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英把失忆前的她算一个人,失忆后的她算另一个人,现在的这个她才和宋峙相处几天,就已经频频被他对她的爱打动,她开始好奇那些失去的记忆,期待它们回家和她团聚,想想就好激动。
日子有盼头,吃饭都有劲了,江白英吃了两碗饭,喝了一大碗汤,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她发现宋峙在看她,等她把视线投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低下头扒拉饭菜到嘴里。
“有什么要我给你买的吗?”
江白英想了想,没想出来:“好像没有。”
“洗头膏快没了,给你买一瓶新的吧。”宋峙征求她意见,“还是原来的牌子?”
江白英点点头:“麻烦你啦。”
坏了,又跟他客气了。
男人脸上血色一寸寸褪去,瘦削的面颊笼罩惨淡之色,她紧急补救,夹一块豆干到他碗里,“你吃。”
他看看那块豆干,沉默着吃下去:“英英,你常常给我夹菜,笑着看我吃。”
江白英视线乱飘:“这么黏糊啊?”
“黏糊?”宋峙皱眉,“不黏也没糊,你珍惜我。”
“……”江白英拿着筷子的手撑头挡脸,“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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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宋峙出了门,江白英午觉睡醒在二楼转转,溜达到楼下。
光线昏暗,玻璃门从外面锁上了,最外面的卷帘门也拉下来了。
江白英目瞪口呆,宋峙干嘛呢,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他还要怕她乱跑,把她关家里。
“真够操心的。”
江白英找到墙上的灯开关打开,眼前亮堂起来,她在一排排货架前走过,空气里没什么灰尘味道,宋峙爱干净,人勤快,卫生做得好。
五金这些江白英没兴趣,一个都没拿起来研究,她去柜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两手放在柜台上,宋峙开的这个店还可以,在小镇上怕不是小规模。
不过吧……
今天是她从医院回来的第一天,到现在就只有一个人来买东西,生意不咋样啊。
江白英看了看眼皮底下的抽屉,打开一点往里瞧,有零有整,有纸币有硬币,没整理,随便堆在一起,不少呢。
闲的没事干,江白英找到胶带,从抽屉抓出一把硬币,一角的一起,五角的一起,一块的一起,每样都是数上十个就用胶带裹上,她裹了八组,脑子里没丝毫波动。
“还以为自己以前没少干这事,能冒出来点儿熟悉感呢。”江白英自言自语,“也许是裹的不够多?”
她又想再裹几组,又犯懒,挣扎了一会儿,找回记忆碎片的诱惑力取得胜利。
等抽屉里的硬币都十个十个的裹上了,江白英攥着多余的几个硬币满脸怨气,她这通忙活,除了帮宋峙规整抽屉,没别的收获。
江白英捏着个一块钱的硬币抵住柜台一扭,硬币开始在玻璃台面上旋转,她凑近看它转:“是国徽就在月底恢复记忆。”
五金店的空气里尘埃浮动,头包扎着的年轻女人嘴里念念有词:“国徽,国徽,国徽……”
欢呼雀跃的声音响起来。
“国徽!万岁!”
江白英用力亲一口硬币,转而想到它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脏死了,她冲地面呸呸几下,捧着硬币傻笑。
这是老天爷给的明示,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
江白英心头晴空万里,她双手作出握话筒状,左右轻轻摇晃身子,深情演唱:“我爱你中国,亲爱的母亲,我为你流泪,也为你自豪……”
哎呀妈呀,还真有点想哭,江白英找纸擦眼睛,视线掠过哪个方位,突然就顿了下,她迷迷瞪瞪地走向那个方位,绕到货架里面,停在朝着路边的那面墙前,手摸上去。
墙没粉刷上石灰,是青灰色的水泥,掌心下一片粗糙。
江白英细细地摸了又摸,嘴里没来由地蹦出一句话:“这里应该有一扇窗吧?”
下一瞬,她浑身颤栗,要想起来了?
可她屏住呼吸等了好半天,脑子里还是一座坟墓,没有哪个记忆片段诈尸。
江白英瞪着墙壁,这儿到底有没有窗?她踢了踢无辜的墙壁,丧气地转身去一楼的楼梯口。
她真是运气不好,才二楼,怎么就摔失忆了,什么都忘了。
颅骨没有骨折,颅内没有多严重的损伤,却失忆了,没想起来丁点儿,这是多大的概率啊,离谱死了。
医生说她是脑震荡引发的失忆,通常都会恢复,碎片式,打散的,先想起幼年童年,然后是亲人朋友,再是自己受伤前和受伤那一刻。
总之,重要的,深刻的一定先回来。
江白英在楼梯口附近找了找,没找到一点血迹残留,她想象不出宋峙仔细清理地面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
宋峙其实是个情绪内收的人,不对外敞着,极少数情况下才会不能自己。
江白英扶墙爬楼,看能不能触发什么机关,她从一楼到二楼,爬一层楼梯就停一停,爬一层楼梯就停一停,机关没触发,倒是发现了一张贴纸,小小的,被贴在二楼楼梯口的水泥圆球上,位置靠下。
贴纸是……机器猫。
江白英嘿嘿一笑:“哆啦A梦,我不记得自己,不记得家人朋友,却记得你。”
她摸摸下巴,煞有其事地得出结论:“你才是我最爱。”
“我爱你,是你有时光机跟肚子上的口袋。”
江白英撅着屁股看贴纸,她把边边角角抚平,拍拍按按,让它更紧实地和水泥圆球相依为命。
哆啦A梦的时光机可以回到过去未来的任意时间点,口袋能装进去好多东西。
这谁不爱啊,谁能不爱。
江白英觉得贴纸是她贴的,毕竟家里就她和宋峙,不是她,难不成是宋峙?她站在二楼向下看,心里没有什么创伤后遗症,更不要说阴影。
摔下楼的经历,仿佛是被一块巨大的橡皮擦给擦掉了,擦得还非常干净。
江白英下楼回到柜台,她按着计算器,在一声声的“归零”里唉声叹气,要是好朋友李淑琪陪她聊聊天就好了。
上午她点击Q/Q页面的忘记密码走流程,密保问题一共三个,她都失忆了,哪还知道每个问题的答案,只剩下账号申诉这条路。
申诉需要材料证明自己是账号的主人。
比如注册的时间地点,列表里的几个好友的Q/Q号,以及至少一个历史密码,她提供的是身份证后几位数。
接下来是人工审核,要一到三个工作日,能不能成功找回来密码还未知。
十年后没准儿申诉过程要简单些,这个时期麻烦着呢。
大门冷不丁地被拍了下。
“宋老板?”
江白英吓一跳,按理说她应该回一句“他出门了”,可她却没出声,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把呼吸都放轻了,手抓着计算器,整个人一动不动。
“砰砰砰——”
卷帘门被连续拍打,混着粗犷较大的中年嗓音,“有人吗?买东西!”
上午那胖胖的青年也很大声,江白英没感觉有什么,这会儿外面那个男的搞出的动静叫她不舒服,大概是拍门声听着暴力,心脏突突的,心跳声往嗓子眼冲,她犯恶心,想吐。
柜台没镜子,江白英看不到她脸都白了。
门外多了个人,讲话斯斯文文的。
“没看车不在吗,宋老哥,你就算把门拍掉了,人宋老板也不会开门做生意。”
“那不是还有他对象在家?”
“我听汤子说她摔伤了,今儿才出院回来,宋老板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万一你叫她下楼给你拿东西有个好歹,你怎么给宋老板交差?”
江白英指间慢慢松开,她看着计算器上的潮湿抓痕,咂咂嘴,手都出汗了。
外头的两人没走,在那等着宋峙回来开业。
镇上不会就一家五金店吧?
江白英抹了抹脑门,抹到一手汗,嚯,她怎么虚成这样了,还是赶快回房里躺着吧。
门口两道门,隔音依旧不咋样,江白英起身走出柜台,耳朵捕捉到了令她错愕的信息。
“宋老板他对象真摔伤了,还到了上医院的地步?他们腊月里结婚的事,不耽搁吧?”
江白英又懵又害羞地咬嘴唇,她出事前要和宋峙结婚了?真的假的,他怎么没和她说啊?
那斯文的声音回应提起这事的人:“这不还有好几个月,能耽搁什么。”
“你不知道,他老早就上我那儿找我,想要我那辆奥迪作为喜车头车,还有邱家的帕萨特,汤子大舅家的丰田……镇上稍微好点的车都让他预定了,你说这得是多大阵仗,至不至于。”
“至于。”
“娶媳妇,那肯定是要尽可能的给出最好的。”
“不止宋老板,江小姐也早早就在为婚礼做准备,我有碰见她在苏果超市挑喜糖,挑得很认真,到最后都没拿定主意,还要再看看,再挑挑,看样子买个喜糖都可能要到县里,市里去。”
“要我说,他对象不适合他。”
江白英猛的转头瞪大门,怎么就不适合了?!她倒要听听看她哪里不适合宋峙!
“他适合找个开心果,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他对象吧,是个好姑娘。”
那拍门的中年人岔开一句“怎么他手机还关机”,接着说:“就是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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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