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义雪哪曾想,只是睡个午觉的功夫,女儿封号没了,而跪在人群中的萧策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的满月宴,竟闹成如此地步,他这妹妹确实骄纵,可那元挽柔和元袭音二人,也不是善茬……
元袭音却直到回了马车才发现,刚刚幕祁说的所有人好像也包括她和元挽柔,她好好的招谁惹谁,不仅挨顿骂和一巴掌,现在还要受罚,真是岂有此理!
一时气急,只觉肺腑间一股热流涌上喉咙,待她反应过来,这股液体已经从她唇齿间溢出,还有一部分堵在嗓子眼,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却见滴在毯子上刺眼的红色……
还真是小说世界,这血说吐就吐
“阿音!”
元挽柔看见地上鲜红的一小撮血迹,惊呼出声,元袭音懵懵的抬起头,嘴角还有成股不断往外流的血,元挽柔在她面前一直晃,重影消散不去,任凭她怎么眨眼也看不清,脑子沉的很,头一歪,昏了
“女公子怎么了”
元挽柔接住她顿觉不妙,“停车!”
她挥手招来小厮,“拿着这块牌子去找蒋世子,让他务必尽快带太医到相府!”
话说这龙鹤二人自萧家出来就分开了,幕祁自有宫中一大堆事要处理,蒋南伯则驾马往城外军营去,只是走的极慢
先前元挽柔说想要固城所产极贝做成的风铃,他派去寻的人还未回,先在这东市找找有没有相似的,博她一笑也是值得
被派去找人的小厮先是问了萧府的下人,得知蒋南伯朝东去了,一路疾跑追赶,终于瞧见骑在马上的世子殿下
“世子!”
隐约听见身后长街上有人喊自己,蒋南伯勒马停下,却见中一小厮跑的面红气粗越过人群,向他招着手而来,他一眼认出是元挽柔身边的人
“蒋世子,我家女公子让您带太医到相府,务必尽快”
“出了何事?”
“似乎是跟元小娘子有关,小人在车外……”,听不真切
“驾!”
小厮话还未说完,蒋世子已纵马离去,方向正是王宫
马车回到相府时,天已落幕,元袭音人昏迷过去,被匆匆移至东阁元挽柔房中
蒋南伯一路策马进宫,找了刚从老家回来的李太医,二人并乘一驱,黄管家看见是蒋世子亲临,面色匆匆,估摸着他是为了东阁的事而来
“世子”
“忙你的去”
蒋南伯如同到了自己家,带着李炳在相府左拐右拐,进了东阁
元齐本是又要去找在外厮混的元石盛,正巧瞧见蒋世子带人去往内院方向,他没见过太医,自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不过清楚东阁可能是出事了
下午那两位还好端端的去萧府赴宴,就这半天能出什么事,难道是元袭音…他隐隐有些担心
东阁主房内火烛明亮,元挽柔守在床侧不敢动元袭音,她嘴角呕出一片血,顺着下颌留下,浸入粉色的衣领,白色的中衣被染得鲜红,胸前留了一小簇黑褐色的血迹
“挽柔,李太医到了”
“有劳李太医”
房内灯火葳蕤,元挽柔瞧着李太医的神情一变再变,不由得屏住呼吸
李炳观察床上姑娘面相,发觉他之前是见过的,“这位小娘子难道是两年前那位…”
元挽柔点了点头
李炳愕然,转念一想,世家大族,龌龊稀奇之事甚多,倒也能理解
这小娘子两年前就中过奇毒,当日分明是致死的脉象,她却仿若常人无异,与今日情形有些相似,两年未见,她体内又添了这么多种毒,纠缠不休,竟也还能下地行走,不可谓不是奇人,当然也是挺倒霉的,可着她一个人霍霍了
“应是得了两年前那粒神机丸的效力,小娘子虽然体内有多重药力相互作用,尚且仍与常人无异,若想解毒,下官恐怕有心无力”
这话跟徐大夫说的一样
“神机丸乃西域朝奉圣品,下官潜心研究多年,其中多味药材仍参不出,这瓶药剂或能暂时压制毒发,只是服下后可能会头脑有些昏沉,重则不能识人辩物,切勿移动为好,待下官再查找一番此毒来源,或可制出解药”
完了又补上一句,“元小娘子体内的毒,日日流转体脉,本就容易情绪激动,在找到根治解毒之法前,还需心平气和,身心舒畅为佳,否则便会如今日一般气急攻心,血脉逆行破损有呕血之症”
好好将太医送走后,云挽柔坐在床头眉眼低垂,望着昏睡的元袭音一言不发,蒋南伯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你派去西域灵谷的人,不是说已经带毒圣的徒弟往中州回了吗,阿音吉人自有天相,今日只怪受了萧家女的冲撞”
“都怪我,要是我能护住阿音,她也不会委屈至此,生出心火”
“柔儿……”
“女公子,药煎好了”
话被打断,原本坐在桌边的蒋南伯起身端过药碗,“我来吧,你先下去”
“是”,明儿眼眶红肿,想来是为了自家主子而泣
他走过屏风,将药端近递给了她,犹豫几瞬还是说出了口,“你也莫怪博旻,前有端王结党营私,今日世家权贵子女私斗,他自要严惩以儆效尤,一视同仁也是为了你二人好”
元挽柔舀起一勺黑色药液,细心吹凉,慢慢喂进元袭音嘴里去,如此往复
至第三勺,方才搭理他,“你二人好似一家,你自然向着他”
蒋南伯不由得喊冤,“这是哪里的话,我是实事求是”
知道元挽柔心里有气,才会故意如此说,蒋南伯并不与她争辩,只得顺着她性子,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元挽柔平日里最是温和的性子,又识大体,只是碰着元袭音,像是触其逆龄,再没道理的话,她也能说的出来
蒋南伯有时候怀疑这小娘子甚至是她亲妹,或者更亲,一时不免有些嫉妒这姑娘,只是看着她面色苍白,左脸还红着一巴掌印,心下又觉着她也倒是可怜
药一口一口喂下,虽然顺着嘴角流出些,也算是喝了半碗,元挽柔取来李炳留下的药膏,捏着药匙挖出些要抹在那红印上,元袭音却突然咳嗽起来,“咳咳咳”
“许是呛着了”,蒋南伯倒是敏捷的倒了杯水过来
元挽柔扶起她让人靠在自己身上,由上至下抚着后背给她顺气,元袭音咳了几声便憋的面色发红,等喉中没有异物感,便就着元挽柔手中的茶杯喝了几小口水,下肚方觉好些
她眼睛微眯开一条缝,屋里的景象直转悠
“阿音?”
蒋南伯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双眼迷离,忽然痴笑起来
“嘻嘻嘻,世子,你怎么在跳舞,是Popping吗”
两人对视一眼,这便是药起效了
蒋南伯五感敏锐,发觉有人在靠近主屋,听着步子已然猜出来人是谁
幕祁得了元袭音吐血的消息,恨不能即刻飞至东阁,眼里根本看不见别人,即便是迎在门口的蒋南伯
“她已经吃了药睡下”
此刻元袭音昏昏沉沉,还有几分识人辩物能力,蒋南伯最是了解他,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只得抓住他的肩膀让他冷静,被人躲过后,又从后方伸臂斜勒在他身前,将他桎梏住
“放开!”,幕祁心如刀绞,现下瞧见床上的人,一身的血,没安心反而更担心,却叫蒋南伯拦着,只得离床三尺,再不能近一步,怎么可能忍得了
男人的呵斥声,吸引了床上人的注意,元袭音侧过重重的脑袋,面色微微有些苍白,脖子上的血已经擦干净了,但衣领上还留有发暗的血迹,她眼皮子灌铅,迷茫的眼睛半合着,先是瞧见房内那人黑袍上的龙纹,又努力去瞅那人的脸,男的,帅哥
幕祁见她似乎要昏睡过去,却强撑着在打量他,下意识放轻声音,唤了一句她名字,“阿音”
却不想床上脸色苍白的人,登时嘴角瘪下来眼里蓄满泪水,憋屈的大哭起来埋怨他,嗓音嘶哑,“王爷不公平~,明明是郡主她们先咄咄逼人欺负我的,你还要罚我”
她这是认出来了,这人不就是罚了她的幕祁
床上的人不管不顾的大哭起来,像是要将心中憋闷的委屈全部发泄到幕祁身上,幕祁只觉得心上像是被插一剑,她流的每一滴泪都似化作毒火焚烧在他心上
“你怎如此说,便是你要挖我的心出来看看,我也愿意”
他心疼的不知该怎么是好,自愿把胸膛抛开,将真心奉到她眼前自证,可他冲上前表真心却被元挽柔拦下,“她刚吃了药,晕晕乎乎的在说胡话呢”
蒋南伯与她二人一前一后推拉,竟有阻他不了之势
幕祁眼红充血,看着床上的人委屈成这般,心下觉得杀了那萧满伶也不为过,“我即刻去杀了那贱人!”
元挽柔原本是往外推他,这会见他转身要去杀人,又反手将他往回拉
“谁也别拦本王”
一时间,房内哭声和怒气声充斥满间,其中还掺杂着元挽柔无力的劝说,最终,她也怒了,“难道你还要灭萧家满门吗?!”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静了,比地里的野驴还难按住的幕祁扭脸怔然望向她,这几日元挽柔穿的衣领都高了一些,不然也戴着领巾,元袭音还好奇是什么中州城新式的穿法
元挽柔看着他,丹凤眼里一抹湿意透着亮光,眼尾薄红轻撩,挑起锐角,怒气倒是有,埋怨也有但不多
幕祁嘴角紧皱,“灭了又如何,我这条命是她的,倒是你,那一家子苛待她,毒害她,你还要保他们”
他的话是疑问吗,不,是警告和失望,他觉得元挽柔不在乎元袭音,元挽柔自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他们是我亲人,我不可能看着他们去死”
“那阿音呢!”
“阿音是我妹妹,我自然在乎她!”
一旁的蒋南伯看着二人吵来吵去都是为着元袭音,元挽柔带人去救元家人之事,他自然能猜到,倒是还不知晓她受伤了,他无奈上前拍了幕祁两下肩,“小姑娘刚刚吃了药,你在这大喊大叫,莫不是忘了她今日还吐了口血,这副模样吓着她怎么办?”
侧目望去,床上元袭音已经昏睡过去,只是还不时抽着气
“今夜我看着她,你们赶紧出去”,元挽柔也烦了,这男人只要见到阿音就跟炮仗似得,一点就着,平日的稳妥劲一点不见,活脱莽夫一位
被双双赶出门外的蒋幕二人背影稍显落寞,蒋南伯幽怨的看了幕祁一眼,这下好了,他家柔儿把他也轰出来了
院内一身着粗布麻衣的男人脚步沉稳,大步走向檐下二人,离人三尺笔直跪下伏身行礼
“王爷”
幕祁没让他起身,只是紧咬后槽牙,“传本王令,萧家女刑罚从重,死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