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吻 第8章 初秋劫后

于章瑞被警察带走了，此后几年，于落瞳都没再看到他。

在咖啡馆工作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三四千，不过钱子央之前给他的那张卡里直小十万的存款足够于落瞳交学费了。

但他不想仅凭卡里的存款过完后半辈子，这些钱俨然也不够，所以高三之后，每天放学他还是会到咖啡馆上夜班，多少赚点钱。

高考前一个月，程墨对于落瞳说：“从明天开始别来了，在家安心给我备考，工资照常给，考好了加奖金。”

查分那天，咖啡店里的客人看见老板和所有员工都围在一张电脑前屏息凝视，大气都不敢出，除了坐在电脑正前方的考生本人。

程墨站在于落瞳后面，用手捂住他的眼睛说没事别紧张，其实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刷新页面前几秒，大家都闭上了眼，听于落瞳平静地开口：“716。”

“多少？！”程墨两眼一瞪看向屏幕，“七百……一十六，卧槽！！！！！”

大家都在祝贺于落瞳，程墨更是跳到一张空桌子上大喊：“今儿个大家随便吃，我请客！”

于落瞳很顺利地被P大录取，开学搬宿舍时，舍友叫了一句：“于落瞳？”

他转头，对方更激动了：“我靠！真是你啊？！”

于落瞳：“？”

对方瞪了瞪眼：“我！方时予啊！小学五年级咱们还一块儿参加过夏令营！”

于落瞳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

方时予笑嘻嘻地用一条胳膊挽住他：“你说怎么这么巧啊，我们居然能上同一所大学。”

不等于落瞳回答，他又站直用手对比两人的身高：“哇塞，你现在居然这么高了，我记得你以前还没我高呢。”

此后方时予上课也缠着于落瞳，吃饭也缠着于落瞳，整天有说不完的话。哪怕两人的聊天记录基本只有方时予他一个人单方面输出，也依旧丝毫不减热情。

于落瞳发现自己又有了那种感觉。

他有朋友了。

几周后方时予对于落瞳说：“我生日是三月十号，你的呢？”

于落瞳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回复：“我不喜欢过生日。”

方时予眨了眨眼：“哦，好吧。”

他们宿舍只有三个人，除了于、方两人，还有一个名叫尘净的开朗大男孩。

有天方时予不在宿舍，尘净便问于落瞳：“问你个事呗，就是你觉不觉得方时予他有点儿……就那什么。”

尘净想了几秒才组织好语言：“我没有讨厌方时予的意思，只是最近相处下来，我总感觉他有点儿娘。”

于落瞳：“啊？”

尘净跟他分析：“你没注意吗？他带了好多护肤品和化妆品，还有昨天他直播.……哦对，你那会儿还没回来不知道，等今天你再看看。”

晚上，方时予拿出手机支架和补光灯，开始直播。

“哈喽家人们晚上好呀，又见面啦！今天给大家推荐一款新产品……没错这个面膜真的超一级补水，主播昨天晚上刚用了一片，效果简直好到没边我跟你们讲，我现在再用一片给你们看看。”

敷面膜期间，方时予开始读弹幕：“主播你好美——废话。

“主播我好喜欢你可以和我谈恋爱吗——Sorry～主播已经有男朋友了。

“主播你原来是弯的——笑死，主播比田里的麦穗还弯。

“小方我今天过生日，能不能V我50万看看实力——v你50都是给你脸了还50万？生日快乐哈。

“姐姐你多大了——这位人妖你先告诉我你多大了。”

尘净在一旁憋笑那快憋岔劈了：“于落瞳你看见没有，哈……”

于落瞳：“……”

这时方时予又读到一条评论：“主播你和你室友说自己是gay看他们反应。”

方时予走到两人面前说：“有件事忘跟你们讲了，其实我是gay。”

尘净笑着道：“啊？你刚才、哈哈哈……不是说过了吗？”

于落瞳则是看着他，默默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主播方时予大摇大摆地回到镜头前：“听见了吗？他们已经知道了。”

几分钟后他揭下面膜，对着镜头拍了拍自己水嫩的脸蛋：“看吧姐妹们，补水效果是不是特别特别好，而且每天只需要敷十五分钟就可以了，喜欢的姐妹直接点下面链接购买哈。

“主播主播，你说下单送一条你的内裤我就买——爱买不买！”

一场直播下来，尘净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笑了，因为全在方时予直播里笑够了。

方时予结束直播，见于落瞳少见地在刷手机，他绕过去问：“瞳瞳你看什么呢……”

他定眼一瞧，这不正是自己刚才带的商品吗？

他人都懵逼了：“不是……你买这个干什么？”

于落瞳像是被洗脑了一样：“我……支持一下主播？”

这句话让方时予和尘净笑了整整三两分钟。

尘净问道：“小方，你以后一直当主播吗？”

方时予：“是啊。”

“你都来P大了，不觉得可惜吗？”

“本来高中就打算当带货主播的，我爸非逼我，说我要是考不上本科就打断我一条腿，只能去高考喽。”

三个人相处的氛围特别融恰，跨年那天晚上，他们都留在学校，尘净问于落瞳为什么不回家。

于落瞳说爸妈离婚，他跟了爸爸，但现在爸爸人不知道去哪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还不如留在学校。

尘净安慰他几句，又问方时予，方时予说前两天出柜把他爸妈气得半死，回家肯定不止断一条腿那么简单了。

当方时予反问尘净时，他十分撒脱地将双手搭在脑后：“我哥也在家呢，怕他弄死我。”

方时予没多问，给自己倒酒喝，喝完又去灌于落瞳，还唬他说：“不喝酒绝交！”

临近零点，他们开始倒计时，最后喊出：“新年快乐！”

于落瞳慢一拍跟上：“新年快、快乐！”

三人齐声大笑。

第二年下半年，气候入了秋，暑假期间学校开放校园参观，于落瞳留了下来当志愿者。

方时予一听这消息也留了下来，挑着八月十一号这天请于落瞳去吃海底捞。

办完事他们两人一起往校外走，半路上忽然听见一句喊声：“于落瞳！”

所有人都闻声抬头，在一栋楼顶上看到一个男人。

于落瞳顿时心如死灰。

见于落瞳注意到自己，于章瑞继续喊：

“于落瞳！你给老子听着！你就是个废物！没人要的废物！！！

“当初那个婊.子为什么没带你走，因为她不想要你啊！老子变成今天这样，全他妈都是因为你！

“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白眼狼！”

于章瑞将这些恶毒的话全部吐出，便从楼顶直直跳下。

瞬间，血浆四溅，引起一阵骚动。

“啊！！！！”有人尖叫。

于落瞳看着那具尸体，一动也不动，他明显感觉到喉咙发涩，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他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方时予拉着他赶忙往外走，关心道：“于落瞳你没事吧，那人是你爸吗？”

他见于落瞳神情不对，又说：“你别管他！他就是故意搞你心态的！你别住心里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再说了，今天你生日，开开心心的……”

话说太快，方时予突然反应过来说错话了，急忙改口：“呸呸呸！反正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咱们刚下课，现在出去吃好吃的，好吗？”

往后半天于落瞳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方时予开导了他好久，但晚上他还是彻夜难安。

我是一个废物，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怎么还没有死掉……

第二天，方时予替于落瞳请了假，把他带到自己公寓里，让他好好休息。

而方时予还没有意识到这会导致什么。

于落瞳慢吞吞地吃方时予给他买的早餐，太多情绪揉在一起，堆积到他的大脑。

他不断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昨天的事情，可越是这样，于章瑞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就越大。

我是个垃圾。

我没有人要。

是这样对吧，所有人都在恨我，全世界都在恨我，都巴不得我赶紧去死。

可是方时予不是这样的啊。

于落瞳，你能别这么想了吗？

爸爸他为什么要跳楼，因为没有钱吗？

我给他钱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那不就等于我间接害死了他？

我真没用。

啪嗒一下，小笼包掉到地上。于落瞳看着脏兮兮的地面，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一边扇一边哭，然后还要捂住嘴不让自己哭那么大声。

过了好一会儿，于落瞳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果盘里的那把水果刀。

他将手伸了过去。

中午方时予刚打开门便闻到一股怪味，开门后，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于落瞳一声不吭地躺在地上，从手腕流出来的血液铺了一地，一把沾了血的水果刀掉在于落瞳手边，无声陈述着一个事实。

方时予疯了似的冲进去：“于落瞳！！！”

于落瞳！于落瞳！

“瞳瞳，你醒过来好不好，看看妈妈。”

“我当时就不该让那个畜生把你带走的，都怪我……

“瞳瞳……对不起……”

于落瞳费力睁开双眼，一片模糊中，他隐约看见了钱子央的脸。

他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