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16章 15.突然事件

据沈平澜介绍，这位少女是协会的总负责医师，名为卡缇娅。

她提来了一个笼子，一只小白鼠正在笼中狂躁地到处跑动，它的毛发几乎脱落干净，赤红的皮肤表面时而凸起时而凹陷，似是皮下的血肉正在发生可怖的变化。

柳易一看便知这只小白鼠已经进入了污染后期。在这一阶段，小白鼠将表现出狂躁以及不受控的畸变，如不干预，它会在两到三周内进入污染末期，然后在极短时间内变成一只污染物。

可以说，这只小白鼠的状态，就是……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静静站在一旁的沈平澜。

——就像沈平澜这样，已经发生过狂化的猎人的状态。他们也处于污染后期。不过人类作为高智慧的中大型哺乳动物，在后期坚持的时间一般而言远超过小白鼠。

他略微吸气：“事先说明，我的污染治愈能力比较弱，可能无法逆转这只小白鼠的污染程度。”

虽说他可以通过吸收污染制造治愈的效果，但治愈污染是付出，能量从使用天赋者内部流向外界，吸收污染却是吸取，流通方向与治愈截然相反。

在之前的食鱼者事件里，他通过接触污染物小剂量地吸收它们的污染，因为当时处于高污染环境里，注意力也主要集中在排除外在危机上，他身边的沈平澜才没发现他的小动作，让他强化了一波自己的能力。

可眼下在协会总部，环境很是洁净，他不会自大地认为在场另外两个人感应不出镇压与治愈的区别。

在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把手伸进笼子，手掌虚虚地覆盖在了小白鼠身上。

【降灵】体系次级能力【镇压】发动，小白鼠一下子就趴下来不动了。

在食鱼者事件中，他通过吸收污染极大地提升了镇压能力，这才能在危机中屡屡用镇压制造机会。现在要镇压一只小白鼠，自是手到擒来。

小白鼠皮下的蠕动平复了，它的身体有规律地起伏着，头部那十几只湿润的眼珠静静地望向笼外的柳易。

——它的污染进程停止了，但没有减轻。

“我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柳易收回了手。

“……”少女把笼子拿回身边，她不发一语，隔着笼子虚虚地抚了一下小白鼠。

那一瞬间，柳易清晰地感知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如海洋般宁静广阔的力量。下一刻，小白鼠那多出的十几只眼珠萎缩消失，白色的皮毛重新长出——它被治愈了。

少女向柳易、沈平澜二人微微点头，就转身走入了医疗室深处，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柳易于是耸耸肩，转身打开医疗室的门——

门外，一张脸露了出来，是昨天那个出言质疑他的男性公共助理！

这人刚才在门外偷听？

一见到柳易出来，男助理不仅没有偷听的尴尬，反而露出了一副夹杂了狂喜与不屑的表情，眯起眼睛说道：“我听见了……你的治愈天赋很弱对不对？”

“先生现在需要的是像卡缇娅医生那样拥有出色的治愈天赋的人，而不是一个连一只老鼠都无法治愈的、能力微弱的废物！”

一口气说罢，男助理微微昂起头，以一副得意又轻蔑的神色看向柳易，但柳易——

柳易只是扫了他一眼，就好似完全没有看到他一般，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一番话像是说给了空气的男助理尴尬地停顿在了原地，当他正想有所动作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医疗室走了出来。

沈平澜微微垂眸，深邃的黑眸里透露出一丝锋锐之色，他用陈述的语气说道：“柳易是我的助理，这件事不会更改，请你不要一而再地对他出言不逊。现在的协会需要的是人类的团结，而不是因为无谓的情感而造成的分裂，你想要破坏协会的成果吗？”

“不、我不是……”一番沉稳平静的话语之下，男助理的神色渐渐变得苍白，他正想要解释，沈平澜却已转过身离开了。

*

走出协会后，柳易表示大开眼界：“沈先生，真没想到你也会拿大势压人啊。”

“常见的话术罢了。”沈平澜顿了一下，又道，“你可以……不用这么生疏地叫我‘沈先生’。”

柳易摸了摸下巴沉思道：“那叫你什么呢？和华部长一样叫你‘老沈’？”

沈平澜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老……”他才30岁而已，身为拥有超凡能力的猎人，这个年龄说是在青少年阶段也不为过。

柳易觉得沈平澜的态度很可爱，现在的纠正叫法和之前的牵手是一样的，明明他俩只是刚刚脱离陌生人的行列，但这人好像急切地想要两人的关系进入亲密的阶段。

难道他之前猜对了？沈平澜是因为两人确定了婚约，所以想要直接进入“未婚夫该有的关系”？

真是一板一眼啊。

看到沈平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不禁弯起眼角，忽而伸手，主动抓住了这个男人粗糙宽大的手掌：“哈，我只是在开玩笑啦。”

沈平澜愕然侧头看去，直直撞入了青年那盛满了笑意的双眸当中。

略显寡淡的晨曦日光洒入青年的瞳仁中，却迸发出了火花般温暖的金色光彩。

青年微微握紧了他的手，一眨也不眨地认真地看着他，如此说道：“沈哥……我叫你哥可以吗？”

沈平澜听到自己在停顿了一秒后才缓缓回答道：“可以的。”

“好的沈哥。”柳易收回了手，顿了顿后，若无其事地问起另一个问题，“说起来，我的天赋在助理里面，真的算弱吗？”

沈平澜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嗯，在污染治愈方面，是我见过的最弱的。”

柳易嘴角一抽。还真是直白啊。

但随即他又听到男人一脸严肃地补充道：“但在污染进度的抑制方面，以及战斗运用上，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

这一次，换做沈平澜主动直视青年的双眼，他轻轻攥起左手，感受着掌心留下的来自青年的余温。

仅仅是短暂的接触……就能将他正在向深渊坠落的污染进度，完全抑制住——在这个过山车垂直下坠的阶段，强硬、却温柔地止住一切向下的势头。

虽然不能消除已有的污染，退回之前的阶段，但也不会恶化。

他就像那只小白鼠。

……挺好的。

他这样想着，但也知道凭他目前的状态，哪怕是柳易这样强大的抑制能力，恐怕也无法控制一辈子……

“……抱歉。”沈平澜垂眸看向地面说道。

“嗯？”柳易闻言，疑惑地歪歪脑袋看向他。

“就算能抑制得了一时，我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变成怪物——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在异变到来前自我了结——我很抱歉，你需要陪伴在一个危险源身边。”

到了这里，沈平澜终于微微侧过头看向柳易，就像当初在海牙镇提出柳易可以不必跟随他一般，又一次沉声提出了建议：“完成结婚的约定后，我们可以分开，我会帮你在协会里留下工作，你可以……”

“——不。”他的话被柳易果断地打断。

柳易仰起脸看向沈平澜，看着这个男人微微讶然的表情，重复了一遍：“不。我不会在结婚后就和你分开的——怎么说呢，既然决定要结婚了，就要好好过日子啊！”

他歪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选择了我，我也不会放弃你，嗯，就这样——如果今天没事的话，我先回家了，你来不来？”

*

在离声苑4号楼楼下站定，沈平澜沉默地心道自己为何真的跟来了，作为猎人，他不应该老是离普通人住的地方那么近才对。

旋即他又说服自己，一方面柳易把他的污染进度停滞了，另一方面他该看看柳易搬新家后的情况。

柳易家人的情况特殊，他要确保两位污染物家人是绝对无害的，这是他的责任。

但他也知道，这个理由不太站得住脚。

玉壶市敢让柳易带着“污染物”家人住进这里，自然是有理由的。

一旦那两位污染物有异动，曾经亲自检查过它们的华安双会立即产生感应，这是她最强的能力。此外，市里的环境本身还会极大地抑制污染怪物们的能力，并不强大的两个污染物无法在这里制造多大的伤害。

最后则是，离声苑本身的情况也很特殊，这里有许多住民是携带无害型污染物的居民，以及在灾变时代变得特殊的职业人“播客”——

站在公寓楼楼下，柳易刚拿出房卡，一道穿着红T恤的微胖身影就如炮弹般从楼里跑出，一看到他简直就像看到了救星，直接冲到了他面前。

“呼、呼……”播客邻居高飞雨气还没喘匀，就对柳易大声道，“出事了！我的朋友疑似被某个灾变入侵，现在联系不上了！”

“请具体说明情况。”

一道沉稳的男声从斜侧方传来，高飞雨下意识地闻声看去，然后就瞪圆了眼睛：“你、你……你是那位‘最强猎人’——！”

半分钟后，柳易、沈平澜在高飞雨的带领下进入了他的401室。

一走进室内，就可看见被改造成巨大的工作室的客厅，长桌上摆着好几台电脑以及专业的收音设备，墙壁上还挂着他的个人播客《未命名播报》参加某次活动的海报。

高飞雨走到一台笔记本电脑前，敲击了几下鼠标给另两人展示屏幕：“你们看，我的朋友一小时前和我说他的播客频道私信里收到了一封死亡预告，我问他情况，但他再没回过我的话。”

“我还问了他的亲人好友，大家都说联系不上他了！我就、我就怀疑，那封死亡预告，会不会是灾变作祟？”

柳易俯下身，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屏幕上的聊天记录，一条紧急新闻就跳了出来，占领了整个电脑屏幕：

【玉壶市急讯：多名网络播客被发现突然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