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将军府的庭院里已是姹紫嫣红开得热闹。
檐下的铜铃被风拂过,叮当作响,却扰得沈卿之坐立难安。
她捏着手中绣了半截的帕子,针脚歪歪扭扭,全然没了往日摆弄这些小玩意儿的耐心。
“幺妹,父亲母亲在正厅等着呢,你快些收拾收拾过去。”二姐姐沈清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无奈。
沈卿之猛地将帕子扔在桌上,起身时带倒了手边的瓷瓶,清脆的碎裂声在屋内响起。
她本就满心火气,此刻更是烦躁:“不去!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逼我嫁给那个满身铜臭的张富商之子!”
她是将军府最小的女儿,自小被父母兄长宠着长大,性子娇俏又带着几分叛逆。
将军府世代习武,兄长们皆是沙场建功的热血男儿,唯有她,虽也学过些拳脚功夫,却更爱舞文弄墨,骨子里藏着几分不驯。
母亲推门进来,看着满地狼藉,叹了口气:“卿卿,张家虽非名门望族,但家底殷实,张公子也是个老实本分的,配你并不委屈。”
“委屈!怎么不委屈?”沈卿之梗着脖子,眼眶微微泛红,“母亲可知,前日我在茶楼听闻,那张三公子整日流连勾栏瓦舍,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这样的人,女儿死也不嫁!”
父亲沈将军皱着眉,沉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你这般任性?张家与我府中有生意往来,这门亲事早已定下,岂容你说悔就悔?”
“定下便定下了?女儿的终身幸福,难道就只值那些生意往来?”沈卿之越说越激动,“父亲常教我们要有气节,为何到了女儿这里,就要为了利益牺牲一切?”
沈将军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愈发沉。
母亲连忙拉着沈卿之的手,柔声道:“卿卿,莫要与你父亲置气。
张家那公子,许是传言有误呢?再者,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留在府中。”
“我不管!反正我不嫁!”沈卿之甩开母亲的手,转身跑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海棠花,心头一阵酸涩。
她想起年少时曾见过的那些温润如玉的读书人,想起那时心中悄悄埋下的憧憬,怎么也接受不了要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富商之子。
夜深人静,沈卿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知道父亲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更改。
可让她就这样顺从,她万万不肯。
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若是她故意自毁形象,让那张三公子见了便心生厌恶,主动提出退亲,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想到这里,沈卿之眼睛一亮。
她素来爱美,府中绫罗绸缎、珠翠首饰不计其数,平日里更是将自己打扮得娇俏动人。
可若是反过来,她故意蓬头垢面,穿着最破旧的衣裳,再往脸上抹些灰,装出一副粗鄙无礼的模样,那张三公子那样的纨绔子弟,定然避之不及。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沈卿之心中的郁结渐渐散去,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她悄悄起身,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旧衣,那是她小时候跟着下人玩耍时穿的,早已被遗忘在角落。
摸着粗糙的衣料,沈卿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张三公子,你可别怪我心狠,谁让你偏偏撞在我沈卿之的枪口上。
明日相亲,定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不堪入目”。
她将旧衣叠好放在床头,又开始盘算着明日该如何表现。
走路要摇摇晃晃,说话要粗声粗气,还要故意做出些不雅的举动。
总之,怎么让对方反感,她就怎么来。
做完这一切,沈卿之重新躺回床上,心中满是期待。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张三公子见到她时大惊失色、落荒而逃的模样,也仿佛看到了父母无奈同意退亲的场景。
只是,她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这样的做法,若是被父母知道了,定然会责罚她。
可一想到要嫁给那个张三公子,她便觉得,这点责罚根本不算什么。
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拼一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