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窗外风声正盛。
医院休息室,夜色笼罩着几乎占了整面墙的玻璃窗,路英和倚坐在软布靠椅上,低头翻看手里的一本悬疑小说。
小说大致讲述了个主人公逃离精神病院的故事,算是他惯常喜爱的风格。尤其此刻夜黑风高,只开了一盏灯的昏暗室内空荡又安静,唯有冽冽风声,持久不休。此情此景,搭配行文,别有风味。
唯一的问题是放下书后,稍微从沉浸剧情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望一望眼前空旷萧条的房间,心理会莫名有点发怵。
不,不是莫名,这是很正常的环境因素加上心理作用的结果。他自我说服道。
路英和是家小型医院的医生,现在正在职夜班。独自一人的办公室这会儿冷冷清清,因为这家医院建得很偏,平时也没有多少病人,自然也没有多少员工,到了夜晚就更加明显了。不过路英和还算喜欢这份工作,因为很闲,人也少,事也少,他经常可以一杯咖啡一本小说一下午,日子过的极为清静。
而现在,路英和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向窗边潇洒地扯着窗帘一拉,把料峭的老树影子遮到帘后,然后他走向门口,伴着似乎是低了一点点的风声,决定去进行下夜间查房。嗯,他只是想要稍微履行一下职责,绝对不是因为忽然不想一个人待着,更不是因为害怕。
推开门后的走廊里比休息室更暗,隔好几米一盏的声控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路尽头看起来黑漆漆的仿佛是要通往地狱。
“……”
不,只会通往楼梯而已。路英和在心里叹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毕竟他又没有生活在恐怖小说的世界里,并不会发生那种灵异事件。
他合上门,目不斜视地迈开步,步伐沉稳,且走的不紧不慢,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皮鞋底与大理石地面撞击出清脆的响声,昏暗的前路有灯亮起,虽然微弱但照明足以,这一层主要是医院的办公区,往楼上走的话,会有两层的住院区。
说到住院区,路英和便想起来,前两日新住进来的一个奇怪的病人。
说是奇怪,但其实只有路英和一个人这么认为。
相反,其他人都觉得601室那个新来的病人霜叙是个温和体贴,很好相处的人。
想到这个人,路英和就不禁蹙了蹙眉,几天前那一幕再度浮现在眼前。
阳光,透明的窗帘,单薄的病号服,缠在额头的白色绷带,遮住眉角的细碎发丝,清隽带笑的一张脸,以及扯住自己衣襟的那只手。
“路医生,你可不可以做负责我的专属医生?”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觉得自己很喜欢路医生。”
这人笑的很明媚。
然后路英和拒绝了他。
因为他根本就觉得莫名其妙。
回想完毕,路英和发现自己正站在601病房的门前。
“……”
门关着,但能透过窗子看出里面亮着灯。
来都来了。路英和想。
而且他本来不就是来查房的嘛。于是,他直接推开了门。
病人正侧躺在房内唯一的床上,玩手机。
路英和:“……”
“哎呀。”霜叙很快发现有人进来,视线从屏幕转向门口,看到路英和板着张脸站在光与暗的交界。
可能因为他在门外站的稍微久了点,所以声控灯灭了。
“路医生,晚上好~你来看我了吗?”霜叙坐起身,语气轻快地打招呼,声音好像清风拂过的风铃。
路英和于是走进去一步,回手合了门,走向床边,又在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脚步,确保坐在床上的霜叙扯不到他的一片衣角。然后他抱起手臂,打量着眼前的人,语气不明地开口。
“很晚了,还不休息吗,这位病人?”
“我会在零点前休息的。”霜煦答,“你这是在关心我吗?谢谢你。”
末一句的尾音微微上扬,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平白把一句话讲得略显暧昧。
“……”
路英和望向霜叙,这人着实生了张无可挑剔的脸,四分秀丽六分帅气,但因病弱显得柔和更甚,而且同人讲话时眼底眉梢总是挂着浅笑,很容易就给人舒服又没有杀伤力的感觉,怪不得这么讨别人喜欢。
对,只是别人,并不包括他。这两天他不止一次听到同事们聊起关于霜叙的话题,那些人一致认为这家伙是个春风般温暖和煦的存在。
春风?笑话,现在正是初春,外面的风声怎么听都和煦不起来,根本就是暴风。人们对于春风这个词的认识太片面了。
见路英和不答话,霜叙继续道,“而且现在还有些睡不着嘛,因为很无聊无事可做才想着找些东西看。”
这人为什么总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呢?路英和很不解。
路英和坐在床边桌子旁,看到桌上有一篮苹果,他拿出来一个,从口袋里摸出把水果刀开始削,同时开口。
“那就找点有意义的事做。”
霜叙:“诶,削苹果吗?”
不……一天一个苹果,医生远离我……希望霜叙吃了这个果,从此远离我……
路英和是否真心实意这么想暂且不论,霜叙眨了眨眼,怔愣一瞬后似是顿悟了什么,很有兴致地道,“削苹果也有很多讲究吧?比如削出完整不断的果皮,或者把苹果削成兔子形状,像这样的花样也的确很有趣呢。”
霜叙这边滔滔不绝,路英和余光都没有瞥他一眼,认真专注地削苹果,终于完美地削下了一次没断过的苹果皮。
……还好,没有失手。他暗自松了口气。不过兔子就不要指望了,他根本不会。
一直看着他的霜叙立刻捧场,“哇,不愧是路医生,好厉害哦。”
路英和拿着手中的苹果,看了眼霜叙,然后把苹果放到嘴边,一口咬下。
清甜微酸,还算适口。
这是他辛苦削苹果的奖励。
天晓得,闲散惯了的他已经多久没有如此专注于一件事了,而这件事,居然是削苹果。
很难忍住不犒劳自己。但是转念一想,这苹果是来探望霜叙的人送的,他就这么吃掉好像不太合适。
那怎么办。他看看苹果,看看果皮,再看看霜叙,霜叙微歪着头,依然用那双含笑的眼睛望着他,淡色的唇与鲜红的果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是路英和放弃思考,直接把手里的苹果递向了霜叙嘴边。
今晚路英和睡前搜索:兔子苹果的削法
今晚霜叙的睡前搜索:间接接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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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