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147章 37.汇合

门扉打开，柳易从中走出，裹挟着草木的芳香。

他关上旧日之门，将属于旧时代的世界关在门背后，他将手爪放在门面上停顿了一瞬，叹了口气，转过身道：“没必要遮遮掩掩的，那群研究员，还有不受控制的姐姐的独立个体背后，究竟是谁在操纵这一切，我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卡迪摩拉山，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滋滋——！”

话音落下的刹那，空洞第四百四十四层的管道之间，都响起了那个声音——收音机受到干扰的噪音！

声音在管道状的街道里层层回荡，彼此呼应回响，连绵成无边无际、无头无尾、愈发响亮的滋滋巨响。

广播是卡迪摩拉山的重要媒介，显然，这位怪异不知何时已悄然潜入了空洞之内，并且意欲针对十分重要的旧日之门出手！

柳易像是被炸了一下，猛地甩了下头，随即他扬起前蹄，向前重重一落。

镇压！

然而就在蹄子接触地面的刹那，那管道里发出的噪音有所预料一般停止了。

“咚！”

蹄子在下一瞬落地，掀起一圈圈透明的激浪，然而只是激起了管道间寂寥的回响。

柳易啧了一声，知道自己错过了好时机，而紧接着他的动作，管道里换了一种声音响起：

“哼哼?，哼哼、滋、哼?，滋滋——哼哼?~”

夹杂着少许干扰噪音的，轻柔的歌声，伴随着钢琴单调的伴奏，在管道里流淌着、跳动着。

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想必经过了十分老旧的机器的转播，显得如此模糊不清，令人不禁联想到泛黄的黑白旧照，那照片上的女子像是侧过脸，投来模糊而暧昧的一瞥。

不属于空洞的音乐入侵之下，柳易看到周围的管道随着歌声的起伏也有规律地扭曲起来。头顶延伸的管道，墙边偶尔探出的路灯，灰黑色的墙壁，那些蔓延墙壁上的纹路，注视的双眼，探出管道的半只手掌，下水道深处的存在……第四百四十四层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一段旋律，一个声音，在柳易周围起伏、跳动。

那歌声侵入了柳易的神智，他感受到有一段旋律的弦在胸膛的深处颤动，每一次弹动，都带动一次心脏的扭曲，像是他的一切都投入了一台螺旋转动的压缩机器，即将被扭曲成漩涡。

身躯像是在旋转扭曲，渗出血液，柳易却像是毫无所感般冷声道：“怎么，你以为只有你会用声音作为攻击的媒介吗？”

轻柔如乐曲的声音在管道间几次回荡，所到之处，层级的扭曲如潮水退去。

柳易握紧了五条手臂，后蹄有力一蹬，便往前急跃而起！头顶帽檐投下阴影，覆盖面部的手掌在光与暗的分界下如群蝶激烈扇动翅翼，纯白风衣的衣摆像一对环绕腰部的手掌，向上扬起。

厚重的三管□□不知何时出现在手掌中。

【降灵-三重叠加（完全姿态）】

在前蹄落下掀起的轰鸣风浪中，他同时发出了一声嘶吼：

“给我——停下！”

“咚！”

【镇压-通路阻断】

【镇压&声音协同-静默指令】

来自柳易与哥哥的双重力量降临，整座第四百四十四层轰然向下一沉！紧接着有无数无形之物在力量激荡下向上喷发而出，在柳易的能量视觉中留下一条条清晰的轨迹。

那是借助空洞的外来者们潜入进来的，来自卡迪摩拉山的声音力量。

他身影骤闪一下，下一瞬仍然出现在原地，可周遭的空间像是发生了某种错位，每一个部分都出现在了原本不在的位置。

【空洞-空门移行】

在他眼中，那些外来的怪异力量在空门的转挪之下，都集中到了他面前的一处。

最后一击。

抬起右手中的暴君，黑洞洞的三个枪口，瞄准了力量聚集的那一点，叩动扳机！在枪口喷吐的火光中，一粒粒霰弹划过弧线轨迹，似是受到吸引，向那力量集中的一点首尾相衔地射去！

【罪孽-源罪重爆】

每一粒子弹都穿透力量的外壳，贯穿属于卡迪摩拉山的罪孽的本质，如一蓬火星在干柴中腾起，瞬息引爆一切！

卡迪摩拉山的力量以中心一点为起始，逐次爆裂，刹那间湮灭于无形之中！

“轰隆隆——”

柳易刚收回暴君，都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震动。

“呜——！”紧接着，是一个悠扬、沉闷，自遥远之处传来的，号角声！

外界刚刚稳定下来的针对空洞的观测站，再度陷入了手忙脚乱之中。

“天灵保佑，天空号角，是天空号角出现了！”

“快，报告给总部！”

“这两只怪异不会是要对上吧？”

观测站的工作人员脚步匆匆，在站台内来来去去。在他们前方，透过一道剔透的高能屏障，能清晰望见碧绿的梅什尼亚高地，与高地上那个方才稳定下来不久的“空洞”，以及……正在震动高原的号角声波！

“自己潜入的一小股力量打不过，还要叫外援吗？”空洞内，柳易意识到是天空号角来了，不由轻嗤了一声，尾鬃摆动几下。

自空洞外而来的天空号角，就不需要他出手处理了，姐姐会处理好的——

漫不经心的念头方才落下，外界观测站中，所有工作人员都张大了嘴，呆呆看向那移动起来的空洞。

仿佛只是一瞬间，方才还位于地面上的空洞，就“立了起来”。

没错，就是立了起来，就像是天空中……出现了一个莫名的凹陷。蓝天的色彩流淌入一片黑洞洞的深渊中。

移行的空洞就如此面对着汹汹袭来的号角声，随即那些悠长沉闷的声音像是陷落进了这个天空凹陷里，陡然间消弭无声！

“……”观测人员们瞠目结舌，原地化作冰雕，就这么愣怔注视着空洞又回归了原本的位置，安安稳稳地在地上“躺”了下来。

空洞内，柳易听到了天空号角的偃旗息鼓，放心地走到角落里，一把将被削成人彘的中年男人提溜起来。

卡迪摩拉山本体是非常强大的怪异，姐姐恐怕打不过，但当前出场的，一个是潜入空洞的一缕力量，一个是卡迪摩拉山的附属怪异天空号角，他与姐姐还是能够应对的。

如果今天柳易没有跟随猎人们进入空洞，卡迪摩拉山谋夺空洞的计划，照姐姐那个不爱“打理”自己的性格，或许还真会对姐姐造成麻烦……但是世界上哪儿有真正的“如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

“到底是谁在影响卡迪摩拉山呢？”手中拎着昏迷过去的中年男人，柳易站在昏暗路灯下，轻声喃喃着。

按照原本卡迪摩拉山上主控意识苏醒的速度，如今的它应当还不具备主动谋划的能力，更别提向为它做事的家伙提供针对同类的力量——也就是爱德华等怪物具备的，引发空洞层级崩毁的能力。

“难道说人类的猜测是对的吗？有人正在暗中影响卡迪摩拉山【山神】的苏醒进程？”

柳易方才嘀咕了一句，蹄下又是一阵剧烈震动，随之而来的是仿佛从遥远之地传来的模糊的呼啸！

他猛然一仰头，意识到了什么，攀附在面部的一只只苍白手掌再度快速爬动起来，手指开开合合，彰显着主人激烈的情绪变动。

后蹄一蹬，他跃至半空，蹄下空门一开，就从第四百四十四层瞬间消失。

“是那群受到卡迪摩拉山驱使的低劣人类在搞小动作！卡迪摩拉山那家伙竟然是两线作战——！”

不爽的低喊中，追寻着那模糊传来的轰鸣，空门一道接一道地打开，层级一层又一层地自柳易身侧呼啸掠过。

冲过第三百五十六层湍急的暗流，穿越第二百八十层幽暗的大门，撞破第一百三十五层永远凝视的镜面，马蹄急促地敲击层级的外壳，掀起暴雨般的狂涟。

他在进入空洞后，很快就意识到空洞内多出来了一批人类经由神圣之门转化而来的怪物。这群怪物得到了卡迪摩拉山——也可能是暗中影响了卡迪摩拉山的人——的资助，尽管它们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这份资助令它们摆脱了空洞对神圣之门转化者的控制力，并掌握了令表层层级崩塌的力量。

柳易此次进空洞的目的之一是清理空洞内多出的不安好心的人，另一个目的则是寻觅失落已久的旧日之门——因为他在基金会找到了旧日之门对应的钥匙。

后者的优先级高于前者，因此在清理了一批入侵者，也就是那群研究员之后，他就带上寻觅旧日之门的线索，前去第四百四十四层了。

然而另外一批入侵者，那群低劣的人类转化作的怪物，竟然在这个时候发起了如此声势浩大的进攻！

随着他愈发逼近第九十九层，层级崩塌的轰鸣便愈发鲜明而剧烈，渐渐地他周围的一切都摇晃起来，一块又一块层级如剥落的墙纸噼里啪啦向无底深渊坠去。

这种规模的层级崩塌，足以积累起可怖的压力，即便是他也没有把握在最终阶段的崩塌力量中存活下来，那么他的人类，沈平澜他……

一把握住胸口摇晃的“福”吊坠，红鱼内部有晶莹血滴流转起来，借助福禄连心吊坠的联系，烈烈风啸里，柳易听到了沈平澜那边陡然激烈起来的心跳声。

恍惚间，他似是借助吊坠，听到了一声遥遥的咆哮，仿佛狂狮的怒吼。

这是……

当他再度穿越空门，抵达原本应当是第九十九层，如今却是大片废墟的地方时，他下方晦暗的深渊中传出了烈焰爆发般的呼啸。

紧接着他周遭急速涌动的层级碎块齐齐一定，他感应到了诞生之门的气息，层级崩塌终于停下来了。

仍然在高处时，柳易就看清了下面的情况——

丘凌星带着诞生之门以及一众独立生命体位于一边。

诞生之门制造出了新的陆地，那崭新的原野此刻已是狼藉一片，幽火四起，狂风大作之间，众多猎人分开站立，隐隐形成一个阵势，将一道身影包围在正中央。

而中央那道身影——幽火缠绕、黑鬃飘扬、半狮半人般的身影……是他的猎人，他的丈夫。

柳易微微眯起双目，瞳孔陡然放大，吞噬了周遭清澈如湖的棕绿虹膜，将下方那头巨大怪物的身影尽数包裹在黑色当中。

在沈平澜的长刀即将弑主的刹那，他蹄间的力量同步积蓄到了极致。

“——镇压！”

马蹄自上而下，重重踏在刀面之上，镇压全面发动，将长刀的力量压抑到极致，双方能量碰撞，传出一声震撼大地的鸣响。

幽雾般的黑布飘扬起来，持着长刀的怪物猛然抬头，裂开兽吻露出匕首般森然的利齿，暴躁地朝柳易咬来。

然而在其咬中的前一瞬，柳易手中出现一根细长的三棱尖锥，他反手一拿，便将尖锥快准狠地刺入了沈平澜的脊背！

克伦维尔生态保护基金会收藏的特殊物品，编号S-01-010，代号“抑制锥体”。

其作用为与血肉接触后，大幅度抑制目标的意识波动。

尖锥深深扎入背部后，包裹了锥体外部的淡红色肉块像是活了过来，变作一根根血肉细丝蔓延到深灰色的毛发之间。

沈平澜的动作倏地停在了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