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202章 41.雷达

“要选出一部分人驾驶潜艇下潜？”

船长从驾驶室出来，这名模样可靠沉稳的中年男人瞪着面前二人，脸上的神情表明他不想同意这个计划。

薇薇安却露出了惯常的乐观笑容，伸手拍了拍自己丈夫的肩膀，对围观的所有人说道：“在被困的情况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深入，向这片海域，向迷雾中的谜团深入，关闭或摧毁造成当前境况的源头。这样一来，我们还有得救的可能。

而在船只失灵的情况下，又考虑到我们的原定目标就位于海洋深处，使用潜艇下潜，尽可能避开环境干扰去搜索目标，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见周遭人群神色阴郁，她又补充道：“不要都露出那么难看的神色啊！我和元明曾经遇到过更危险更诡异的情况，但最终还是靠着‘找到源头’的策略成功活下来了。更何况，我们不是还有来自协会的出色的猎人作为伙伴吗？即便有怪物袭击，我们也一定可以抵挡下来的——无论是潜艇里还是船上。”

说着，她对柳易与沈平澜眨了眨眼。

尽管大家不一定相信薇薇安所言，但得到了充满活力的安慰，就如在黑暗中照见唯一的一缕太阳光一般，众人面色稍缓，恢复了点干劲。

最终，协会派来的猎人中，三人在船上留下，负责与大部分船员一同守护船只，两人跟随薇薇安、沈元明夫妻二人，以及几名驾驶潜艇的船员与研究助手，共同搭乘潜艇，缓缓下了水。

选择留守船只的大部分人聚集在潜艇下水区，肃穆地目送金属巨兽没入冰冷海水之中。

船长低声道：“祝各位武运昌隆，平安归来。”

浓郁的白色迷雾之下，海浪翻涌，脚下潜艇的地面也在左右摇晃着。几个研究人员默默抓住了扶手，柳易却像没事人一般，在潜艇里好奇地闲逛。

说实在的，他现在立马变作水下形态，直接用新得到的肉之能力把这群人通通抓在手里，带着他们一路往目标游去，应该会比坐这个金属坨子快多了。

然而那一场景显然会刺激到一部分人脆弱的神经，所以还是算了。

薇薇安的学生魏菲也跟了过来，此刻她正不断用手推着眼镜，低头操作着潜艇控制台上的某些东西。

一个面孔突然凑到她近前，她吓到一般猛然站了起来，鼻梁上推到一半的眼镜滑落到鼻子下面。

“你、你……”

在她结结巴巴的声音中，柳易好奇地点了点放在台面上的鱼缸，“这是你的宠物吗？你把宠物也带进潜艇了？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面对青年的三连问，魏菲更加紧张了。她慌忙地把眼镜架回去，想要理一理头发，半途又想到什么伸长手臂去够鱼缸，摸到鱼缸后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知道该干嘛，又把手缩了回来。

她低着头，不敢与柳易对视，小声回答道：“这个鱼缸是封闭的，所以就算潜艇里有点晃也、也没事的，这孩子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陪伴，我想，呃，我必须带着它。”

柳易歪歪脑袋，“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啊？”

魏菲小声回答道：“您，我……我不敢注视猎人大人您，呃……”

见她已经语无伦次了，柳易笑眯眯地停止了询问，向后拉开一段社交距离。

在魏菲看不到的地方，他眯起双目，眼中泛起一抹棕绿，像是有树的影子自虹膜间摇曳过。

试探的结果看来，魏菲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性格内向胆小，和不少人一样对猎人存在偏见与畏惧的普通人。

但是……

他的目光转移到魏菲带来的鱼缸上。

被封闭的鱼缸里，飘荡着一颗大概是“卵”的小生命，拳头大小，静静地随着潜艇的起伏上下飘动。透过半透的卵膜能看见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也不转动，仿佛死物一般，静静凝望水缸外的世界。

世界上奇奇怪怪的小动物多了去了，这玩意看上去着实没有什么危险，也没有透露出污染之类的气息。因此大家都默许了魏菲带上宠物的举动。

莫名其妙地，柳易一看到鱼缸里的卵，就对其感到十分亲切。

“啊！”低头摆弄潜艇某个屏幕的魏菲突然惊叫一声。

鱼缸里的卵随着声音轻轻摆动一下，全潜艇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柳易顺着魏菲的目光，也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情况，目光一动，“好麻烦……雾气竟然‘追’到海里来了。”

只一瞬间，所有人都明了了情况。

只见潜艇所有的对外监控屏幕所展现出来的画面中，幽暗海水的四周，渐渐有白色的事物侵入过来。

原本弥漫在海面之上，遮蔽了所有人视线的白色浓雾，竟如浓墨坠水，在海下蔓延开来！

一眨眼的工夫，潜艇能观察到的视觉画面，便被一片乳白通通遮蔽，情况与在海面上一模一样——不，雾气在水下甚至变得更浓了。

“显然，这根本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雾气，而是某种力量或规则的具象化……”柳易小声嘀咕着，一会儿便被蜂拥而至的其他人挤到了外围。

“雷达，雷达暂时没有显示任何东西接近！”一个船员操作了一下声呐雷达，随即喊了起来。

“滴，滴——”

雷达的声音有条不紊地一下一下响着，是混乱中唯一平静的节奏。

有人问道：“声呐可以看到海底的轮廓吗？”

操作员摇头，“看不到了，好像这些雾气不仅能遮蔽视觉，甚至能遮蔽声波。”

潜艇的雷达系统本应该如蝙蝠的声呐一般，将周遭的环境起伏、生物运动全部扫描出来，用于弥补潜艇没有窗户、缺少直接视觉的缺陷。

但大雾一起，连雷达也跟着失效了！

雷达的操作员又努力一阵，随即狠狠地敲击了一下桌面，颓然靠向椅背。

“哪怕到了水下，我们也会迷失在这里吗……”

“滴、滴。”雷达不为所动地响着提示音。

潜艇里笼罩上灰暗沉闷的气氛。

是啊，如果潜艇失去了探测外界的功能，他们根本看不清路，又何谈找到此次诡异事件的源头呢？

沈平澜冷静观望这件事的发展，脑海中浮现一些模糊的想法，这时柳易凑了过来，小声嘟哝道：“不，其实我们还有个寻路的办法……”

“——不要担心，我们还有办法！”薇薇安的声音与柳易的尾音重合在一起。

她大步走到人群当中，沈元明跟在身后，手里正拿着……刚刚从海底取样得到的泥沙样本！

柳易笑了笑，“看来他们和我们想的一样。”

沈元明举起装有泥沙的容器，薇薇安则解释道：“泥沙里微生物的异变，应当与我们的目标，也是造成种种诡异现象的源头有关。离源头越近，微生物中的异变自然也更密集、更明显。海水中的微生物容易随着水流散开，但海底泥沙里的相对稳定。我们每隔一段距离，就取样一部分泥沙样本，寻找微生物异变程度更高的方向，一点一点摸索过去，总能找到目标的！”

“这……似乎确实是个方法……”

众人面面相觑，在薇薇安的乐观，以及沈元明的冷静感染下，纷纷镇定下来。

“好，那就先按照这个方法干吧！”

“现在我们也别无选择！”

能被选中参加此次科考的，无一不是人类中的精英。哪怕极度诡异的情况正紧追不舍，他们还是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而薇薇安与沈元明的想法，很快被证实是正确的。

泥沙中的微生物里，出现的眼耳口鼻等等，那些怪异的缩小人类部位，在各个地方的确密度不同。

靠着监控勉强的近距离拍摄、机械臂的摸索，再加上用微生物指引大体方向，潜艇勉强而磕绊地前进起来。

“将异常的事物反过来进行利用，用于找出更大的异常，真是精妙的手段啊。”柳易赞叹了一声。

一旁忙碌的沈元明听到这话，低声道：“即便我们想不到，在最初的慌神之后，也必然会有别人想到的……”

他顿了顿，微微蹙着眉头，带着忧郁的神情，打量了柳易一番。

“更何况，您应该也早就想到这个方法了吧？您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

柳易一把扯过像门神般在旁边站岗的沈平澜，笑眯眯地道：“我不慌张主要是因为这位啦，不是跟你吹，他可是我们协会最强的猎人之一哦！”

沈平澜：“……”

沈元明稍微笑了笑，“我有预感，接下来必然有需要多多仰仗二位的地方，海面之下的危机，必然不止雾气一个。”

他话锋一转，看向沈平澜，“说起来，我总觉得您有点……”

“——不好！”一语成谶，他还没说完，操控台那边又有人大喊起来。

“雷达显示，突然有大量移动的物体在向我们接近！”

沈平澜神色陡然一厉，杀意顿时释放，背后的长刀止不住地发出铮鸣。

柳易也一缩瞳孔，些许利爪自指尖弹出。

沈元明来不及感受两位“猎人”的变化，立即冲出去查看雷达的显示。

“滴、滴。”

在有规律的提示音中，原本空无一物的雷达显示屏上，自边缘处猝然显现密密麻麻的绿色光点！

“滴。”

又是一次扫描，绿色光点瞬间向画面中央——也就是潜艇所在的位置——靠近了一小截。

“滴。”

第四次释放声波，返回来的结果显示上，这些绿色光点似乎分成了好几股，各自凝聚，从五六个不同方向，往潜艇集中。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了一个能够反射声波的东西。

而能够自行移动的光点，一般都是某种生物。

沈元明猛然抬头，看向监控器传来的潜艇外界画面。

海水中仍是浓雾弥漫，看不见生物移动时掀起的异常水流，更看不到生物本身的影子。

“滴。”

然而雷达扫描出的光点，再一次翻了倍。

寂静。

无声的氛围在潜艇中展开，同样也笼罩了潜艇之外的世界——防水麦克风同样没有收集到任何声音。

只有雷达的扫描声持续回荡，而幽灵般的光点，仍然在增多……并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