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 第17章 危地马拉

第十七章危地马拉

危地马拉没有和中国建交，这也直接导致了时序人的行程比林宪以为的更加艰苦。

他们选择在墨西哥办理签证，这个过程并不难，和签证官闲聊几句就可以取得批准。真正难的，是在当地的安全问题。

危地马拉有个称号，叫“罪恶之城”，是世界十大危险城市之一，警察和政府不起丝毫作用，抢劫是每日上演的戏码，是个名副其实的犯罪之城。

但这个地方依旧有它迷人的一面，危地马拉护照免签140多个国家，也深受想要避税的富豪们的喜爱。

从墨西哥进入危地马拉，面前的杂乱景象让三个初来乍到的男人都有点惊讶，这个关口如果没有一个海关的办公室，简直就跟一个大市场没什么区别。

他们的国界：一个长得像牌坊一样的门……

感觉除了他们几个因为要回去报销，必须提供海关签章的资料外，其他人都是自由出入。而海关的工作人员根本不会主动搭理你。

时序从江城出发时穿着一件薄呢大衣，到了危地马拉，一路上已经脱的只穿单件衬衫了。这个地方是实实在在的四季如春，跟江城冬冷夏热，还时不时随机播放的疯狂天气完全不同，看起来是那么温柔可人。

来接他们的是Conor公司的车，三辆完全看不出来牌子，但一眼看去就非常破烂的越野停在他们面前，车身上沾染了厚厚的一层灰。

“每辆车上都有持枪的保镖，所以要麻烦三位分开乘车，这样武力均衡一些。”林宪介绍说，“你们第一次来拉美这边，可能还不太了解这里的犯罪率，路上不管遇到什么都保持冷静，听从保镖的安排，不要擅自行动。”

三人相视一眼，都被眼前这种景象给吓住了，哪怕当年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也只在警察手里见过枪的三人都保持了沉默，老老实实遵从了林宪的安排。

时序站在车门旁，感觉无从下手。墨迹了十几秒之后，坐在里面的覃宇无奈地亲自开了门。时序嘴角一抽，他还以为覃宇不会亲自来接待尽调团。

他看了眼已经出发的两辆车，满头黑线地坐了进去。

“系好安全带。这里随时可能发生袭击。”

时序愣了一下，连忙乖乖照做。

“我们这么多人，也会被抢劫？”

覃宇瞥他一眼，似乎在质问他怎么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这个国度最大的特色就是，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抢劫的对象。抢有钱人不是更合算？”

时序的眼光不由得瞥到前排座位上的两个拉美人，还有他们身上挂着的枪。

“我看过你们的行程，那订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的地方。江商没在拉美这边做过项目，但也至少在网上查查资料吧。”覃宇满眼不屑，“回去让陈衍灵把那些房间退了，住Conor内部的公寓。”

“可是我们要回去报销的。”

“你们只报机票不就好了？我又不会收你房租？”

“按照财务规章，机票和住宿必须提供，而且时间要连得上，这样才能证明你到了危地马拉，并且在当地工作。”

覃宇一脸不可思议，这都什么愚蠢的规定？

“那就空着不住。危地马拉城的治安不行，你们是傻到觉得首都就一定安全？”

是啊，来之前是这么觉得。

但是看到前面两位大哥带着枪还一脸警惕的样子，时序觉得这话都说不出口。

覃宇看他表情就知道了答案，冷笑了一声，说：“这里只有1、9、10、14和15区相对安全，白天游客挺多，可以正常出门。晚上如果要出去就打电话，派人接送。贵重物品不要带，放点零钱在身上，遇到抢劫的就把东西给他，保命要紧。”

时序本来觉得这只是个相对落后的城市，跟国内的三四线小城差不多，没有灯红酒绿，但是空气清新。被覃宇这么阴森森地一说，加上这几把枪……环境好是好，气候宜人，景色不错小动物也多，生态环境一流，但却没有一点点安全感，就连路上有人朝车里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胆颤。

“外面看不见里面，这么紧张做什么。”覃宇不耐烦说，这里的车都贴了黑色薄膜，就是为了自保。

时序剜了一眼覃宇，道：“你们怎么来这种地方做生意？”言语中对这个选择颇为不满。

覃宇气笑了：“Conor做的是能源，又不像飞云那样都是高科技甚至军｜工技术，当然是哪里穷困落后，哪里的钱更需要我们。”

时序对此嗤之以鼻。

一路上，时序看见什么都有些好奇，在得知车窗玻璃都是单向可视后更是大胆地扒在窗户上看。

覃宇侧头看着时序，他这幅好奇的样子带着几分天真，似乎还是以前那个对新奇事物感兴趣的大男孩儿。他就这么看着，眼底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出了城区，路面就变得坑坑洼洼，再大的越野车把人颠得晕头转向。

刚才还颇有精神四处张望的时序此刻就像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时序望着窗外一辆橘黄色的巴士，上面画满了各种奇怪的涂鸦，五颜六色的，仿佛小学生的画板。在这辆车开过一个坑的时候，时序确信自己看到了车上的乘客整整齐齐地被颠得向上飞起，然后整齐落下。

他发誓这些人一定已经被抛离了座椅再重重摔回去！

但是久经沙场的当地人早已习惯了这些，甚至会在这种时候起哄一声，然后司机开得更卖力了，一路超了时序他们的越野。看得时序目瞪口呆。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来安抚自己的眩晕，但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就没人修个路吗？这可是首都周边……不至于吧。”时序忍无可忍，他想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

“危地马拉政｜府不管事，也没能力管事，穷得叮当响还能修路？”覃宇叹气，“等你去了Conor的工地就知道这有多难了。”

“是地理环境不好？”

“是人不好。在这边施工，建材、物资都需要请雇佣兵帮忙看管，否则很快就会被洗劫一空。”覃宇说，“就算官方想修路，也有心无力。”

时序闭上眼睛，死死抵住靠背，以此缓解颠簸带来的不适，“Conor是因为这个没有及时达到进度计划？”

覃宇冷笑：“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至于要打覃宣一顿。”

时序睁开眼，有些诧异：“你打人了？”

“不仅打了，还准备把他扔回老爷子那里了。”

时序瞥他一眼，正要凑过去说什么的时候车子正好跨过一块石头，整个人被颠了起来，肩头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嘶……”时序倒吸一口冷气，摁住自己的肩膀，紧皱着眉头。这一疼甚至治好了他的晕车。

覃宇眉头一皱，“怎么了？”

他解开了自己的安全扣，附身过去，伸手拨开了时序的安全带，轻轻一撩衬衫，就看到时序肩窝出被勒出一道红痕。

时序因为觉得热，衬衫上面的两个口子本来就敞着，覃宇这一动，整个漂亮的锁骨就露了出来，覃宇看着细腻的皮肤上一条嫣红，眼神都深沉了许多。

“怎么这么娇气。”覃宇放开衬衫，坐回去扣好自己的安全带，一脸嫌弃，“到了擦点药。”

时序没力气跟他争辩，疼痛过去后晕车的感觉就卷土重来，他根本不敢开口，生怕一张嘴就要吐出来。

就这样颠簸了一个小时，时序终于看到了希望。

几栋小平房出现在时序的视野里，远处还有几座山，坑坑洼洼的泥巴路被压得平整了不少。马路两侧，花花绿绿的垃圾把灰黄色的泥土盖得严严实实，看过去就像是一种奇怪的乱花札染工艺。

覃宇觉得时序的表情有些好笑，干咳了一声说：“农村比城里安全，这里的居民已经跟我们很熟了，一般不会发生什么。”

“嗯……”时序又看了一眼外面，一只鸡突然从那堆五彩斑斓的垃圾里跑了出来，看着从面前开过的黑色大家伙走开，才一溜烟地过了马路，扑入另一堆垃圾。

“这里的卫生条件太……”时序头疼。

“我们住的地方稍微好一点，请了人专门打扫，也没人乱扔垃圾。”

时序已经彻底绝望了。覃宇见状大笑了出来，得到时序眼刀一枚。

一下车，时序余光就瞥见一团黄白色的东西窜了出来，对他嗷嗷叫，回神一看，竟然是一只不大的小狗。

时序瞪大了眼睛，一扯覃宇问：“这儿的狗怎么这么像中华田园犬？是我们国家的种？”

“这里的狗都这样。”覃宇难得好脾气地解释，“走吧，先去休息一下，下午再带你参观。”

Conor的宿舍是一排三层楼的小房子，外观平平无奇，里面的设施却应有尽有。

覃宇带着时序住在二楼尽头的大套间，陈衍灵和张唯义则被林宪安排在一楼的客房。陈衍灵对此提出了抗议，但被林宪一句“房间已经安排满了”，拒绝了陈衍灵的一切要求。

时序对这个房间很满意，宽敞舒适，还有一扇巨大的落地转角玻璃窗。从这里往外看去，有一块一块深深浅浅的绿地，小山坡上缀着零星的几栋小屋子。

往楼下看去，几只猪正在地上啃着什么，三匹马甩着尾巴，一群鸡鸭也在悠闲地散步。

时序看的有些入迷，掏出手机就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在了许之危和叶钦的群里。

厨房里传来“哐哐”两声，覃宇举着一个白色的圆柱体出来，递给了时序：“喝点，缓解一下晕车。”

时序定眼一看，竟然是一棵椰子。

“危地马拉其实也有很多景点，只不过我们工程所在地都是偏远的地方，有些破破烂烂的。”覃宇指着远处的一个小山坡，“那边过去，可以看到一个湖。很漂亮，有空的话，可以过去看看，但是记得要带向导。你在这里不熟，出门联系先联系林宪。”

时序一口气喝完半个椰子，神色冷淡，嘴角一弯，“我是来工作的，覃总。”

“嗯，考察。不过来了这边，出于安全考虑，还是按照我方安排进行视察吧。”

覃宇在沙发上坐下，时序看他一眼，说：“我准备休息了，你走吧。视察的事情明天再说。”

“真不好意思，这是我房间。”

时序惊道：“你故意的。”

“我从不掩饰我的目的，我想要你。”

覃宇带着笑意，眼神温柔，可是看在时序眼里却带着几分令人汗毛倒竖的诡异。这一瞬间，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浮现着时序的脑子里，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手指倏然收紧。

“你什么意思。”时序沉下脸，死死盯着覃宇的一举一动，就像一只感到威胁的猫一样紧绷了身体。

覃宇被他这样警惕的反应惊到了。

这种感觉就像一盆冰水浇透了他的心，他第一次感到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作为竟让时序芥蒂至此。

覃宇垂下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开个玩笑而已。”

时序觉得覃宇看起来有些委屈，也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过激。可转过头来，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啊，为什么要心疼这个罪魁祸首？

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愤怒，各种情绪搅活在一处，逐渐演变成怒火。忍耐脾气对于一向随心所欲的时序来说是不可能的，但现在这幅情景，又联想到正是自己这样的脾气导致覃宇患上抑郁症的，他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最后气冲冲地自己转到窗边的茶几旁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