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 第13章 出院

第十三章出院

从医院出来，覃宇的状态就一直不好，气压低迷得就连司机都察觉到异常。

林宪眉头紧皱，心道这可不是好现象。

覃宇一向冷静强大，天塌下来他也能带着得体的笑容把天当被子盖。而现在情绪外露，那种烦躁不安的状态显于颜色。

林宪暗自咂舌，心道自家老板果然就是对小时总余情未了，什么打击报复？那都是爱而不得的执念作祟罢了，总有一天想通了就会后悔的。而那些今天踩着小时总讨好覃宇的人，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你去查一下……三年前跟时序闹着要结婚的那个名媛是谁。”

正在脑补一出大戏的林宪突然听到老板的吩咐，愣了一下，立刻笑了起来，“怎么突然想查这个，不是之前提都不能提的吗？”

覃宇长长地叹了口，语气里是说不出的疲惫，“好奇。”

林宪冷笑：“我怕你知道了以后，会后悔得想要自杀。”

“你说。”

“和时序传绯闻的，是铂垣创凡的千金，照片也是他家年会上请人专门偷拍的，那天三分之一的宾客都宿在举办晚宴的酒店里，时序和那位大小姐有没有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那天一起进酒店大门的可不止他二人。”

覃宇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字面儿意思。”林宪对于抓到嘲讽老板的机会非常激动，继续道，“铂垣创凡是老牌的实体销售集团，前几年被做互联网的打压得厉害，股票一落再落。对于他家大小姐和时总的绯闻一出来，马上有无数营销号、经济区up主就开始分析他俩强强联合，对两家公司未来的发展有什么影响，每一个在吹捧的不是郎才女貌，而是两家公司有了裙带关系后能怎么发展。”

林宪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完全不理会覃宇催促的眼神，又喝了几口才盖上盖子，说：“结果怎么样呢？那半个月博垣创凡的股票一转颓势，疯狂上升，小投行各个都像疯了一样跟进。但在几天后接连跌停……你想到了什么？”

“他们在造势，”他的声音压抑到极点，只是听著就让人莫名的感到心慌难受，“让人以为他们的股票很快就会因为飞云而上涨，然后把手里的股票卖出去……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给过我机会说吗？”

“这种事情……”

“荣医生说，你当时情绪不稳，最好不要接触任何相关的东西，以免病情加重。你那时候像一只疯了的狮子，爆起伤人都是常有的事，谁敢刺激你？”

“……荣帆也知道？”覃宇淡淡怅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应该不知道怎么回事。对荣医生来讲，时序就是一个对你疏于照顾，罔顾伴侣情绪导致你产生心理问题的罪魁祸首。”

覃宇抬手抵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林宪看他一副头疼的样子，收敛了那副冷嘲热讽的态度，叹了口气。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死脑筋，抱着那点不值钱的面子互不低头，非要闹得遍体鳞伤才肯放下脸面，回头查看一下被自己忽略的真相。

“商行长今早还打电话过来问昨天谈得如何。”林宪说，“我提了一下小时总的情况，他似乎有些惊讶。”

覃宇冷笑：“他对我跟时序的纠葛清楚得狠，装什么惊讶，老狐狸一只。”

“你明明没告黑状，做什么吓唬小时总，哭成那样，我看了都心疼。”摸清了覃宇真实态度后，林宪也胆子大了起来，口里不饶人地刺激自家老板，以此报答他在工作上的压榨。

覃宇“嗯”了一声，看着窗外的大楼被阳光镀上一层温暖的金，不知道在回答哪一句话。

中心医院人满为患，一旦医生认为你可以自己回家休养了，就会把人赶走，留出空床位给更需要的患者。

“我……我打个电话让我朋友来结账。”

“你朋友不是正在结账吗，你在这儿坐会儿，别走了。”

时序愣住，一抬眼就看到还提着公文包的林宪出现在病房门口。

“小时总，给您带了一套衣服来，都是新的。”林宪以往也没少给这二位买过衣服，对时序的尺码相当清楚。

时序愣了一下，说：“我手机可以还给我了？”

“抱歉，昨天不小心摔碎了屏幕，晚一点会给您配一台新的。”林宪把完全坏掉的手机递给了时序。

没有手机，从来不记电话号码的时序没办法叫叶钦、许之危过来救急，不怎么用现金的他也没办法支付车费，感觉像是突然被困在这里了一样。

林宪看时序一言不发，脑子一转，决定先旅行一下高薪员工的职责，替不靠谱的老板解释两句：“小时总，覃总早上是跟您开玩笑的，他没对江商那边说什么。他一路上都挺自责的，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时序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去换下了病号服，经过几小时的冷静，那种悲伤或者愤怒的感觉早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是觉得竟然因为这些哭了有些丢人。

一定是因为生病变得软弱了，不是我的问题。时序想着。

收拾完后，时序跟着上了林宪的车，坐进去之后才发现，覃宇也在车上。他们并排坐在后面，林宪一上驾驶位就升起来中间的隔板，仿佛要把什么不干净的画面隔离开来一样。

林宪真的是怕了这二位呆在一起了，分分钟违法乱纪的节奏。

覃宇眼皮一跳，知道林宪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因为时序坐在旁边又不便发作，硬生生憋的脸色铁青，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去哪儿？”时序认出不是回公寓的路。

“回家。”覃宇淡淡道，“屋子还原了，只是墙一时半会儿没法补上，毕竟砌墙刷漆之后，甲醛至少要过一个夏天才能干净。但是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干扰你。”

时序皱起眉头，有些弄不懂覃宇的脑回路。

覃宇叹了口气，“我对江商的人没说什么，你可以正常上班。”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这么低三下四的解释不该是他有的态度，又板着脸加了一句，“但是你欠我的医药费，一分钱都不能少。”

时序愣住，看着覃宇向自己展示胳膊上的包扎，才迷迷糊糊想起来昨天自己朝他扔过几次刀子，其中一次覃宇没能躲过去，胳膊上拉了道口子。

面对印着四位数的全额自费发票，时序觉得有些可笑，凭什么覃宇受伤了还有脸要自己赔偿医药费？

明明是覃宇先伤害他，怎么到头来还有脸怪罪自己，未免过于可笑了吧？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时序说。

被金钱逼到绝境的时序突然想通了一句话：树没有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试用期月薪四千多摆在这儿，钱是不可能给的，至于命……他覃宇不敢拿！

这种“老赖”一般的语气让覃宇当场愣住，他万万没有想到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的时大公子会说出这句话。

“……你的体面呢？时总？”

人这种生物是很奇怪的，尤其善变。

可能前几天因为一些意外有了心理阴影，但随后的某一天就突然释怀；早上的时候还委屈不甘地哭泣，下午就看开得无所畏惧。

时序现在就处在这种混乱的改变之中，听了这话反而生气起来，什么叫他的体面？自己昨天差点被他害死！你就算要杀条狗，狗也会要你几口吧？体面那是留给体面人的，给谁也不给覃宇。

时序冷笑一声，闭目养神，以此做着可怜的、无声的抗议。

覃宇看了他一眼。

一直到进了地下车库，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过。刚停下，时序就跳下车子，泄愤似的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往电梯走去，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什么都没带，连电梯都摁不开。

从后面跟上来的覃宇掏出卡片刷开了电梯，无奈地叹了口气让时序先进去。

覃宇虽然是个良心喂了狗的万恶资本家，也是怀着满满的恶意回来报复时序，但他真的从没想过害命这件事儿。

于理，他家财万贯生活美满，犯不着因为这个犯杀人的罪；于情，大概是他舍不得，尤其是骤然得知当年的真相以后。

但覃宇心里还有一口气。

就算时序没有始乱终弃，那当初自己精神衰弱的时候为什么对自己不闻不问？明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却从来不解释、不交流？

在覃宇看来，这是一种冷暴力，目的是逼自己主动离开他。但很遗憾这没有奏效，于是时序借口自己精神问题，派人把他关押在昆士兰的疗养院。

“叮”的一声打断了覃宇的思绪，是电梯到了。

自从上次租房的风波之后，时序再也没回过这里，他看着覃宇打开门，露出里面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装修还是原本的风格，后现代主义工业风，两侧的墙壁被打通，和左右两套北欧风格的屋子连在一起，像是两个不相干的世界被扯碎了强行拼起来一样，诡异得不行。

“我把一些风格不符的软装拆了，其他的没怎么动。”覃宇站在他旁边，说，“应该比你之前乱七八糟的有品味多了。”

覃宇本科学设计出身，比时序这个业余的半吊子好太多，一般在这方面时序是从来不跟覃宇比的。往常覃宇事事顺着他的意思，每次装修，只要时序作妖想了一出戏，覃宇绝对兢兢业业帮他完善设计。

当然，这也经常会爆发什么都不懂的甲方，和虽然专业但没有话语权的乙方合作经常出现的问题：争执，还有成品样貌诡异。前者覃宇是不会允许发生的，但后者经常无法避免。

现在覃宇不像当初那样对时序处处忍让，骨子里那种把控一切的基因就显露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拆除了他看不惯的装饰，仍掉所有辣眼睛的摆件，终于让屋子变成了他喜欢的样子。并且时常一边改造，一边骂自己当初脑子进水了才为爱卑微。

时序哼了一声，鄙夷地看着覃宇，但也不得不承认现下的装潢更有味道一些。

“赔给我的手机呢？”

覃宇走到玄关那儿，拉开抽屉取了一个白盒子出来，随手抛给时序，冷冰冰地说：“八千，账记着。”

他现在真的非常非常希望看到月薪四千的时序，被每一分钱为难的样子。可惜他的算盘落空了，时序一副淡定的样子拆开手机，换上自己的卡，注册、验证、登陆微信，立刻给叶钦发了个定位。

处理完这一系列之后，他才掀起眼皮看着覃宇：“我手机是你的保镖弄坏的，这是赔偿，你休想拿到一分钱。”

覃宇：“……”

覃宇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林宪就急匆匆地进了门，掏出公文包里的笔记本，脸色难看得要命。

“阿班利斯的项目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