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得清 第3章 第 3 章

祁裕：“？”

他看颜乔把她自己的小脸遮得严严实实，柔顺的深棕直发从肩上滑落到胸前，白色毛衣下瘦削的肩膀微微弓着，俨然一副收到惊吓的模样。

他挂断手机收到兜里，恢复正常的行走速度，距离她近些时开口：“怎么了？”

颜乔从指缝里看了他眼，依旧捂着脸，声音变得闷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祁裕眉峰微挑，“因为我住这儿。”

“！”

颜乔震惊了。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要是换个机会时间让她知道的话，她估计兴奋都来不及，可今时不同往日，在此时此刻这种情况下，那种喜悦只是一闪而过，快到甚至来不及让她抓住。

她呵呵笑两声，缓解着尴尬，“是吗，好巧哦，我也是。”

祁裕点头，他已经猜到了，毕竟处在这个时间，再加上颜乔一身休闲，明显就是要出去的样子。

可他见她手还放在脸上，没搞懂，“所以你……”

“我——”

颜乔皱起眉，从指缝看着此时透过的光亮。

她为什么会捂脸呢。

很简单，因为她没化妆。出门的时候只敷衍地洗了把脸，抹了些水乳和防晒，眉毛没画，口红没涂，发型没整理，还只随便从衣柜里拽了两件衣服出来。

之前总从网上看见说什么正好没化妆的时候遇到前男友，颜乔还寻思居然有这么巧的事？现在她算是发现了，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遇到前男友算什么，遇到有好感还没怎么发展的异性才是最大的灾难。

刚才她正好晃荡着下楼，刚走到大厅这里的时候忽地听见身后有人再说中文，再细细一听，这声音怎么还有点耳熟？

于是出于条件反射，她便回头看去，就只一眼，她就精准地认出了这个男人。

颜乔当时什么都来不及想，第一反应就是把没化妆的脸给遮住，现在想想，这种行为反倒有些欲盖弥彰。

她嗫嚅，“就……我没化妆。”她吞了两个字音在嘴里。

祁裕先是顿了下，然后笑起来，低低的，还带着点磁性的笑，他看向她瓷白的手指，“但我都看见了。”

“？”颜乔一听这话，破罐子破摔地把手放下了，“你都看到啦？那我这样岂不是很蠢。”

她捋了捋耳侧的头发。

白天光线清晰，也是直到这一刻祁裕才看清她五官的轮廓，昨晚一方面有些匆忙，二方面颜乔当时站的位置正好逆光，也确实看不太清。

她素颜的样子其实显得更清纯些，两只眼睛大大的，纯天然的平扇形双眼皮，皮肤很清透，随便上个淡妆就称得上精致灵动。

不过祁裕刚才没说实话，离得那么远，哪里能看清她的脸。

他看她跳脱的模样，眼底起了点兴味，问：“怎么，对自己的长相没自信？”

颜乔看回去，睫毛眨了眨，想他既然都看到了，那自然没有挡着的必要，大方回：“倒不是不自信，主要想留给你我完美的好印象嘛。”

祁裕笑。

颜乔睨了眼他身后的电梯方向，表情微微凝固，“你不是说你有工作吗，怎么在家啊？”

“……”

祁裕咳了声，“在家也可以工作。”

“哦。”颜乔丝毫没有怀疑，自语，“我以为你是不想跟我出来而找理由呢。”

祁裕看她这一脸真诚，相比较之下，他的行为显得有些不道德，他抻了下衣领，将话题转走了，继而问她有没有吃饭。

颜乔摇摇头。

“那我请你。”祁裕说，“赏个脸？”

颜乔笑，点头动作的同时头发也晃来晃去，“好啊，但让我来请吧，昨天我就说要请你的。”

“我来，你熟你挑地方。”

祁裕伸手将玻璃门推开，侧身绅士地给她让出先行的位置，颜乔走了出去，他也随即跟上。

颜乔没再跟他推让究竟谁来请客的这个问题，因为她忽地想到，自己这样算是欠了他一顿饭，那下次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请回来了，想必他不会拒绝。

这就叫礼尚往来，想必他不会回绝。

*

两人朝公寓附近的那条商业街走去，半路上颜乔问他有没有忌口的食物，祁裕说没有，她就略微思索了下，最后选择了一家较近的且环境不错的西班牙餐厅。

之前和唐心迎来吃过两次，传统的西班牙菜，性价比蛮合适的，随便点也不会踩雷。

当然这并不是她选择这里的理由，主要原因还是这家餐厅的灯光很好看，两人面对而坐时没有糟糕的顶光，非常适合拍照，当然也适合约会，尤其在她今天没有化妆的基础上，光线会最大程度地柔和她面部轮廓。

点完餐后，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颜乔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调整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主动开口：“忘了跟你说，我也北城人。”

祁裕看她一眼，脸上没有流露出和她一般的欣喜，没有起伏，他点了点头，“嗯，好巧。”

这反应……

一点也没看出巧。

颜乔抿了下唇，被他干巴巴的回复把热情都堵了回去，她又找着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英国？是第一次来吗？”

“是，上周来的。”

颜乔脑子反应快了些，身体前倾，含笑说：“那你在这边要工作多久啊，有没有在伦敦到处转转，第一次来的话那肯定要去那些景点吧，你去了吗？”

虽然她昨晚搜的那些追男生攻略没什么大用，但有些说法还是很有道理的，所以她一连串地问了不少问题，核心都一样，就是不管用什么方法还是要和对方有接触，经常出来吃吃饭压压马路什么的。

不然她了解不了他，他对她也有不了兴趣。

不过看祁裕那表情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他嘴角噙了抹极淡的笑意，也没戳破，顺着她说：“确实还没来得及转。”

祁裕右手指扶在透明玻璃杯壁两侧，袖子向下褪了些，露出一截腕骨，转了转空杯，然后看向她，继续回答：“至于我要工作多久……”他顿了顿，“目前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具体还要看这边的进度。”

“哦。”

说了跟没说一样。

颜乔两手肘搭在桌子边缘，手指下垂动了动，“那…既然你还没转，我可以带你啊，我好歹也生活好几年了，这些景点我都熟悉的。”

祁裕这次没接她的话茬，端起服务员新上的鸡尾酒喝了一小口，放下，沉吟片刻，“你还在上学吧？”

上学？

他这话题转的真是突兀又怪异。

颜乔本能地点头回了声是。

见他没什么表情地在盯着鸡尾酒看，她茫然之中倏尔想到了什么，难不成他是嫌自己太小了？昨天加微信那阵也说过说什么比她大好几岁之类的话。

颜乔补了句，“但我明年就毕业了，**月的时候就能回国。”

“……”

和祁裕吃过午饭后一起回了公寓，他住的楼层要高一些，所以颜乔先出的电梯。

结果她都到家了，才忽地想起忘记去超市买食物的事，虽然午饭是解决了，但平时也需要屯点吃的东西，以此来解决熬夜赶due时饥饿的肚子。

只是颜乔从来都不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人，拖延症犯了，就选择在沙发上休息先让食物消化一会儿。

她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随意向下滑了滑，点赞了几条，然后颜乔注意到了一条财经新闻的链接，是与她朋友圈的基调严重不符的内容。

目光向头像处偏移，发现原来是姐姐颜嘉发的。

颜嘉目前在集团里帮父亲打理公司事务，虽然这是她的私人微信号，但也不像颜乔一样天天发吃吃喝喝，除了工作就还是工作，要么就是一些实时行情。

颜乔点了下头像，给姐姐发消息过去，【姐，你下班回家了吗？】

过了几分钟颜嘉回复，【半路上，刚吃完饭。】

颜乔这边还在翻找她收藏的表情包，颜嘉紧接着又道：【怎么，缺钱了？】

“……”

颜乔：【干嘛啦，人家就是关心关心你，你这说得我好像很财迷一样。】

颜嘉：【行了，没事就先这样，我这还有事呢。】

颜乔急忙打字，恐怕下一秒颜嘉就不再看微信，【姐，你最近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去养老院看看奶奶呀？】

颜嘉：【我最近太忙，我让我助理去吧。】

这个回答也在颜乔的意料之中，所以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靠在沙发上，开始回忆刚才吃饭时和祁裕的对话。

*

一个没课的上午。

能让颜乔这个很喜欢赖床的人心甘情愿爬起来再化个全妆，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要去约会了。

本就凌乱的桌面上此时更是零乱不堪，颜乔在一堆化妆品里翻找她好像已经失踪了的眼线笔，手指拨来拨去。

在一旁看着她化妆的唐心迎一脸无语，翻了个白眼，然后从腮红刷底下给她揪了出来。

颜乔表情凝固一秒，接过，嬉笑，“原来在这儿啊。”

“姐，你已经化了俩小时了，我饭都吃两顿了。”

颜乔拔开盖子，将化妆镜拉近点，“不着急不着急，还没到点呢。”

她当然知道自己有几把刷子，化妆本来就慢，所以才会早起，尤其要精细一些，谁让今天是她和祁裕第一次的约会呢。

……但其实也不叫约会。

这个名头是她自己封的，无非就是上次祁裕在认真思考一番后觉得她那个提议不错，便答应由她来带他在伦敦逛吃，所以今天是两人的第一次。

不过以祁裕那性格，他当然不会像她一样满脸积极，只是在午饭快结束的时候突然问了她一句什么时候有时间，颜乔明白他这话的潜台词，自然不再问什么“你答应了”之类的废话，直接想了想自己的课程安排，和他预好了时间。

两人今天准备先去泰晤士河畔，看看大本钟和伦敦眼。

她对着镜子半眯着眼睛，露出睫毛根部，结果越是着急这个眼线越是画不好，颜乔摆烂了，索性把笔放到唐心迎手里，让她来给自己画。

唐心迎也乐意为她效劳，让她侧过身，捏着她微翘的下巴，细致起来，“这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哈，平时跟我们出去玩也只勉强涂个口红，今天这日抛都戴上了，精致满满啊。”

颜乔唇弯了弯，“那不主要没有适合的人嘛，我画给谁看啊？”

唐心迎想到了什么，边画边玩笑道：“诶，你可以给楼下围裙大婶的儿子看啊，你不挺喜欢它的吗，我看它也喜欢你。”

围裙大婶的儿子。

是只狗。

一只白色的拉布拉多。

那只叫bourbon的拉布拉多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颜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在她脚边闻来闻去，尾巴摇的像个风火轮，主人拉都拉不住。

当然颜乔也很喜欢它，胖嘟嘟的超级可爱。

“去你的，狗看得出来人化不化妆？”颜乔拍了她一下。

唐心迎哈哈哈笑个不停，稳住自己笑得颤抖的手，两下就给颜乔画好了两只眼睛，勾勒上眼线后，她的妆容都增添了几分妩媚，照照镜子点头表示满意，扭回去继续夹睫毛。

唐心迎把眼线笔的盖子扣上，“不过你们这进展也可以啊，那天还说什么他不愿意理你，今天都能约着逛景点了。”

“约什么呀，也就是我脸皮厚。”

“嗐，脸皮再厚对你没好感那只能是招人嫌，你就信我的，他不可能对你没意思。”

实话来讲，她还真看不出来。

不过通过上次两人共同的进餐，颜乔倒也有了些收获，虽然只有简短的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但总之她是发现了，祁裕吃东西真的很好看，就连拿叉子吃个小番茄都那么优雅。

没有一些会令人反感的坏习惯，看得出来家教很好，这不禁让颜乔对他的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涨。

可与此同时，颜乔又忽地想起件事。

结合他俩之间见过的这两面，她发现祁裕好像总在提她的年龄，而且看起来可不像随口的样子。

难不成，她表现的太幼稚了？

听完她的话，唐心迎倒是不以为意，“应该不至于吧，男人不都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吗，那还是他占便宜了呢。”

颜乔把睫毛夹放下，“是吗……”

要是这么说的话，跟年龄没关系，那就是和她的性格有关了。

于是颜乔开始决定待会儿一定要稳重端庄些，不能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哪怕是装，也一定要将自己的嬉皮笑脸和不成熟给收敛起来。

*

化好妆卷好头发换好衣服，时间掌握的刚刚好，两人约在了楼下大厅会合。

这两天温度不低，颜乔挑了件一字肩的米色薄毛衣，露出白皙的脖颈和明显的锁骨，还很心机地扫上了些高光，又在喷到空中的香水底下转了两圈。

海藻般的卷发散在肩头，搭配上精致的妆容，近距离看也毫无瑕疵。

她拎着包跑出家门，坐电梯直接到一楼。

颜乔拐弯过去，就看到祁裕单手插兜，侧对这边站在玻璃落地窗面前。

和第一次见他的穿的严谨挺括西装不同，或许是因为知道今天要去逛景点，所以他选了件杏色的卫衣和深色长裤。

虽然他这人的面部表情就好像从没有年轻人的嬉笑和活力，但好在长得年轻，又加上这张脸，这身打扮看起来还颇有几分大学校园学长的感觉。

看到祁裕后，颜乔下意识刚要拔腿朝他奔去，却在刚跑出两米的时候，她倏地停住了。

不对。

说好要矜持成熟些的。

于是，当祁裕余光察觉到来人的时候，扭头看到的就是像被魔法一样定在原地的颜乔，还睁着大眼愣头愣脑。

他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

颜乔轻咳一声，继续朝他走近，收敛好脸上的笑意，一副端庄模样，“让你等久了吧。”

“没，我也刚到。”

颜乔点了下头，走去推门，“那我们就出发吧。”

祁裕跟在她身边，走到公寓门口时，他不由得多看了颜乔一眼，颜乔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回看过去。

她本以为对方能说句什么夸赞的话语，结果人家来了句。

“你今天心情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