他小心翼翼地拉着路英和靠近，两人的温度逐渐相贴，仿佛凭添了几分的温暖。

直到发稍抵上了发稍，两双唇缓缓地贴上，又一触即离，像是一瞬间的梦。

路英和如梦初醒，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霜叙于是再度吻上他，轻柔的，淡淡的，缠绵的，只是唇瓣的相触磋磨，并没有深入。

既然相对无言，那不如就用行动代替语言。

如果这样能够拉近距离，那就这样好了。

同样是沉默的病室，只有极轻的布料沙沙声偶尔响起，霜叙细碎的吻落在路英和的脸颊唇角，脖颈发尾，像是在被一只可爱的小动物啄。

啊啊。真是输了。路英和不禁想。

之后离开时，路英和的头还是晕晕的，直到出了医院被夜风吹吹才清醒些。

好像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他扶了扶额头，只觉得一切都一团乱麻，都却的确存在着某种可以称之为幸福感的东西。

好像这空荡的世界上，存在了某种明确的事物，哪怕只是在此时此刻。

夜行车回家后，时间已经很晚了，路英和最近用在休息上的时间不算多，现在的他也有些做不下去其他事，所以他打算早点睡。

收拾好躺在床上刚刚关掉灯时，床头的手机响起了一声提示音，屏幕亮了起来。

路英和瞟过去，捞起手机，怔怔地看着发来的消息。

竹子头像的主人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明天会去找你的，路医生，早点休息，晚安。」

路英和把手机熄灭，放在枕边，仰头躺在了床上，他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缓缓合上了眼。

或许明天会是个晴天吧。

他躺了好半天，才重新拿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打好，发送。

你真的会想要靠近我吗？

「你才是，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晚安，明天见。」

那我也想要靠近你。

他翻个身，手机就放在了枕侧。他闭着眼，发丝被压在枕头上，有些许随意的凌乱，神情却是很放松的，仿佛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安心地入睡过。

第二日，天果然是晴的。

朗朗清光映照床头，路英和迷茫着睁开眼，拿起手机看眼时间，发现上面还有霜叙新发来的消息。

现在是上午八点半，路英和难得醒这么早，一看消息发现来自两个小时前。

……不是，霜叙起这么早的吗。

他揉揉眼睛坐起身，靠在床头点开消息，是病房窗边的照片，以及一句早安。

路英和点开图片看了会，决定这就去准备上班。

然而没想到，今天到了医院居然真的有的忙碌，好吧，偶尔也有这种情况，毕竟这医院也不是完全没有病人，他直到下午才有空闲，所以只是抽空回复霜叙的消息。

这一天里，他总觉得莫名的紧张，紧张的源头来自等待回复的消息。这还真是对于他来说过于新奇的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