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129章 19.误打误撞

芙洛拉猛地扭头，正巧看到自己身后，岩石通道将远方快速掠过的几道黑影框柱。

她立即喊道：“未知目标，身后方向！”

为了保证行动的灵活性，猎人们下水后并非穿戴任何潜水服，使用一种法术来摄取水中氧气，在体表制造一层薄薄的氧气膜，面部也是如此，因此是可以在水下自如说话的。

对普通人并不友好的纯氧，拥有超凡体质的众人呼吸起来也是如常。

听到芙洛拉的呼唤，远方那些黑影游动的速度陡然加速了一截，而己方众人也迅速转身。

在看到远处那些明显是人类的影子时，两位队长异口同声开口：“追上！”

“哗——”

伸手在旁边突出的岩石上用力一推，借助反作用力，众人如灵活游鱼般掠过水草与海葵，直冲远方人影而去！

哪怕是在猎人协会里做辅助工作的芙洛拉、赵老头，一身素质也超凡脱俗，众人在水下的行进速度几如魅影，普通人的肉眼只能捕捉到岩石上频繁变幻的影子，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而远处那群人，显然与他们几乎处于两个极端。

“老师，那、那些猎人发现我们了！”

“快追上来了！宋所长，我们该怎么办！”

急切混乱的声音，在潜水面罩的通讯频道里此起彼伏，炸得领头的宋所长与中年男人耳朵嗡嗡直响。

来自玉壶市“生物工程第七研究所”简称“生工第七所”的众人奋力摆动双脚，令脚蹼推动自身向前。

中年男人心脏砰砰跳得极快，他听到学生们慌乱的问话与响亮心跳声在耳朵里混成合奏，令他头晕目眩。

他剧烈喘着气，拼命游过前方一块凸起的岩石。

游不过的！

他们游不过一群身体素质变态的猎人的！

“太霉了，怎么会就这么正好与猎人碰上！”有学生在通讯频道里说出了他的心声。

中年男人此时已经没气回话，只是拼命往前划水。同时他心中也在想着：被猎人们追上来后，他们该怎么解释？真正目的绝对不能说出来，就说他们接受了市政府的秘密委托，在研究针对空洞的仪器，这次是来试用的。

幸好，幸好……他们无论怎么说，都是市里的正经研究所，每个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市民，这帮猎人应当不可能真的对他们怎么样……

应该吧？但是真的吗？

猎人……那群与怪物为伍的，常年深陷于污染中的家伙，还真的能称得上是人吗？他们真的会遵循人类社会的规矩吗？

他们会不会……把自己直接吃了？就像那些怪物一样？

或许是缺氧，或许只是在惊慌之中想到了潜藏在脑海最深处，被“高知”、“理智”与“文明”一向遮掩得很好的真实想法，中年男人如此想着，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前方的女人——那是研究所的副所长之一，宋真仪。

这一切……与那个真实身份未知的势力的合作也好，对于空洞的某种企图也好，都是这个女人一手主导的。看她依然还算从容的样子，她应该还有办法？

“没办法了，我们不能被阻挡在这里。”就在中年男人这样想的时候，宋真仪也开口了，她扭头看向一旁在水下也只是一袭黑袍的人，“如果我们在这里被猎人靠近，我们的计划也就中断于此了，你得帮我们挡下他们。”

“……”黑色兜帽下，阿诺德稍稍抬起脸，水藻般的黑发顺着水流飞向衣物之外，透过黑发的缝隙，他默默注视了宋真仪一瞬，而后轻声开口，哪怕没有潜水与通讯设备，他的声音也穿透水流，在研究所众人耳边清晰响起：“我会挡下他们，你们必须保证你们能够完成计划。”

宋真仪颔首道：“我只能说，我会尽力，但这个计划本就有许多不确定性……空洞是一只巨型怪异，它可没有那么好……‘操控’。”

阿诺德没有再说话。

众人向前的游动掀起剧烈水浪，浪花在岩壁间回旋数次，推动了“阿诺德”，那袭黑袍轻轻向后飘动，撞在一块岩石上，渐渐消散于无形——真正的阿诺德，已经离开了。

众人近距离见证如此神奇的一幕，愣怔一瞬后加快速度向前游去。

而身后的猎人队伍，眼看那些身着笨重潜水服的人的脚蹼都快触手可及，却有一抹黑影凭空出现，横插入两者中间。

黑袍在剧烈海浪中飘摇不已，阿诺德**的双足轻轻点地，一圈圈焦黑波纹随之飞速扩散出去，橙红火星滋啦闪耀着从中生出，海水登时激烈蒸腾起来，嗤嗤浓烟中，滚烫泡泡搅动起这锅煮沸的水浪，将前方众人直接包裹了进去！

沈平澜在看到阿诺德出现时就已经认出了这个形象特别的人，几乎与阿诺德同时有了动作，伸手拔刀，向前一斩——

幽蓝刀芒一掠，沸腾的泡泡在强劲气压下，瞬息被打成更细密的泡沫，裹挟海浪向两侧急剧分开，竟是硬生生在海底斩出了一条无水之路！

一道身影衔上沈平澜的开路。

女人细细的麻花辫上下摇晃。阿诺德抬起头，瞬间与一对眼眸近距离对上。

诺拉的双眼中，那虹膜里分裂出细小的深蓝紫色光彩，沿着眼球的弧面向外放射，竟像是在自行发光一般，透露出诡谲的兴奋。

从对面这女子深邃的瞳孔里，阿诺德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突兀出现在自己上方的一柄重剑。

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能力，仅仅是极致的速度与力量。

诺拉以其赖以成名的拔剑术抽出与人同高的重剑，一剑劈下！

“轰！”

短暂的寂静，好似所有人的耳朵都聋了，紧随而至的则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岩石粉碎、海床崩塌，这大巧若拙的一剑直接劈开了海底洞窟，直入地底，强劲冲击下，海水化作纯白浮沫，与地上的裂痕一同蔓延。

余震久久未熄，断开的岩石通道两头，水流激烈窜动，吹得大片海草东倒西歪。

诺拉起身收剑，站在裂痕的一端，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她自然是清晰地捕捉到了阿诺德的黑袍在自己一剑之下粉碎的过程，但她知道，她还是晚了一步。

“你杀死他了么？”等到海水泡沫渐渐散开，身后众人谨慎地靠近，杰克出声问道。

诺拉不爽地“哼”了一声道：“没有，被他逃了，还真是一个滑不留手的家伙，就留了一个假身在这里被我粉碎。”

蜕皮……

沈平澜游上前来，望着阿诺德消失的地方，眉心微蹙。

他当然很熟悉阿诺德的这一脱身方式，当初在克伦维尔生态保护基金会，他也曾与诺拉一样，有过离杀死这位黑袍人似乎非常近的时刻，但结果表明，黑袍人的转移方式非常独特，连他与诺拉这样的顶尖猎人，都无法抓住他。

众人再看前方，有像泥鳅般滑溜的黑袍神秘人留下来拖住他们，那群穿戴潜水服的家伙自然是早就溜得没影了。

既然黑袍人在这里，那岂不是说那群不明身份的人，又是黑袍人背后的势力派来的？他们想要干什么，与基金会那次一样，与空洞谈合作吗？还是……

沈平澜收了刀，心中思绪万千，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告知同伴们他曾经见过这黑袍人一次。

上次他认出了黑袍人的身份，既然黑袍人是猎人协会会长的手下，难保与黑袍人有关的种种事，都是会长所为——即便幕后推手不是会长，也可能是别的协会内鬼。

这种时候，还不宜把自己掌握的信息随便告知协会里的他人。

“那群人一看就是普通人，竟然被他们逃掉了……”队伍里，戴晟很遗憾地嘀咕着。

一旁邬峻蹙眉道：“一群普通人怎么会进入空洞呢？哪怕有那个黑袍的超凡人士保护，一般也不会有人这么做吧……”

“不一定。”提到这个话题，一向寡言少语的詹任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说话间，他轻轻摇晃尾巴，面色不善，似是想起某些不愉快的遭遇，“有些研究入魔的疯子，为了完成他们所谓的‘研究目标’，可是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的。”

“嘿，等等！”众人简单闲聊了几句，亚历克斯突然抬起手中短杖，指了指正前方，“我们是不是追着那群人……找到离开这里的通道了？”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看向了前方正对自己的那扇瓣膜门。与此前遇到的瓣膜门稍有不同，它更大，并且隐约的开合间，可以看到它似乎拥有多层结构。这些细节，都符合从这一层通往第八十四层的通道的描述。

在“荧海”这一场景对应的那个生物种族中，这种特殊的瓣膜门，往往代表着极其严格的身份检测与防御机制，背后一般是一个族群中的重要场地。

空洞内的场景，永远都与现实中的场景拥有严格的一一映射关系，现实里重要的通道，放在层级中也同样重要。

发现这道门扉后，众人面面相觑。

坏消息：行踪鬼祟的另一方势力没抓到。

好消息：在追逐目标的过程中，他们误打误撞跑到了通道附近。

倒算是好坏相抵。

找到通道，众人自也不犹豫，快速通过瓣膜门。当那些花瓣似的生物门结构在身后一层层闭合时，他们前方也出现了与第八十三层截然不同的场景——

第八十四层-阴天的住宅。

该层级表现为十栋永远处于多雨潮湿天气下的老式高层居民楼。所有的居民楼之间通过连廊相互连接。部分楼栋的一楼大门损毁无法打开，部分楼栋的大门可以打开，但走出楼栋后会面临无穷无尽的下雨且弥漫大雾的平地，在这片室外平地中行走，只可能来到同层级的其他居民楼前。

猎人们通过瓣膜门时，同时相当于从外面打开了其中一栋居民楼的大门，走入了楼中。

“滋、滋滋——”

一楼，外面的雨声经过混凝土墙过滤，只剩下模糊暧昧的轻微声响，但那股雨天带来的湿冷气息沉积在一楼中，令一众猎人都微觉皮肤不适。头顶上只有一颗白炽灯泡，借助裸露在墙体外的电线，顽强地发着时灵时不灵的昏黄光彩，接触不良的滋滋声响在一楼的混凝土间回荡不休。

一进门，靠左的就是向上的楼梯，没有铺砖或刷漆，是早已暗沉发黑的混凝土台阶。楼梯后方再往里走，有一条弯弯曲曲的走廊，走廊两侧，老旧的棕色木门相对而立，共有六户，均矗立在灯泡失灵的昏暗里，门脚已爬上斑斑点点的霉菌。

“与情报一样，这个层级每层楼都有六户人家，楼高四十层，而楼栋的数量一共有十栋。”沈平澜站在一楼的六户人家前往，像是要望穿这老式居民楼奇葩曲折的房间设计，“此层级的特殊通道为电梯，普通通道比较特别，所有观测记录都显示普通通道只出现在房屋内部，外在表现为一个‘特殊逃生通道’。”

尽管空洞会忠实地将外界实际存在或曾存在过的场景，一一映射进来，但越是深处的层级，它们所映射的现实场景本身，似乎就越发诡谲，经过空洞的扭曲便更为怪诞，因此会出现把位于房屋内部看上去甚是可疑的门作为离开通道的情况，它们在现实里必然也代表了什么。

“这么多房间要搜索，我们一起行动，效率过于低了。”诺拉皱眉道，“当初我来到这一层时，分成了两支队伍行动，这一次我们人数更多，完全可以分成六个小队。”

沈平澜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背，他们才刚刚完成又一次仇恨标记的清零。每六十秒一次的彼此伤害，令他们被迫团体行动，一旦有人落单，面临的下场只能是死亡。他道：“我们现在还有仇恨印记在身，需要确保每支小队哪怕出了意外情况，依然可以保持足够的人数——分成四支队伍吧。”

诺拉颔首赞同：“那就如此分组吧——伙计们，又到了干活的时候了。”

*

怪物伸手轻轻敲动混凝土墙壁，叩叩声响孤独地在精神病院破损的混凝土墙间回荡。柳易一抬蹄子，身影闪动刹那，突兀往前移动了约两米，直接穿透了前方的病院墙壁，同样也穿过了与病院呈十字状交错镶嵌在一起的，老式居民楼的墙壁，出现在下一个场景中。

身形骤然转动九十度，他踏上了居民楼那与病院呈九十度差角的重力所指的地面。

他伸出手掌，虚虚按在一旁的居民楼墙壁上仔细感应了一会儿，愉快地轻甩下尾巴。

距离离开神圣之门，很近了。

迎着白得有点过于刺目的灯光，他看向一进楼栋，就展露于前的邮箱大厅。

这栋老式居民楼的设计为，进门先是一个大厅，大厅左右墙壁上镶嵌满了对应楼内每一互的老式绿漆信箱，穿过大厅，才是电梯间与消防通道的所在地。

大厅的左边角落里，还很有生活气息地嵌了一个“计生用品免费领取处”，不大的金属盒子上，印着某个牌子的避孕套的广告。

柳易伸出手，用爪尖轻轻按下盒子上的按钮，砰地一声，下面的出货口还真掉出来一盒避孕套。

这下情况就有点诡异了。

他左右看看，见无人观赏这一幕，默默地扭过头，假装无事发生。

“咚。”旁边的邮箱处传出一声响动，好像有信件落在了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