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哪里都可以?江白英抿了下喝过水湿润点的嘴巴,她又没有咬人的喜好。
她有吗?
不记得了,有也算没有。
男朋友在喝杯子里剩下的水,没用吸管,直接往嘴里灌的,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喝个水都好有力的感觉。江白英默默把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到Q/Q登录界面,头都想得要炸了,密码也没想起来。
硬想是不行的,只能先放着,等灵光一闪,画面一现。
江白英回房间,指指墙角木头衣架上的几件女人衣服:“我住这间。”又指床头的烟盒跟打火机,最后指床上的一对儿枕头:“你,你也住这间,我们躺一张床床?”
宋峙说:“是,我们睡一起。”
“睡”这个字让江白英吸口气,头顶要冒烟:“可,可是我现在……”
宋峙抬手揉几下干涩的眼睛,眼下发黑:“我睡客厅沙发。”
江白英看他那副憔悴样子,欲言又止:“没其他房间了吗?你不是说我刚开始过来租的一间房住?”
宋峙放下手:“那间房跟这间打通了。”
江白英恍然,怪不得房间宽敞又明亮,让人一进来就有好心情。
“没关系,我睡沙发。”宋峙说,“你歇着,我去给你把从医院带回来的衣服洗了。”
江白英:!!!
“别,你放着,我自己洗。”她跟在他后面,又急又难为情,“真的,我可以洗,我只是头受伤了,手是好的,我能……”
宋峙回头看她:“英英,我们好上以后,你的衣服就一直是我洗,里外上下都是。”
江白英呆呆地张了张嘴:“我为什么不自己洗?”
宋峙说,那是他的事,该他洗。
房门打开又关上,江白英在寂静的房里蹲下来,手在一点也不脏的地缝抠抠:“没失忆前的我还挺会过日子。”
**
十几分钟过去,散发着洗衣粉香味的衣服挂在阳台往下滴水,滴滴答答地响着。
江白英悄悄出去偷瞄了眼就回床上躺着,她实在是没勇气去看洗没洗干净,也不敢想象贴身衣物被一双大手揉搓的画面。
臊死了。
江白英双手捧脸,体温过高烫得厉害,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头有点晕,老老实实的躺着了。
对了,她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呢。
她在医院刷牙洗脸都是垂着头开始,垂着头结束,没抬起头往镜子里看一眼。
不是她刻意要那样做的,而是没注意到的时候就做了,当她回过神来了,又没有去纠正调整。
估计是她长得好丑,失忆了,潜意识里逃避现实。
江白英躺一会儿,鼓起勇气去卫生间,眯起眼睛照镜子。
看到什么,她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唰”地睁大,快步走上前,肚子抵着坚硬的洗手台瓷砖,朝镜面吹口气,随手拿台上的抹布擦擦,凑近些,鼻尖碰到沾着点布料毛絮的镜面,皮肉被冰了下,整个人清醒起来。
不丑啊……
江白英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自我确定:“眼睛不丑,鼻子不丑,嘴巴也不丑,哪里都顶呱呱。”
还好白,惨白惨白的,不健康。
江白英和镜子里的女人两两相望。
女人容貌秀丽,肤色白到透出青色血管,瘦瘦高高的,长发飘飘,给人一种烟雨朦胧的萧条感觉,像一株插在细长花瓶里的干草,从她两只眼眶里流出的眼神却散发蓬勃生命力,有着未经世事的清澈懵懂。
这有些割裂。
仿佛□□和灵魂不在一个框子里。
江白英到厨房问宋峙:“我是不是不怎么出门?”
宋峙在洗青菜,他背对着她,一片片地把菜叶子掰下来:“你很少到外面去。”
江白英不解:“为什么?”
宋峙说:“我也问过你怎么老是在家待着,你说你那叫宅女,我不懂什么是宅女,你解释给我听,解释了好多,还说我们有代沟,我跟不上时代的脚步。”
男人说到后面已经发出笑意。
尽管看不清他神色,但一定是笑着的,回忆都是幸福美好。
江白英受到他的情绪感染,嘴角翘了翘,差七岁呢,没代沟才怪。她走到他身边,探头看他的脸:“那我平时不出门都干什么?”
“有时候和我一起看店。”宋峙打开水龙头,声音夹在水流声里,“有时候在客厅追剧,给阳台的几盆花浇水,你有事情做,不会无聊。”
江白英“噢”了一声,她旁观宋峙洗菜,发现他洗得好认真,咂咂嘴,这活她干不来,洗几片叶子就烦了。
厨房玻璃窗透亮,映出了小镇山水一角,江白英瞅了瞅,景色不错啊,等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要在不是很晒的时候四处逛逛。
她笑自己,头磕了下,性格变了,想出门了。
“峙哥!”
“峙哥——”
楼下传来年轻的叫喊声。
宋峙关掉水龙头,甩了下手上的水,对身边人说:“英英,我下去看看,你回房里去。”
江白英乖巧点头:“好的。”
然而宋峙一下楼,她就到阳台向下望去。
有个胖胖的青年来买包螺丝钉,她拉开纱窗,楼下的说话声被热风送了上来,掺杂着香烟的味道。
青年嗓门没收着,关系挺近:“峙哥,这几天你上哪儿去了?”
宋峙开口:“我在医院,才回来不久。”
“啊,你身体哪儿出问题了?!”
“不是我,是我对象,她不小心摔着了。”
“嫂子没事了吧,诶,这雨下老久了,还有的下,路面滑得跟泥鳅背一样,可得当心些。”
江白英等了会,她拍死一只企图喝她血的蚊子,才听到宋峙回应,“嗯。”
“我说怎么你的店门关了,停门口的车也不见了。”
“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一定别自己忙活,要想着麻烦老弟……卧槽,看我这乌鸦嘴,不会有下回了,嫂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青年把螺丝钉揣兜里:“那啥,峙哥,我回去了,你手机欠费停机,记得充上啊!”
江白英没管买东西的人,注意力都在宋峙身上,她的视角里,男人蹲在门口抽别人给的香烟,抽几口,两根手指夹到一边弹出烟灰,又送到嘴边。
一根香烟没抽完,他就起身。
卷帘门哗啦拽下来的声响还没消散,上楼的声音就传来,她离开阳台,冲进门的男人问:“我有手机的吧?”
宋峙像是没听见,他关上门,把门后轻微摇晃的小鸟挂件抚了抚,没有理她的问题。
江白英又问一遍:“宋峙,我没有手机吗?”
宋峙这次听见了,他拍拍衣服上的烟味:“有。”
江白英高兴起来:“那我手机里有我好朋友的号码吧。”
宋峙露出不确定的表情:“你没和我提过。”
江白英不问了,她现在就要自己的手机,让宋峙快点给她。
宋峙无措地哄着:“你的手机上礼拜弄掉了,先用我的玩,明天我就给你买新的。”
近在眼前的希望成了肥皂泡,江白英瞬间歇菜,她接过他的手机,壳掉漆,屏幕碎裂,按键上的字母几乎都没了也秃了,颤巍巍的老古董一样,好怕散架,玩啥啊玩。
好歹是开店的,怎么节省到这地步。
“我不是要玩手机,哎。”江白英沮丧地叹口气,手机被她放在茶几上,她随口说,“你怎么又把店关了。”
宋峙低声:“要照顾你。”
江白英脸颊一红:“楼上楼下的,又不影响。”
“影响的。”宋峙说,“店不急着开,你最重要。”
江白英看他后背。
宋峙眼神询问,听到她孩子气地嘟囔,好不鲜活,“我看你是不是背着一箩筐情话。”
他愣愣看她。
这回换她问怎么了,他摇了下头,给她打开电视机:“我去炒菜。”
**
快到中午的时候,又下起大雨,天阴了下来。
江白英窝在阳台的摇椅里,耳朵戴着宋峙给她的桃粉色耳机,轻快的音乐抚弄她耳膜,急促汹涌的雨点疯狂攻击窗户,玻璃上扭曲的水痕映着她悠闲的样子。
怎能不悠闲呢。
对象在厨房烧午饭,烟火香味丝丝缕缕缠绕在她鼻尖,她不用去看都知道,菜一定是清淡的,还有个汤。
饭呢,是大米混着糯米,吃起来软黏。
等对象叫她吃饭的时候,饭菜和碗筷都会端到桌上摆好,什么都不让她做,他温柔又体贴,很会照顾人。
那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人是她对象。
她记不起来他们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过程,这段感情仿佛是她白捡来的,没付出任何东西,也没花半分心思。
江白英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下去,脑袋也歪着靠在摇椅边上。
就在她被音乐拖进黑暗之际,没来由地打了个激灵,胳膊上起了一层小颗粒,她后仰头活动脖子,瞳孔里出现一张脸孔。
神情模糊不清,无声无息,不知站了多久。
江白英猛地从摇椅上起来。
宋峙按住极速震晃的摇椅:“对不起,吓到你了。”
江白英拍拍胸口:“你干嘛不说话?”
宋峙摩挲椅背上的余温,突兀道:“还能看见你在摇椅上摇啊摇,像是做梦。”
江白英那点儿心悸烟消云散,宋峙这是还在为她摔下楼感到害怕,当时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飞快地拍了下他手背,对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脸:“不是梦,是真的,我吉人自有天相,多的是你对我好的时间,放心吧。”
宋峙俯身,几乎和她脸贴脸,定定地凝视她笑容,沙哑道:“英英,我想摸你。”
江白英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可怜的男人眼眶发红,眼看就要哭了,她咬咬牙,这人看着老实本份,一定做不出流氓行为,不会不正经的乱摸。
想到这,江白英不慌了,她早死早超生一般两眼一闭:“摸吧摸吧。”
一只粗糙掌心抚上她脸,她的睫毛颤了颤,那触感带着怜惜从她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嘴唇,下巴跟耳朵。
细腻的,柔情的,一寸寸的摸。
时间的钟走慢了,慢到江白英控制不住地把眼睛睁开。
男人的抚摸并没有暧昧情热,他薄薄的眼皮垂下来,江白英看不见他眼神,只发现他左边眉毛里有颗痣,朱砂痣,很浅,小小一颗,很难叫人注意到。她不知不觉地盯着那颗小痣看,就在她本能地想去摸一摸时候,放在她脸上的手离开了。
宋峙和她讲:“风扇开着,菜凉的快,吃饭去吧。”
江白英反应不过来,在原地站着。
宋峙忽然来牵她的手,她呼吸加快,忍不住偷看他侧脸,心跳的节拍乱到飞起,她肯定好喜欢自己的男朋友。
“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低沉的声音,她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救命,太尴尬了,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江白英想溜却没溜成。
宋峙没有深情地说“你是好喜欢我”,也没有说“都不记得了我了,还能有这想法”之类的话,他只是把她耳边碎发理了理。
“记忆的事顺其自然,不要逼着自己恢复,下午你在家看电视,我上街给你买新手机,再到庙里烧个香,谢谢菩萨保佑你,求菩萨继续保佑你。”
江白英脱口而出:“那你呢,你也要记得求菩萨保佑你自己。”
“不用求。”
宋峙看了眼她头上的纱布,眼底闪过后怕沉痛,他把她两只手放一起,大手包裹着,低低道,“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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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