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很快就能解决的事拖了四五天。周秀兰迟迟下不了决心,反反复复,把知夏弄得很烦。
她真的不知道周秀兰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很讨厌安大勇,很讨厌这段婚姻,却不愿走出来。
期间知夏当地的警察朋友也跟知夏说了案件的审查进度,安大勇暂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刑事违法行为,但需要作为污点证人协助警方办案,后续可能需要接受行政处罚。
知夏把安大勇的事全权委托给了秦浩南,自己不愿多听一句。至于周秀兰这边,她每天回去一趟,故意说些难听的话刺激她。
有几次,季晓清和安知夜打来电话,知夏都挂掉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描述自己的处境。对安知夜,她不想让弟弟为这点破事分心,对季晓清,她不想让恋人担忧自己的心情。那就索性都不说了。
可安知夜还是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第五天的早上,安知夜就站在家门口等知夏。
知夏看到他,有些意外,但也没太意外。自己满脸憔悴,安知夜一样胡子拉碴没有精神。两人远远地看了彼此一会,什么也没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安知夜缓缓走过来,轻轻抱了抱知夏。知夏伸手,紧紧回抱住他。
良久,安知夜开口问:“吃早饭了没有?”
“没,”知夏说,“我没有胃口。”
安知夜打量起了知夏,感觉几天没见,人瘦了很多。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觉得开口说什么都显得很无力。
“她还是不同意吗?”
“前天本来已经松口了,昨天又反悔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来找她说吧,你去找个地方吃早饭。今天她答应了就让她把离婚协议签了,我在隔壁县找了几个房屋中介,我们下午就可以去那边看看房子,然后帮她搬家。”
知夏点点头:“我还是跟你一起吧。我都在这耗这么多天了,不差这一会儿了。”
安知夜说了声“好”就牵着知夏进了家门。
周秀兰刚刚起床,看到两个人同时出现,很是意外。但她也很快就知道了安知夜是回来干什么的。
“周秀兰,我回来问问你,离婚条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还不签字?”安知夜沉着一张脸,尽量克制着情绪。
“你们姐弟俩一直都这么团结。”周秀兰阴阳怪气地说了这样一句。
安知夜顺着她的话说:“是,正常人家谁会搞分裂,所以这个家谁正常,谁不正常,你自己知道。”
周秀兰听到这话一愣,她最怕别人觉得她不正常,心里有些恼火:“所以你也是来劝我离婚的,你们都是来劝我离婚的,就非要让我变成一个不正常的人。”
知夏在一旁听着,心里烦躁得很,恨不得快点结束这场缓慢的对话。
“都什么年代了,你们当年那套早就过时了。你无非就是觉得女人应该相夫教子,该有一个完整的家,但是安大勇没给你这样一个理想的家,你也没做成理想中的女人,于是你就把气撒在我俩身上,觉得是我俩的出生耽误了你继续寻找幸福。可是你自己不觉得矛盾吗,结婚生子都是你的选择,却反过头来怪结婚生子没有给你想要的生活,你不幸的人生并非因我们而起,但我们人生的不幸可都是因为你。”
周秀兰闻言又是一愣。
安知夜接着说:“好啊,既然你觉得我们都是阻碍,现在我们给你机会了,给你自由,你却在这犹犹豫豫。不结婚怕别人看不起,所以你结了,离婚又怕别人看不起,所以你不离,你的人生选择还真是可笑。和你当初选择安大勇一样可笑。”
知夏看了看安知夜,伸手轻轻拂了拂他的背,试图安抚他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些起伏的上身。
安知夜扭头对知夏说:“离婚协议呢?”
知夏从包里掏出来,递给安知夜。
安知夜把协议往桌上一甩:“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俩欠了你的人生吗,这是最后能给你争取的东西,就是自由。之后你就去隔壁县生活,那里没有人认识你,也不会问你的过往。这栋房子我会委托人卖掉,至于够不够安大勇还赌债和欠款,那是他自己要考虑的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别让我继续看不起你。”
说完,安知夜就拉着知夏离开了。他牵着知夏的手,手心里全是汗。走出了好远,有一家早餐店,安知夜买了两份早餐,和知夏坐在路边吃起来。
“你跟师兄怎么说的?”
“没怎么说,不想让他掺和这些事。”
“嗯,”安知夜喝了一口粥,说,“不说也好。”
知夏问:“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跟同事换了两天班,这事不彻底解决,我也上不好班。”
知夏沉默了几秒,说:“安大勇那边我交给律师处理了,行政处罚肯定是免不了了,等周秀兰把离婚协议签了,我再飞一趟广州,之后等着他们办离婚手续就行了。以后他们俩爱怎么过怎么过,与我们无关。”
“嗯。”
安知夜陪知夏在酒店待了一上午,知夏一直在处理工作。积压的事情太多,她每天只能抽时间处理。不过,上次嘱咐过韩末之后,他倒是帮自己分担了不少,好在项目组一直正常运转着,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下午两点,姐弟俩决定回家看看。
一进家门,周秀兰正在收拾东西,已经打包了几个袋子,离婚协议签好了放在了进门的餐桌上。安知夜拿了离婚协议,又抬头看了一眼周秀兰,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出了家门。
下午,俩人赶到隔壁县,见了几个房屋中介,把租房的事定了下来,知夏又联系了搬家公司。
第二天一早,知夏带着搬家公司的人赶到家,安知夜在帮忙搬东西。
其实周秀兰没有多少东西,不过是一些四季的衣物、被褥和这些年添置的零碎的物件。还有一些她觉得安大勇用不上的东西,也一并带走了。
临上车前,周秀兰仍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个住了很久的老房子,姐弟俩在一旁看着,谁也没有说话。
在隔壁县安顿下来后,知夏飞广州,安知夜回医院上班。临上飞机前,知夏给季晓清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还要几天才能回去,季晓清在电话里听着挺平静的,没有什么异常,想着家里应该没什么大事,也便放心了。
再见到安大勇时,知夏的心情已经全然不一样了,她花了两天时间说服安大勇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又找秦浩南问了问案情进度,在交警队处理完了车祸相关的事情,才终于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这些日子过得昏天黑地,都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她拿出手机看着手机上的日期显示,才反应过来已经离家有小半个月了。
她有半个月没有见到季晓清了,甚至都没好好打过几次电话。后面的几天,每次通话,两人也只是互相问问对方“吃了吗?”“休息的好吗”“有什么麻烦事吗”没有像那次自己出差时一样热烈。
她甚至是在此时此刻才开始真正想念季晓清,过去的那半个月,一点事情都会让她很烦躁,更别说去想季晓清在干什么、想什么了,她无暇顾及那些。又或者说,是她潜意识里不愿去想。
她始终觉得,这些不堪的家事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难以启齿的,尤其是要让她自己亲口说出来,她更不愿意拿这些事去破坏季晓清的心情。所以也就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季晓清这个人。
现在事情差不多都已得到解决,她又可以像以前一样恢复对季晓清的依恋。尽管这样做有些自私,有些不负责任,但知夏觉得,至少,这是保全他们感情的一种方式。
封存、再解冻,应该就不会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