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似乎对这答案也颇为满意,颔首起身,被孟川问送着回房睡午觉去了。被子里的皮皮虾听出那动静走远了,却不敢贸然出来,还是心安勿梦给他掀了被子。
皮皮虾拼尽全力抽出了心安勿梦腰下的胳膊,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如梦初醒似的问:“我能出来了?”
心安勿梦瞥他一眼,挑笑说:“你想在里面猫着的话,待一整天也行。”
“我不待。”皮皮虾掀开被子钻出来,做作地呼吸新鲜空气,说:“我再不出来就要被踢死了。”
“你还好意思提!”心安勿梦嗓门拔高,转过脸说:“压你一会胳膊都不行,非得在被子底下没完没了地动弹!要不是......要不是我耐力超群,早就被我娘看出端倪了!”
皮皮虾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
他在被子里快被心安勿梦挤成肉饼都没吭一声,耐力超群这词要说也是该说自己的。
“后天我进京上朝。”心安勿梦话锋一转,瞅着他说:“跟我去啊。”
这调子让皮皮虾听不出是要求还是询问。可世子走到哪他就想跟到哪,颔首道:“我也去。”
“你放心,我爹娘不去,你这回不用躲躲藏藏。”心安勿梦双眸亮晶晶的,笑弯了眼:“就咱们俩,带几个下人去。”
自打南疆之行之后,皮皮虾还没和他有这样的机会逍遥过。翻过中原,天气就渐渐转凉,车上备了御寒的衣物,每过一关孟川问便喊着添衣,最后硬是快到京城关口时心安勿梦才肯套上件外袍。车子一路驶得快,到地方时正赶上当日傍晚。临下车时皮皮虾手里被塞了件披肩,他再一抬头,孟川问正瞅着自己。皮皮虾琢磨了片刻,把那披肩搭在心安勿梦身上,便见着孟川问满意地笑了。
下车又换轿子,最后停在座酒楼门口。皮皮虾跟在心安勿梦后头走,绕过繁华的正门,从间隐蔽的后院楼梯上去了。这道路直连着走廊,进出都不会被楼下的食客看见。
“还是这样好,遇不上那些进京官。”心安勿梦进了房,摆成一只大字躺在床上,望天说:“我不想跟他们寒暄。”
“世子不想去,那便不去。”孟川问跟在后头帮他脱了外袍,拾掇着行囊说:“要是碰上人问起奴才,奴才就说您赶路辛苦,已早早睡了。”
心安勿梦眯着眼,答:“成。你和老四今晚睡哪儿?”
“奴才跟他睡您隔壁那间房。”孟川问收拾完东西,俯身退出去了,“您跟公子住这间。”
关门一声响,房里只剩下他二人。皮皮虾瞅着床上的心安勿梦,自个儿脱了鞋,趴到了心安勿梦身侧看他。
“你,饿不饿?”心安勿梦懒得歪头,歪过一只眼瞅皮皮虾。
“有点。”皮皮虾答,“世子何时用膳?我等着跟您一块吃。”
“我......”心安勿梦顿了顿,“你去隔壁房,点一桌好菜,跟孟川问他俩一起吃。”
皮皮虾万万没想到这个答案:“那你呢?”
“我先不吃。”心安勿梦说得干脆。
皮皮虾没追问,他知道答案。他看了眼床上四仰八叉躺着的人,再想起这两日他快磨烂的嘴皮子,还是觉得得搬一下隔壁的救兵。两间房的廊台连着,皮皮虾披上外袍,从床上起了身就准备过去。
“你......等等。”心安勿梦突然叫住他。
皮皮虾立刻站定,回过身看他。
心安勿梦从床上支撑着坐起身,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不吃?”
“世子现在闻着油腥就犯恶心,小人问了怕给您添堵。”皮皮虾快把哄孩子的调儿搬出来了,“您不想让我只吃果品茶点,想让我尝些好菜,我不能负了您心意。”
心安勿梦顿了顿,说:“那你想去哪儿吃?”
“我当然想跟您在这房里吃。”皮皮虾温和地说,“您在哪吃我就在哪吃,给我吃什么都成。”
“那你......”心安勿梦感觉自己在胡言乱语,“你想在这屋吃,你方才为什么还准备过去?”
“我若没吃着好菜,怕世子记着这顿饭一连几日都不舒心。”皮皮虾对答,“世子让我去,我才去的。”
心安勿梦感觉自己像在说梦话,可偏偏每句都能被皮皮虾用人话答上来。他沉吟片刻,说:“你在我这屋吃吧。”
皮皮虾二话不说,把外袍脱下收回去了。茶水小点上得都十分快,没过多久便齐了桌。心安勿梦望着那满桌的茶歇,拢起一只盘自己端着,抬眼看皮皮虾。
皮皮虾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瞅心安勿梦。许久之后心安勿梦说:“你去隔壁吃吧,早些吃完,早些回来。”
皮皮虾又起身穿回了那件被叠好的外袍,准备穿外廊。心安勿梦看着他的背影,补了一句:“不许跟他俩说我的坏话。”
皮皮虾被猜中了心思,嘴上不落下风:“世子不是说他们是忠于您的人吗?”
“他俩不会说我,”心安勿梦在后头说,"你也不许说!"
皮皮虾笑着应,声音还没落地,人已经从隔壁房的窗口探出身子来了。皮皮虾落座不久,孟川文便从外廊里折回来,顺手还将那廊道通往世子房里的门给上了锁。心安勿梦坐在桌前,桌上的果品茶点下了一半。
孟川文拉上帘子,凑到心安勿梦身侧,瞥了眼桌上的东西:“世子吃不下了?”
待孟川文近看他时,才发现世子竟是闭着眼的。心安勿梦过了许久才开口,声音极轻地蹦出两个字:
“想吐......”
孟川文全身的神经差点都跟着蹦起来了,一把搂着心安勿梦给抱上了床,将门口放杂件的木桶的给提了过来。床边挨着扇窗,孟川文一开窗又觉得风太寒,急忙去找了件披身的厚衣,自己再站去窗边挡着。
“南边待久了,一进京就水土不服。”心安勿梦干呕半天没吐出东西,吹着凉风稍微好了些,“刚刚他在那头说什么没有?”
“招呼了我和三哥,剩下只说菜品。”孟川文火急火燎,拉过心安勿梦的手腕:“奴才给您把脉。”
和这半月以来的挣扎抗拒一概不同,心安勿梦竟乖巧得很,顺着他的动作给他探脉。正估摸着孟川文要交代脉象时,心安勿梦缓缓说了句话。
“除了喜脉,还有别的毛病吗?”
孟川文怔了怔,半天才回过神,“别的没有。只是您这害喜......”
“行了,别的没有就成。”心安勿梦眯上眼,说:“害喜是没办法的事。若是有不伤胎的药方子就抓给我吃些,没有就罢了。”
“世子——”孟川文给他摁下来,语重心长:“您既有身孕了,要当心的事宜奴才得给您交代一遍。”
心安勿梦不吭声了,算是默认。
“先是要忌酒,若是官宴躲不过也尽可能少喝些。”
心安勿梦闭目养神久了有点困,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接着是得留心些忌口的吃食......”孟川文顿了顿,说:“待会我交代与三哥,他记下来叮嘱着您。”
“嗯。”
“然后是......”孟川文余光偷偷上瞟,柔声说:“得孕的前三月里,最好是少行房事。”
孟川文说完后,心安勿梦没吭声。他双目紧闭,分不清是不是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