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柚抱着电脑,但没有去书房。
如果不是正儿八经的工作码字,她就会待在客厅。
客厅有她买的懒人沙发,超大个,可以坐得下两个人。
很柔软很舒服。
她就这么懒散地瘫在沙发上写着邮件,时不时盆子喵一声地跑过来,她就陪陪它玩。
只不过盆子看着主人抱着个东西,也不是专心陪它,估计猜到主人有事要忙,拿脚踩踩她,叫几声,宣示它的存在之后,就又溜回猫架子那了。
没过多久,门那边就传来一些声音。
裴柚刚把耳机摘下,抬头便看到穿着一身运动服的温宁。
看到运动服,裴柚就知道温宁早上去了健身房。
相比她健康生活的习惯是被现实逼出来的,所以一好了点就原形毕露,温宁的自觉则是刻在骨子里的,是身为一名舞蹈剧演员的自我修养。
“呐你的粥。”温宁把帽子摘下,顺手把袋子放到沙发中间的小桌上。
一看包装,就知道不是温宁自己煮的,是她最喜欢的那家粥店的粥。
裴柚偷笑着拆开包装。
她就知道温宁不会谋害亲闺。
看着裴柚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一边滑着手机,还不忘看微博的热搜。温宁就知道裴柚没骗她,喝粥还吃瓜,人生龙活虎着呢。
她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瞟了裴柚一眼,慵懒地开口。
“你可别忘了,下午三点半,你约了我们剧院的陈导,可别迟到了。”
“嗯嗯,没忘呢。”裴柚点点头,应着。
“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你下午不忙啊?”
“也还好吧,没什么重要的,想溜就溜呗。”
温宁淡淡地回复,看着手上的指甲,想着下一次要做什么类型的美甲。
这话说得可豪横了,像剧院是她家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过,确实也是哦。
温宁所在的万宁剧院是温宁的母亲一手开起来的,相当了不起,在全国都能排在不俗的位置,排演的一些经典话剧还被邀请到外地进行巡演。
一想到这里,再想想接连被发了三封邮件来催稿件的自己,裴柚郁闷地塞一口粥。
万恶的资本家!
把粥送到裴柚那之后,没待多久,温宁就走了。她下午也得开会,现在还穿着运动服,还得回趟家换身衣服。
收拾好外卖包装之后,裴柚回到书房开始整理自己的文稿。
在大学期间,她就陆陆续续写了一些东西,只是大多数都是各种公众号推文投稿。
投稿比例可以说五拒四,剩下的那个换来的稿费也就是补贴补贴自己的零花钱,没什么巨款。
后来,她再也没写这种投稿,一开始是没时间,最后是没劲。
熬过钱包最紧的那会后,她快要毕业。
那会就业形势不怎么好,在大城市里更为突出。人们心酸地调侃从楼上往下扔砖头,要能砸中三个年轻人,那必然都是大学生。
学历大幅度贬值,幸好她学校的名头在本地够大,再贬值也多少有点含金量,能让她凭着这个名头在杂志社混份工作。
不至于饿死,只不过生活有些紧巴。
毕竟桦城作为一线省会城市,消费还挺高的。
刚出来工作的她,头半年,工资八千八,和别人合租,就没了三千五了,还没算上日常开销。
那会,她回到合租的房间,很多时候都是躺在八平米房间的小床上,很安静地思考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就这样了。
逼仄狭小,一眼便能望得到尽头。
她刚进杂志社的时候,很多同事问她:“小姑娘是哪个学校呀?”
她腼腆地回答:“临大。”她们听了夸她是高材生。
可是她不这么觉得,当时的她一直被困在一层又一层的雾中,望眼过去白茫一片,抬起手来只感觉浓稠又厚重。
她觉得自己不厉害,不在于她寻找不到出口,而在于她连探寻的勇气都已经失去。她像没有抹上润滑油的机器,走一步,卡一步,然后就这么自愿地请求大雾把她掩埋。
反正她早已模糊了自己的存在,忘记了母亲心念的叮嘱,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无意义地拷问。
听不见百姓诉求的神值得她们的尊崇吗?
哪怕她们弱小、卑微、可能还有洗不尽的罪。
越想越混乱,她开始写东西,开始创作。
每天上班对着电脑,下班也对着电脑。
在八平米的小房间敲敲敲。
一个半月的时间,她敲了接近30万字。
那30万字是她发表的第一本书,从此一炮而红。
那本书很畅销,被很多人所喜爱,甚至卖出了影视、漫画和广播剧版权。
她搬出了八平方的房子。
临走前还请合租室友吃了顿饭。
因为有一天,她出客厅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香的气味,抬头一看,她的室友在小客厅吃自制的麻辣水饺,还招呼她煮得太多了,一起来分担一下。
尽管没有什么胃口,她也坐了下来,一起吃。
酱料很辣,她吃得很热,莹润的小脸满是汗,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
室友冷不丁开口:“这里隔音一般,我听到你晚上敲键盘的声音,这工作这么压榨人的吗?”
她怔住,下意识抱歉:“不好意思,是我吵到你了吗?”
“哪有呀,我带耳机打游戏呢。就是去冰箱拿可乐的时候听到了。”
“没有吵到我,我只是担心你猝死。”室友一脸坦诚。
她说话直接有时还带点冷幽默,裴柚还没习惯,被逗笑了一下。
“不是,只是写点东西。”
“创作?”
“嗯。”
“加油。”
“嗯。”
尽管如此,把碗一块刷了的裴柚一回房间还是立马下单了消音垫。
后来的请客也分不清是那一顿辣得直冒汗的麻辣水饺,还是那一句客套的加油。
第一本书的爆火来得突然,等稍微歇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年。
有了这一大笔经济收入,她瞬间轻松了许多,终于可以慢下来,认真地感受生活,认真地捕捉每一个灵感的瞬间。
她辞去杂志社的工作,当然偶尔也会应下几个杂志社科普稿书写的邀请。
那些面向的是儿童,并不复杂,写一写,权当给小朋友们的课下生活添加一点闲趣。
到现在,她的第二本书已经完成初审,只不过她今天要去谈的与此无关,而是为另外的一个原创剧本,《灯影故人渡》。
这不是第一次去,尽管如此,剧院还是派了人来接。
“小派?”裴柚轻轻地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
“柚子姐!”穿着剧院工作服的人抬头惊讶地笑道。
转过来才发现,小派的额头上全是汗。
裴柚笑着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等很久了吗,怎么没拿伞来遮一遮?”
今天比昨天还热,暑气在空气中四处蔓延。
“没有很久,就刚刚才来的,只是这天气真的是热。”小派无奈笑道。
随即又趁机瞄了瞄裴柚。
她今天穿得很特别,和前几次见面的样子很不同。
长发柔顺地披在肩的两侧,一身米黄色的收腰吊带裙,显得腰部线条极美极流畅。
笑起来时,两个酒涡浅浅地挂在脸颊的左右,像盛开的花束般温软明媚,又清甜得像是校园里面广为人知的仙女白月光。
她忍不住花痴道:“柚子姐,你今天穿得真好看呀。”
裴柚眼睛亮了亮:“真的吗,我今天挑了很久呢。”
不可否认,裴柚今天确实是比前几次更认真地打扮了自己。
大概是因为今天就是剧本正式签订的日子。
在某些方面,她会有些仪式感。
她偏头看向小派,很认真的询问:“你想看看那家店吗?我当时上网买的,购买记录还在,找这件衣服购买链接应该不难,这家店...”
见她把好看好像全归功于衣服,小派着急地反驳:“不是...”
衣服固然好看,但是单抽出这件衣服,好看也就十分占个七分。穿的人是裴柚,才能有现在十分的好看。
“是因为人也...很好看...”
小派说完脸红得像烧水壶里滚烫的热气,不断冒泡上涨。尽管事实就是如此,但直接对着美女这样说还是感觉有点晕。
裴柚眉眼弯弯:“谢谢你的夸奖,你也很好看呀。”
被美女本人夸了的小派脸又红了几分。
拐了一个小弯。
“柚子姐,陈导的办公室在这里。”来到办公区,小派的声音低了下来,指了指那边的一个单人办公室。
因为只是实习生,小派说话做事都很严格按照规定,一板一眼,不敢放肆。
“好,你去忙吧。”裴柚朝她点头,走向了办公室。
谈话很顺利,陈导作为万宁剧院的王牌导演之一,名气大才气高,但人也很好相处。
签好合同之后,裴柚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抚摸着纸侧,她的心思已经走散,接下来的日子要不要安排一个什么活动先来放松一下。
外面却突然传来很热闹的声音。
裴柚好奇地抬起头。
陈导注意到她的眼神,便笑着开了口:“噢,我都忘了。今天刚好是一个新编剧过来的日子。很年轻,听说是从国外特地聘请过来的。”
“还是温仪专门去请的。”
温仪就是温宁的母亲。
听到这里,裴柚也明白这位新编剧想必有两把刷子,两把刷子不够准确,应该说很出众才对。
她对这个年少有为的人好奇起来。
“是啊,而且不出意外,她应该就是负责你这个剧本的编剧了。”
听到这里,裴柚眼睛亮了亮,对这个人的好奇又往上递了递。
陈导把合同收好,看懂了她的好奇,提议:“既然这么凑巧,现在顺便见一见吧,反正之后也要见的。”
“好!”可能是老妈子思想,她也想尽早见一下负责自己剧本的编辑。
她跟随陈导出了门。
开门的声音不算小,嘎吱一声。引得外面围着的众人齐齐转头。
于是裴柚看清了很多人。
刚刚才分开的小派,早上刚打过招呼的温宁,之前每次过来都会见到的指导老师。
以及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
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