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一进家门就发现了还没合上的两个行李箱和桌上摆着的护照及医院的推荐信。行李箱里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有,显然要走很久。
手机按亮无数次又任由它暗下去。天已经黑了,家里的灯全都没有开,她就那样在沙发上呆呆地坐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不知道到底该想什么。
过了很久,她听到脚步声和开门声。
“安安?”客厅的灯被打开了,季晓清放下东西便走过来,看着两人中间摊着的行李箱,和那个面无表情的人。
知夏抬头看他,是从来没有的慌乱,她不知道这次是季晓清没来得及掩盖,还是他真的比以往每一次都慌。
“安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我好去接你。”
知夏此刻觉得心累和烦躁,难道这种时候还需要寒暄两句再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吗。
“我要是再晚回来两天是不是都要见不到你了呢。”平静的语气让季晓清更加发慌。
“安安,我可以解释,让我解释好不好。”
“好,你说。”
“国外一个有名的医疗中心每两年都会开放进修名额,他们的考核标准非常严格,我们在一起之前我提交了申请,但是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收到了申请未通过的邮件,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就在前段时间医疗中心又发了封邮件给我,说有个耳鼻喉的医生放弃了这个进修名额,按顺位补录正好录到我,但是距离集中学习的时间非常近了,需要我尽早回复,错过这次可能要再等至少两年。我想跟你商量的,但你当时在处理家里的事情,我……”
没等季晓清说完,知夏就轻笑了一声。
“如果我今天没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呢?”
季晓清哑口无言,他知道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安安,我真的没有有意要瞒你,我本来是想着如果你能早点回来我当面告诉你会比较好,没想到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季晓清,我只是不在,不是跟你断了联系,这期间有无数次机会你都可以跟我说。”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保证只有这一次。”
知夏感觉听到的每句话都异常讽刺:“只有这一次?那你这一次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后什么打算?我呢?”
季晓清能感觉到她在炸毛,上前拉住她的手:“安安,我只去一年,就一年,很快的。回来工作上一切都照旧,我们也不会变。”
可知夏仍面无表情的,甚至都不想看他的眼睛,她空洞地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说:“那你不在的这一年,我跟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句话季晓清真的慌了:“安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在国外我们也可以打电话、可以视频,可以分享彼此的生活,如果有假期我也可以回来陪你,又或者……”
“季晓清,”知夏打断他,“你知道我这半个月都经历了什么吗,我没有要求你做什么,我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才回来,我只是想回来跟你待在一起,只是待在一起。但你现在告诉我你要离开一年,那你说,你作为男朋友到底在我的生活里是起到什么作用啊。”
“安安,我承认确实这一个月我没有尽到一个男朋友的义务,但你知道的,医院的工作不是我说了算的…”
“我知道,我理解,我尊重,所以我对你和安知夜的要求是一样的,别掺和、别操心、别分神,安心当你们的医生,救其他的人,可是我呢,谁来救我呢。”
知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又是为何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也许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她只是累了,想找个人使点小性子,而季晓清刚好又做了这样一件事。
季晓清把她揽进怀里,知夏没挣扎没拒绝,也没回应。季晓清有了非常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他害怕极了,死死抱住怀里的人,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知夏一句都没应,良久,她用十分冰凉的声音说道:“季晓清,这半个月让我觉得好像有你没你都一样,现在还要有一年见不到你。你明明就知道,不管你在今天之前的任何时间主动告诉我,我都不会阻拦你,当然,现在我也不会。要不就这样吧,我们分开吧。”
还是听到了那个最差的结果,季晓清的脑子像要炸开一样,他松开了怀里的人,试图从她的眼睛里确认,可知夏两眼无光、面色凝重的样子分明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他不能接受,不能承受,拉着知夏几乎要哭出来了:“安安,不要,不要分开,不要这样,真的不要,我求你了,不要。”
知夏这才挣开了他的手,说:“那你要我怎么说服自己,我的男朋友不仅不能陪我共度难关,且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要离开我很久。”
季晓清根本顾不得她说什么,用几近祈求的卑微语气说:“安安,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要分开好不好,哪怕,哪怕你不喜欢我了,我还可以照顾你,在你找到下一个真的对你好的人之前,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我们在一起之前我也是一个人,我不是非要一个男朋友不可。”
“安安,不行,真的不行,你照顾不好自己……”
“我有弟弟。”知夏打断了他,也是这四个字让季晓清知道,她真的下定决心了。
未收完的行李,此时倒是应景了。
知夏环视了一眼客厅,问:“你收完了吗?没收完我先收。”
“安安,”季晓清抓住她的手腕,“你现在在气头上,你不用收东西,如果你不想看到我这两天我可以住医院,你可以一直住在这。”
知夏还是那副表情,她说:“不用,我原来的房子还一直租着。”
季晓清闻言,绝望地松开了手,问:“安安,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知夏低头,瞥到季晓清的行李箱一角还放着两人一起买的情侣装,此刻却也像是一种无声的嘲笑,她说:“我是不相信我自己真的有这么好的运气,看吧,我早就知道。”
季晓清站在客厅,听着储物间的门被打开又关上,卧室的柜子被打开翻腾着,书架上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哗啦啦地被收到一起,还有客厅书房一些零碎的小物件被拿起放下,整个屋子里所有的声音都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敲打在他的心上。
知夏只带走了自己常穿的衣服和生活、工作需要的必需品,她来不及细细判断哪些是她买来的送季晓清的,哪些是季晓清买来给她的,哪些又是两人一起选来给这个家的,她怕多思考一秒都会让人马上崩溃。
离开前她跟季晓清说:“剩下的没用的都扔了吧。”
天色已晚,小区里连散步的人都没有几个了,凉风一吹,更让拖着行李箱的知夏显得落寞。知夏打车时看到软件上默认的家庭地址才开始觉得难过。好像走错地方好久了,也该回去了。
季晓清一一走过每一个房间,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把家里的东西挨个看过去。这件她不要了,那件她也不要了,连自己她也不要了。
护照还摆在客厅的茶几上,像没被人动过一样。他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安抚自己的情绪,到底应该先安放那份沉积了多日的后悔,还是先抑制那股将要冲爆身体的心痛,又或者是该先把对知夏的心疼抽离出来,说服自己她既然做了这个选择就想好了应对一切。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他到底要怎样才能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