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25章 24.婚礼

“……在这个神圣的时刻，我领受神……不，猎人协会的旨意，宣布你们在此正式结为夫妻，愿全人类的英灵赐福于你们的婚姻，保护你们的……战友情。”

说到这里，华安双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稿子，又看了看面前两人，不由满意地点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愿你们的生活充满快乐和爱，直到永远。”

略有些低沉与沙哑的女声在空旷的废弃教堂里回荡，搬了个长椅过来坐的戴晟对着台上的队长挤眉弄眼。

沈平澜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站在他对面的青年。

白色的西服衬得柳易身材颀长，略微收紧的设计勾勒出了腰部那一抹细瘦的弧度，阴影落在上面，宛如一只蝴蝶，不由令人遐想连篇。

“啪”地一声，华安双轻轻一拍掌，打断了他沉默的观察，监察部部长笑吟吟地道：“好了，结束。”

沈平澜给出了评价：“流程似乎有点简短了。”

——而他给出评价的对象，正是刚才发生的一场……婚礼。

一场发生在协会总部废弃教堂内，由华安双任“牧师”，由戴晟担任唯一的观众，他和柳易两个人的，婚礼。

华安双闻言叹了口气：“你要这么说的话……服装、主持词都到位了，只是……你不想要更多的猎人来观看，普通人也无法来，你们又没有……总之，这已经是能做的全部了，而且，你们不还交换了戒指吗？环节很齐全啦——”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看向了低头摆弄左手无名指上银戒的柳易。

柳易有点好奇地把戒指从手指上摘了下来，然后就察觉到了两道投来的视线，他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把它戴了回去。

他有点不习惯于用较为紧的东西束缚住自己的肢体，不过他并不排斥戒指。

对于小时候由母亲亲自教导、生活在远离人类社会的环境下，直到稍微长大一点后才进入人类社会的他而言，相比起包裹了大半个身体的衣物，他会更喜欢和适应饰品一些。

就像他的哥哥，一般而言也不会变成人类，自己给予自己穿戴衣物的折磨。

放下左手，他抬眼向沈平澜看去，眼神里有着探究：“婚约的履行……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两天前，沈平澜在这个教堂里向他提出办一个婚礼，他说这是华安双的主意。

根据华部长的说法，领证是政府意义上的婚约履行，而婚礼……则是从亲朋好友、以及自己的角度，来履行婚约。

沈平澜采纳了她的建议，看来他与柳易有相同的想法，那就是认为婚约在领证后实际上并未完全完成。

而眼下，在经过了一系列婚礼的流程之后，他觉得……

“有没有结束，还得看你们自己的想法。”这时，华安双带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柳易闻声看去，协会副会长背对彩色玻璃窗而站，微弱的彩光为她的笑容镀上了一层颇有深意的影子。

柳易：“……”说实话，他没懂。

他看了看台下坐着的、看起来比作为婚礼主角的两人还要激动的戴晟，拉了拉沈平澜的衣袖：“是不是可以走了？我正好还有一份文件需要交到总务部。”

身为助理，他也开始工作了。他最近刚写完关于沈平澜在播客死亡事件中的任务报告，以及猎人的心理与生理状况分析报告。

沈平澜从台上走下，顺手把黑色西装里的领带扯开，淡声道：“可以。”

他走到戴晟身边，这个话很多的青年立即站起来兴奋地说道：“可以啊队长，你以后也是有家室的男人了！”

然后又转头对柳易道：“恭喜你啊！”

柳易对他弯起眼睛笑了笑：“谢谢。”

戴晟依然不能理解两个人为何能在刚认识不久后就火速步入婚姻殿堂，但这不妨碍他真心实意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身为协会顶级的猎人，狩猎怪物从无败绩的沈平澜，曾经也带领着一支猎人小队……一支攻无不克的猎人小队。

十几年时光过去，沈平澜身边的队员来了又离开，一个个地步入了协会的墓地，时至今日，只剩下了戴晟一个。

戴晟今年二十三岁半，与柳易一般年纪，于十年前进入协会，接受猎人训练，于六年前作为正式猎人加入狩猎，于两年前加入沈平澜的队伍，在陆续见证了两位队员的死亡后，作为最后一名队友留到了现在。

队伍早已名存实亡，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叫沈平澜“队长”。

他一直觉得沈平澜此人就像一个大龄空巢老人，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家人也早已逝世，一个人挺孤单的，有一个亲近的人陪着，挺不错的。

他又开口高兴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婚礼，感觉挺有意思的！”

然后他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什么时候我能找到愿意与我一同步入婚姻殿堂的女朋友呢……”

柳易一边脱下对他而言有点过于紧身的西装外套，又解开衬衫上半部分的扣子，随口安慰他道：“我妈说过，只要缘分到了，就会找到的。”

嘴上说话的时候，他心里正在思考。

他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应，看来婚约还未履行？

说不定是这个婚礼的规模还不够？下一次……等下一次，他要叫上所有的家人，在玉壶市之外，在姐姐曾去过的最漂亮的原野上，办一场更盛大的婚礼。沈平澜一定也会喜欢的。

而眼下……

玻璃彩窗外，渐渐有炎炎酷暑下的蝉鸣响了起来，他将衬衫袖子向上捋起，露出了白皙修长、却拥有流畅的肌肉线条的手臂。

他微微眯起眼，看向废弃教堂的大门处，与此同时，教堂内三位猎人也似有所感，同步抬首看去——

年久失修的大门发出了尖锐的声响，宏伟的大门向内推开，从外界照进来的光芒，被两道身影所分割。

在看清其中一个身影的模样后，沈平澜眉头微皱。

“我上次来借道具的时候，发现一直摆放在架子上的一个【预兆道具】不见了。”语调上扬的声音随着脚步传入教堂内，那个一直对于柳易成为沈平澜助理颇为嫉妒的男助理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语速因为兴奋而偏快：“然后我想起一天前我看到柳易进入过教堂——丢失的道具是从白鸽教会收缴过来的，而那个新助理几天前刚刚卷入了一场白鸽教会的袭击，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正好让他的邻居碰到了袭击！说不定他就是来自白鸽教会的卧底——”

“哦？你怀疑柳助理是卧底？”这时，华安双饶有兴趣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

“这……”男助理睁大眼睛，看向教堂深处，在辨认出站在这里的几个人后，面色立即紧张起来。

但他的目光在触及站在沈平澜身边的柳易后，又尖利起来，他定了定神，开口道：“是的华部长，我确实有此猜测……但重点是，我已经掌握了证据！”

“证据？”沈平澜开口了，目光没有看向一脸期待的男助理，而是落在了男助理身边的另一人身上。

倒是柳易双手抱臂，对男助理笑了笑，才跟着沈平澜看向一旁那人——

全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裸露在外，身披一件灰色斗篷，面部带着类似猫的面具，这是他之前见过的、与沈平澜说过话的那个收尾人。

“芙洛拉，这是怎么回事？”沈平澜平静地询问道。

名为芙洛拉的收尾人从厚重面具下发出了略显疲惫而沉重的声音：“还没有找到决定性的证据，但根据我初步的跟踪，我发现与那个道具近期关系最近的，就是这位柳助理。”

“所以我想到道具失窃的现场来，更仔细地回溯一下过去的影像。”

听完这位收尾人的解释，华安双笑了下，道：“那就请便吧，也正好让我看看，与上一次相比，罗塞蒂女士你的回溯能力是否有所精进。”

“……华部长，我曾说过，我没有进入监察部工作的能力。”芙洛拉·罗塞蒂的声音稍稍紧绷了一下。

华安双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沈平澜则走上前，戴晟连忙跟上他。

几个猎人、收尾人与助理一同围到了教堂左侧的武器架前。

柳易走在最后，等他慢悠悠走上前时，戴着猫面具的收尾人已经施展起了她的能力——

“嗡！”空中似是掀起了一圈圈无形的波澜，在场所有人耳膜一颤，当这波澜触碰到空中的某些位置时，就好似鱼儿从水面下跃起，激起了点点蓝色荧光。

荧光勾勒出一道道人影，这些人影有高有低、有胖有瘦，随着荧光越聚越多，这些人影的面孔愈发清晰起来。

仿佛视频开了倍速，一道道人影快速地在武器架前来来往往，直到——

两道高挑的人影一同走到武器架面前，在凝聚他们的面孔时，荧光奇怪地扭曲了，但其体型特征完美地与在场的两位猎人对上——这两道身影是沈平澜与华安双。

柳易看着这两道幻影各自选择了一种普通武器，而后快速离开了武器架附近，他们的荧光也随之消散。

很快，第三道身影从远处走来，在光点中凝聚了出来。

在凝聚到这道身影的面孔时，部分光点极快地抖动了一下，好似一闪而过的错觉，旋即清晰的面容显了出来——这是柳易。

在几人的注视下，柳易的幻影走到武器架前，停留的时间比两位猎人要长不少，似乎在观察每一把武器。

紧接着，他以清晰无比的动作，拿起了放在武器架角落里的一个鸟型的小道具，查看了一下，又放下了。

柳易的幻影也走出了荧光呈现的范围。

紧接着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新的人影出现在武器架前，直到——

“嘎吱——”随着芙洛拉的回溯发力，众人耳畔似是传来了教堂大门被推开的声响。

众人注视着“柳易”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了武器架前！

这一次，他四下转头，面庞清晰地映入了众人眼中，然后他伸出手，拿走了那个鸟型——或者说白鸽型的道具，第二次离开了教堂。

“看，真的是他偷的！”幻影刚离开，男助理兴奋的声音就在教堂内回荡起来。

他猛然转头，狠狠看向了站在几人最外围的柳易。

这一次，他终于能够把这个碍眼的贱人，从他深深仰慕的猎人身边弄走了——！

柳易侧头迎上他的目光，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失措，神态很是镇定，而那双眼眸，更是好似在闪闪发光。

拥有清秀的、纯良的脸庞的青年微微扬起下巴，微笑着张嘴，对男助理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第三次。”

无声的三个字落下，几人听到华安双轻轻笑了一声，上前一步，伸出左手，按住了比她稍矮一些的芙洛拉的肩膀道：“还差一点。”

话音落下，芙洛拉的手微微一抖，好似往快熄灭的火里猛地加了一把柴火，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的无形波动迸发开来！

教堂里好似点燃了一场盛大的烟火，无数蓝色光点在这广阔的空间里迸发开来，紧接着无数光点开始旋转、扭曲，向着空中的某一点飞速塌陷，最终落在武器架前，重新凝聚出了几天前这里的影像。

一个又一个人再一次在武器架前来来往往，一切都与刚才那一次回溯重现一模一样。

直到画面快进到了沈平澜与华安双切磋的那一天。

沈平澜与华安双离开了，柳易放下了手中的道具，也消散开来。

时间过去了一小段，第四道身影再度凝聚出来，而这一次，有了区别。

——当这个人走到武器架前，四下环顾时的，面容猛地扭曲了一下，原本“柳易”的面容如蜡般融化，露出的是另一张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