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狗血图鉴 第42章 阿宝（七）

“楚儿？楚儿？”

孙老夫人的焦急的呼唤声音在孙子楚耳边回荡着。

“楚儿？楚儿？”

孙子楚从朦胧的意识中挣扎醒来。

他艰难地撑开眼皮，略微刺眼的光进入眼内，刺得他的双眼不竟渗了一些泪水。

“楚儿！你真的醒过来了！”孙老夫人欣喜的声音在孙子楚耳边炸开。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大师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孙家永世不忘！”

阿母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又这么激动起来了？

在孙子楚的记忆之中，孙老夫人的声音总是这么容易高亢激动。

慢慢地，孙子楚的视野清晰起来。

发现自己正安然躺在自己的寝室之内，四周是熟悉的家具陈设。

他转动眼珠，将视线投向门口。

只见孙老夫人正殷切地引着一位身着灰蓝色道袍的老道士向外走去。

那老道士举手投足间，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这是……？

孙子楚的脑子还在迷糊之中。

一路走着，那老道士一边摸着胡须对孙老夫人说着：“现下，令公子的魂魄未定，需少思少虑，静心养生。”

“可不要再思虑过度了。”

“是是是。”

孙老夫人闻言连连点头，口中不断回应道：“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我定谨遵大师的嘱托，让他好生歇息。”

老道士半眯着眼，摇头晃脑地点头。

终于将人送至门口，孙老夫人顿了一下，颤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

布包沉甸甸的，显然放了许多重物。

那老道士见状，眼睛眯得更细了。

孙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还是将那布包塞进了老道士的手中：“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大师笑纳。”

老道士伸手一挥，不动声色地将荷包纳入了自己的袖口之中。

面上淡淡笑着道：“施主客气了。”

床榻上，孙子楚试着坐起身来。

可他刚刚一用力，抬起的头颅和肩膀就瞬间软塌了下来，他只得无力地瘫回了床枕之中。

此时的孙子楚虚弱无比，全身上下毫无力气，周身肌肉酸软，骨骼犹如棉花一般。

“哎呀、哎呀。”

刚送完那老道士出门，孙老夫人便听到了屋内的动静。

她急急忙忙地从屋外跑进来：“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啊，再躺会儿，再躺会儿！”

孙老夫人赶到床边，用手按住了孙子楚的肩膀，生怕他再次强行起身。

“阿母，我这是……？”

望着孙老夫人焦急的脸庞，孙子楚试着开口。

可他的嗓子眼就像是被砂砾磨砺过一样，挤出的声音嘶哑而微弱，说出来的话声音极小，几不可闻。

但孙老夫人依旧听到了。

她闻言，立时抬手打了孙子楚一下，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哭哭啼啼道：“孙子楚啊孙子楚，你知道你睡了多少天吗？整整三天、整整三天呀！”

“怎么叫都叫不醒，阿母、阿母差点以为你已经去了！”

“你那媳妇留下个娃子就走了，要是你这当爹的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把老骨头可怎么办啊！”

听着孙老夫人连哭带喊的诉苦，孙子楚不禁五味杂陈，又是愧疚又是头痛。

只是，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阵挠心抓肺的饥饿之感从孙子楚的肚子里传来。

“阿母，阿母，”孙子楚连声呼喊道，“现下可还有吃的？”

“我肚中空空，如同火烧啊！”

“有有有！”

孙老夫人一听此言，立时收回了眼泪，急急应道：“马上，马上，厨房还留着东西，我马上给你拿来。”

说罢便立时提着衣服往外奔去了。

在吃食的东西端上来后，孙子楚如同饿死鬼投胎，狼吞虎咽，足足啃了五块大饼，才将自己腹中的饥饿之感勉强压下。

仰头喝完一碗粥饭，孙子楚放下碗，呼出一口浊气。

孙老夫人满脸慈爱，用手帕细细地擦着孙子楚的嘴角，嘴中关切问道：“楚儿，你可是让阿母好生担忧。”

“这几日你魂魄离体，究竟是去了哪里啊？”

去了哪里？

手中还捏着粥碗的孙子楚脑中闪现出几个画面。

自己伸手抓住了阿宝的衣带，然后——进到了阿宝的闺房之中……

而到了晚上，自己和阿宝已经有了……

“阿宝！”

孙子楚抬起头来，一脸喜色：“阿母，是阿宝，我去了阿宝那里，还和阿宝有了肌肤之亲！”

“你胡说什么！？”

孙老夫人闻言大惊，一把捂住孙子楚的嘴：“阿宝家也是我们惹得起的？快别胡思乱想了！”

“不，阿母，这是真的……”孙子楚被捂住了嘴，却还是坚持着口齿不清地说着。

“闭嘴！”

孙老夫人气极，伸手狠狠打了孙子楚几下：“你上次擅自找媒婆去提亲就是胡闹，现在竟还敢说这些要命的话！还不快给我闭嘴！”

孙子楚挣扎：“可阿母——”

不待孙子楚说完，孙老夫人一把将他按回床上，强行盖上被子：“大师说你要少思少想，静心养神，你就好好休息吧，别胡思乱想了！”

说罢，不再给孙子楚分辨的机会，转身便走出门去。

榻上的孙子楚：“阿母——”

忽略孙子楚在自己身后的喊话，孙老夫人站在在门口左右看看，心中有了决断。

她将正在院中玩耍的小孙儿抱过来，放到孙子楚房门口，嘱咐道：“乖乖，你坐这儿把你阿父守着，不准他踏出房门一步。”

“他一旦起身走出来，你就大声叫奶奶，知道了吗？”

小孙儿乖乖点点头，稚嫩的童音应道：“好的，奶奶。”

“还是乖乖听话。”

孙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随即又回头瞪了床榻上往外探的孙子楚一眼，端着吃干抹净的碗碟向厨房走去了。

孙子楚的孩子，小名乖乖的孙家小儿，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孙子楚的屋子门口。

他听奶奶的话，守住自己的阿父，屁股一动不动，手上却拿着一个红团团的东西，在半空中舞来舞去。

“乖乖，你在玩什么？”

孙子楚身上实在没有太多力气，百般无聊之下，他探头问向自己门口的小儿。

孙家小儿并未抬头，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边玩边回应着：“阿父，是鸟儿。”

“小小鸟儿飞飞飞，小小鸟儿飞飞飞……”稚嫩的童音听起来天真烂漫，小儿手握着那团红不断地胡乱飞舞着。

鸟？

孙子楚定睛看去，却发现小儿玩的并不是什么布绒或者木头玩具，而是一只真的鸟——一只死去的鸟。

孙家小儿的手中，拿着的是一只鸟儿的尸体。

可孙子楚竟然没有惊愕，没有震惊，只是一时疑惑与茫然。

看形态，那死去的鸟儿应当是一只鹦鹉。

可家里怎会有鹦鹉呢？孙子楚茫然地想着。

孙家小儿依旧在不断用手舞动着那鹦鹉，仿佛在模拟着它飞翔的姿态，装作在空中飞来飞去。

在阳光下，那鹦鹉的翅膀泛出缕缕光亮，就像是真的在空中翱翔。

孙子楚脑子里，突然鬼迷心窍地冒出一个想法：

若是、若是自己是一只鸟儿，一只拥有翅膀、能在空中飞翔的鸟儿，那自己就能飞出这屋子，飞跃重重的大街深院，飞至阿宝的身边。

这心思一动，孙子楚仿佛真的感觉自己轻飘了起来。

那孙家小儿手中的鹦鹉尸体之上，似乎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传来。

像是有一根线，牵住了孙子楚，使得孙子楚忍不住向那边靠拢起来。

□□分明虚弱得动弹不得，可孙子楚竟感觉自己动了起来。

轻盈的“躯体”不断地向那鹦鹉尸体靠近。

孙子楚已经到达了孙家小儿的身侧，可那小儿竟毫无反应，依旧挥舞着鹦鹉尸体。

下一瞬，一阵极强的吸力从那鹦鹉尸体中传来。

孙子楚只觉得自己“躯体”一缩，竟径直缩到了那鹦鹉尸体之内。

“呀！”

孙家小儿惊叫了一声，只因得他手下分明已经僵死的鹦鹉突然开始动了起来。

本来冰冷的肉团竟然变得温热起来，翅膀开始微微颤动。

孙家小儿吓得松开了手。

那鹦鹉掉在地上，可又立即翻身跃起，扇动翅膀在原地踱步了起来。

“鸟！鸟！鸟！”孙家小儿瞠目结舌，瞪大了眼睛，连续不断地大叫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孙老夫人擦着手从厨房急急忙忙地出来。

不待孙老夫人看个究竟。

那原本已经死去的鹦鹉，竟扑扇着它——按道理来说是剪过的翅膀，飞了起来！

鹦鹉在半空中扑腾着，瞬间飞离地面，直直冲向院子外面的广阔天空，消失在孙老夫人的视线中。

孙家小儿已经完全没有觉得受到了惊吓，反而兴奋地拍起手来：“鸟儿活了！鸟儿活了！”

“什么活了？”孙老夫人疑惑道，“鸟？什么鸟……”

话未说完，孙老夫人脸色剧变，瞪大双睛，骤然想起了什么。

顾不得还在兴奋拍手的孙儿，她急忙跑进孙子楚的房中，连三赶四地扑向榻前。

床榻之上，孙子楚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楚儿！”孙老夫人崩溃的哭喊声从房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