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人堆里有好处,变异的学生虽不少,但数量远不及正常的学生,大家齐心协力可以顺利冲出教学楼。
但混在人堆里也有坏处,某些被感染而不自知的同学突然发作,瞬间就会变得混乱不堪。
右边楼梯口陡然加入太多人,下楼速度严重滞缓。
已经到二楼了,安全出口近在咫尺,却也因为近,每个人都愈发急迫。
楼上下来的人和中途改道的人互不相让,楼道里堵成长龙。
江予玦几人在距离楼梯口还有两米左右的地方,葛砾已经急躁得不行,低声骂着脏话。
在楼上时他还能无畏地说出“拼了”那种话,下楼才知道不仅变异者没有人性,一些没变异的人也不见得有人性。
葛砾因此更加担心他的女朋友。
“操,怎么不动了?”
江予玦抬头望去,前面隔了四五个人的地方,有个同学在拼命往后退。
“让开,快让开!他被咬了!让我出去——”
此话一出,周围一圈学生同时往外挤,生生腾出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的男生捂着左边手臂,唇瓣毫无血色:“我没有……我没有被咬……别这样看着我……”
没有人信他的话,也没有人敢靠近他。
“你把手拿开。”有人道。
男生吞咽了下口水,缓缓挪开右手,没了遮挡,左小臂上赫然是血淋淋的齿痕!
“啊啊啊——”
江予玦被后退的人踩了好几脚。
混在人群里的潜伏期感染者竟还不止一人,别处也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逃,又是慌不择路的逃。
江予玦他们本就是迫不得已改换的楼梯口,再回头重选方向已然来不及,后面的变异者也追过来了!
前有狼后有虎,葛砾的“我操”声密集到简直可以把天操破。
片刻后,江予玦几人和四五个不认识的同学躲进了一间空教室里。
“妈的,手机没信号,连紧急电话都打不出去!”
“呜呜呜——”
“小声点,那些东西听见声音会过来。”
……
江予玦在教室门后守了几分钟,确定反锁的门不会被破坏才在最近的座位坐下,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头还在疼?”陈间临问。
“嗯。”江予玦点了下头。
他从早上开始头疼,起床时分明好好的,第一节课上课后突然感觉昏昏沉沉,脑袋时不时刺痛一下,中间换了个教室,从计算机学院到公共教学楼,过程他已经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一进教室他就找个座位趴下,睡得不省人事。
再睁眼就是现在的场景,同学变异,校园倾覆。
“很难受吗?”陈间临担忧地看着他,“除了头疼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江予玦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面前突然多了个保温杯。
葛砾:“喝点热水。”
江予玦望向凹凸不平、血迹斑斑、散发着血腥味的保温杯,回答陈间临道:“现在有了,胃也疼。”
“啧。”陈间临推开葛砾,“拿远点。”
葛砾收回武器,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我得出去,我要去3号楼,我等不及了!”
“你现在怎么出去?”陈间临转头看向窗外,“至少要等楼下的脚步声停了。”
葛砾低骂一声走到窗边,探出上身眺望半晌,走回来,烦躁地薅两把头发,然后又走过去。
江予玦缓了会儿,感觉头没那么疼了,垂眸拿出手机。
一上午没玩,右上角显示电量98%,两张卡都是无服务状态。他尝试拨打紧急电话,界面一闪便自动返回了。
陈间临看见了他的动作,说道:“都试过了,联系不上任何人。”
江予玦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清楚。”陈间临耸耸肩,“出事前我隐约听见后排女生说了句‘网好差’,但我没注意时间。”
“十一点半。”葛砾从旁边冒出来,眼睛盯着手机里最后一条消息,“当时我和贝贝正在商量中午吃什么,突然断网了,我以为只是短暂性的,想着晚点再联系她,结果没一会儿就……操!我怎么就没偷偷给她打个电话呢。”
江予玦眉头微蹙,这很奇怪,如此大范围的波动,不应该毫无预兆。
“间临。”江予玦突然问,“先前在教室,你把我叫醒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陈间临回想了下,“当时教室里很吵,好多人都在说话,你指什么?”
江予玦:“有点像电子机器人的声音。”
陈间临:“我没听见,当时也没有广播。”
江予玦拧眉:“那可能是我做梦或者幻听了。”
陈间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楼下的脚步声渐渐弱了,江予玦走到教室门边,侧耳听了下。
葛砾迫不及待地抄起保温杯:“怎么样?”
江予玦摇摇头:“不确定有多少。”
葛砾:“所以可以走吗?”
江予玦还没答,跟他们一起躲进来的一个陌生男同学道:“我说兄弟,你们干嘛非要出去?现在能逃的都逃走了,外面只剩下那些怪物,出去不是找死吗?”
葛砾心里够烦了,没有搭理他。
陈间临笑笑道:“我们着急找人,你放心,不会连累你们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男同学摆摆手说:“我也不是怕被连累,只是想提醒你们,现在手机用不上,又不能大喊大叫,找个人谈何容易,说不定人家早就跟着大部队逃回宿舍了,咱还不如乖乖在这里等救援。”
葛砾没说话,表情不太好看。
江予玦看向他,问道:“你和柯贝有没有什么老地方?比如去接她下课的时候在哪儿等她?”
葛砾:“有,……但今天她肯定不在那儿。”
江予玦:“什么地方?”
葛砾:“经管学院正门外右手边第二棵树。”
陌生男同学笑了:“我就说吧,这种情况下,你还指望人站在大马路边上等你?”
葛砾:“……”
男同学:“或者挂在树上?”
“差不多得了。”江予玦冷着脸揉了揉眉心,头好像又疼了。
男同学撇撇嘴,不说话了。
“贝贝肯定还在她们学院。”葛砾道,“这是我和她失去联络后唯一确定的地方,她肯定能猜到我会去找她,所以她会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
说着,葛砾迟疑了下,看向江予玦略显苍白的脸:“你还好吗?要不我自己去找算了,你和——”
“我没事。”江予玦打断他,“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一起行动好歹有个照应。”
陈间临无声点点头。
葛砾神情微动:“……谢谢。”
江予玦哂然一笑:“不过我们得先商量一下,经管楼要去,但不能像无头苍蝇似的闯过去。”
陈间临附和:“没错,我们只是从五楼下来就碰上那么多意外,从这儿到经管楼,情况更加难以预测。”
江予玦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指尖勾了勾里面的腰带:“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没做,我一定要活下去。”
等等,江予玦一顿,那个声音……好像就是让他活下去。
他忽然不太确定了,那真的是梦吗?
“是我着急了。”葛砾缓缓吐出一口气,“你俩这么讲义气,我是该好好考虑一下你们的安危。”
江予玦按捺下心中的困惑,问葛砾有什么计划。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葛砾竟然对经管楼内部的构造完全不熟悉!
江予玦:“……你不是陪柯贝上过很多次课吗?”
葛砾:“我陪她上的都是选修课啊,她上专业课从来不叫我,说我会影响她学习。”
陈间临:“那你经常去接她下课呢?”
葛砾:“就在大门外等她咯,或者她等我。”
眼看二位小伙伴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葛砾摸摸鼻子,补救道:“我知道她这节课在哪个教室,早上她给我发了。”
如果柯贝打从一开始就决定等葛砾找过去,未免葛砾扑空,她大概率不会躲远,有教室信息也算聊胜于无。
江予玦问:“教室编号是?”
葛砾:“……等我翻翻。”
过了一会儿,葛砾道:“你们知道吗,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在一起,分享欲会很强的。”
陈间临面无表情:“不知道。”
江予玦莫名其妙:“所以呢?”
葛砾收起手机:“聊太多了,没网,翻不上去。”
气氛短暂凝滞。
葛砾苦笑一声:“你俩要不说点啥呢?”
“直接闯吧。”江予玦拉上卫衣外套的拉链,“我觉得我命挺硬的。”
陈间临:“我也还行。”
葛砾要惭愧死了:“对不起——”
“那个,”一道不算明亮却也不弱的女声在三人身后响起,“我熟悉经管楼。”
江予玦回头,先看到一头长发,然后是一把伞。
——是先前在楼上见过的长发女生。
躲进这间教室的时候江予玦注意到了她,但对方进门后一直缩在角落,看上去非常悲痛的样子,江予玦又头疼得很,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葛砾仿若看见救星,激动不已:“你是经管学院的?”
“嗯,我叫陶青清,管理学院工商管理专业。”陶青清说着看向江予玦,勉强提了提嘴角,“之前谢谢你救我。”
“救你的人不是我,是牧……”江予玦停顿了下,“你才是救了我一命,你的伞很厉害,谢谢。”
陶青清摇摇头:“前面是你,你不拉我我也没机会救你。”
“行吧。”江予玦懒得再客气,“江予玦,计算机学院人工智能专业。”
葛砾和陈间临也说了自己的名字,葛砾急切道:“同学,你能给我们讲讲经管楼的结构吗?”
陶青清:“可以。”
接下来,陶青清完整又细致地给江予玦三人描述了经管楼的空间构成。
说到安全通道时,因为有些小门不是每天都开放的状态,陶青清在纸上画下所有楼梯间的位置,在不确定的门上打了个×——他们躲进来的这间教室在出事前有人上课,别的不说,纸笔管够。
等她说完,葛砾默默把纸折叠起来装进自己的兜里。
陶青清看了看另外两人。
葛砾读懂了她的眼神,有些不情愿道:“他俩都记住了。”
陶青清淡淡点头:“哦。”
葛砾叹口气,重新摊开一张纸,把笔递给两位学霸室友:“现在来讨论一下路线和计划?”
江予玦拿着一本高数书在手肘上比划,随口道:“不太舒服,你们说吧,我听着就行。”
拖着病体也要帮他忙找女朋友,葛砾感动地揩了揩眼角,当即大抒己见。
不知是不是女朋友赐予了力量,葛砾思如泉涌,没一会儿就说了好几个可行性极高的方案。
江予玦时不时点头认同,手上忙个不停。
“实在不行我们就……”葛砾说得口干舌燥,咽了下口水,顺便评价道,“造型不错,不过你哪儿来的绳子?”
江予玦:“这是腰带。”
他左胳膊上缠了四本书,手臂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哦,腰带。”葛砾道,“所以是哪儿来的?”
“捡的。”江予玦说完扯开单手打的活结,高数书簌簌落下。
葛砾:“怎么解开了?我觉得这创意不错,在容易被咬到的地方缠满书,就不信那些个活死人牙口这么好。”
“书太硬,缠上动不了,只缠小臂还行。”江予玦把腰带揣回口袋里,“找找有没有能用的工具。”
“有!”葛砾举起一小块刀片,“我也捡到装备了,我看你捡到的腰带还挺长的,咱给它割成几段,至少可以绑三本书。”
江予玦咬牙:“不行!”
葛砾:“为毛?”
“不为什么。”江予玦从桌厢里拽出一个书包扔过去,“赶紧找。”
真是的,放着这么多书包不去翻,首先打他腰带的主意,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