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骨吹魂 第6章 趁火打劫

【临渊港-现实镜像-共鸣塔】

黎承渊的本体站在共鸣塔的主控核心前，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一半的意识，如同精密的手术刀，冷静地处理着能量分身穿梭于塔内复杂管道传回的海量数据流：

【“警告：三号回流管道压力异常，腐化残留指数上升0.3%，需优先净化。”】

【“警告：塔基结构应力持续累积，外部风暴潮频率匹配度92%，建议启动次级阻尼器分散负荷。”】

【“警告：分身能量储备剩余67%，维持当前活动强度预计可持续1小时47分钟。”】

这一半的他，是绝对理性的系统执行员LCY-081，高效地维持着共鸣塔这个“烂摊子”不至于立刻崩溃，同时小心翼翼地掩盖着塔内能量被逆向调用过的痕迹，避免被系统巡检程序抓个正着。

而另一半意识，则沉浸在深海的冰冷与黑暗中，通过那缕依附在追踪插件上的微弱意念，感受着来自幽暗海渊的每一丝波动：

无边无际的压迫感，仿佛整个海洋的重量都压在“意识”的触角上。

远处传来的、扭曲而悲伤的歌声碎片，如同冰锥般刺穿着他的精神防线。

最折磨人的，是那片死寂——秦山骨信号消失后，留下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虚无回响。

这一半的他，是一个焦灼的搜寻者，一个被愧疚和未知折磨的搭档，不顾一切地想要找到那个怕死鬼的下落。

“指挥塔的冷静大脑，与深海中的疯狂触手，共用着一具躯壳。黎承渊觉得自己成了个标准的精分患者，一边优雅地做着心脏搭桥手术，一边在脑子里疯狂上演深海寻尸纪实片。”

“长官！西侧防波堤出现裂痕扩展！需要增援！”通讯器里传来港口守卫急促的呼喊，将黎承渊（本体）拉回现实。

“调动备用工程机器人，优先加固！能量分流方案已发送至你们终端！”他语速极快地回应，手指在控制界面划过，精准地分配着资源。动作流畅，语气镇定。

然而，就在他下达指令的同一瞬间，深海意识的那一半，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绝不属于索尔森女妖的空间涟漪！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转瞬即逝，却清晰无比！

“有情况！”他（深海意识）几乎要喊出来。

可现实的一半却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本体甚至因为瞬间的精神激荡，导致操控能量分身净化一处腐化节点时，力道偏差了毫厘，引发了一小股能量反冲，塔身微微一震。

“黎先生？塔内没事吧？”通讯器里传来担忧的询问。

“没事！继续执行加固方案！”黎承渊（本体）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双线操作带来的紊乱，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飞快地在共鸣塔日志里伪造了一段关于“能量湍流导致轻微波动”的记录，同时将绝大部分精力投注到深海那一丝异常波动上。

“他感觉他现在像极了蹩脚的傀儡师，左手画圆，右手画方，还得时刻提防着幕布后的观众看出破绽。精神的弦已经绷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奏响一曲名为‘崩溃’的悲鸣。”

NND不能再等了！必须去那个波动点查看！

他操控能量分身回到主控室附近待命，负责最基本的维持和应答。然后，本体毫不犹豫地启动了通往深海坐标的短途传送。消耗巨大，且风险未知，但他别无选择。

传送的光芒亮起，吞噬他身影的前一秒，他（本体）看了一眼那个呆立的分身，心中涌起一股荒谬感。

“留下一个空壳应付世界，带着一颗焦灼的心潜入深渊。黎承渊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分裂的赌徒。”

不过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幽暗海渊-信号消失点】

短暂的眩晕后，刺骨的深寒和巨大的水压将黎承渊包裹。他悬浮在漆黑的海水中，依靠自身能量撑起一个简单的护盾。环境适应插件让他暂时免于深海的直接伤害，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孤寂和压迫感，却无法屏蔽。

这里正是秦山骨信号最后消失的地方。四周只有缓慢飘过的发光浮游生物和嶙峋的怪石，没有任何战斗痕迹，没有残骸，甚至连海水的流动都显得异常“干净”，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这里彻底“抹平”了。

他扩大感知，仔细扫描着每一寸空间。终于，在那丝微弱的空间涟漪最终消散的区域，他捕捉到了一点不寻常的东西——一片极其微小、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的、正在缓慢消散的透明结晶碎片。

他小心翼翼地用能量将其包裹，摄取到眼前。碎片中残留着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冰冷而陌生的空间法则气息。

这不是山海系统的技术，也不是索尔森女妖的力量。这更像是……某种强行进行超远距离、非稳定传送后留下的时空疤痕。

秦山骨不是战死，也不是被吞噬……他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拽走了！拽到了一个连系统都无法轻易定位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黎承渊的心沉到了谷底。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复杂。秦山骨卷入的，恐怕不仅仅是清除女妖的任务那么简单。

他必须尽快回去，分析这片碎片，找到线索！

然而，就在他准备返程的瞬间——

嗡……！

一股庞大、悲伤、带着无尽怨恨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巨兽，从深海更黑暗的深渊中缓缓升起，锁定了了他这个“外来者”！

【临渊港-共鸣塔核心】

黎承渊分身冲破雨幕，直接闯入共鸣塔核心控制区。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野兽，在管道间奔腾冲撞，发出刺耳的尖啸。塔身剧烈震动，仿佛随时会解体。

他无视了警报红光和四处迸射的能量火花，目光如扫描仪般快速掠过主控界面。能量逆流的源头、强度、流向……数据在他脑中飞速构建、推演。

“强行稳定塔基结构，能量导流至次级缓冲池，优先级最高。塔内人员，五秒内撤离至安全舱。”他一边下达指令，双手已如幻影般在控制台上操作，强行切入能量引导系统。

惊蛰并未出鞘，但黎承渊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凝练如实质的气场，强行镇压着周围暴走的能量。他的动作快、准、狠，没有一丝冗余，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地点在能量乱流的关键节点上。

逆流的强度超乎想象，显然深海那边的“爆炸”规模不小。他眉头微蹙，不是为难，而是评估。消耗三成力量，可以暂时稳住塔体，但治标不治本。消耗六成，可以尝试逆向追溯干扰源，但有被反向污染的风险。

瞬息之间，他已做出决断。

“哼，不管下面是什么东西，想靠这点余波掀翻我的塔，还早了一万年。”

他双手猛地按在主能量节点上，磅礴的力量汹涌而出，不是粗暴对冲，而是以更高明、更复杂的方式，引导、分流、化解着狂暴的逆流。塔身的震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刺耳的尖啸也逐渐低沉下去。

黎承渊站在能量乱流的中心，他不仅是在修复，更是在分析这股逆流中蕴含的信息，试图从中剥离出关于深海变故、以及那个失踪新人的蛛丝马迹。

【临渊港-共鸣塔核心】

黎承渊本体站在逐渐平息的能量乱流中心，周身散发的气场如同无形的手，将最后几缕狂暴的能量丝线捋顺、导入备用缓冲回路。塔身的震动彻底停止，刺耳的警报也转为低沉的、代表稳定的嗡鸣。控制界面上，代表塔体完整性的数值艰难地稳定在65%的临界线上。

危机暂时解除，但代价巨大。能量储备锐减四成，塔体结构受损严重，没有半个月的精细修复根本无法恢复全部功能。更麻烦的是……

黎承渊的目光锐利如刀，落在主控屏上刚刚生成的一份能量溯源性分析报告上。报告清晰地显示，刚才那股险些摧毁共鸣塔的逆流，其能量频谱的核心特征，与之前秦山骨在第七安宁医院任务中残留的黑暗波动，匹配度高达91.3%！

“果然是你……”黎承渊低声自语，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确认。不是疑问，是定罪。

他之前就有猜测，但这份报告提供了近乎铁证的关联。秦山骨在深海不仅没死，还动用了某种强大的、与黑暗相关的力量，而这股力量的爆发，通过某种未知的“链接”，被共鸣塔放大并反射了回来，差点酿成大祸。

“怕死鬼……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黎承渊眼神深邃。一个新手，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危险的力量？系统绑定他，是偶然，还是别有用心？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秦山骨的“失踪”，绝非简单的任务失败或死亡。那家伙很可能触发了某种更深层的机制，甚至……可能已经不在常规的任务维度里了。那条【未知维度坐标碎片】的日志，就是线索。

必须找到他。不仅是为了任务评级，更是为了弄清楚这背后的真相，以及……排除一个可能危及整个系统稳定性的不定时炸弹。

“分身。”黎承渊开口。

守在一旁的能量分身立刻转身，眼神依旧呆滞，但动作精准。

“留守塔内，执行最低限度维护协议，非致命警报无需汇报。屏蔽所有非必要的外部通讯请求。”黎承渊下令。他需要本体脱离出来，专心追查。

“是。”分身机械回应。

黎承渊不再犹豫，身影一闪，已出现在共鸣塔顶。风雨依旧狂暴，但在他周身三尺内，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他俯瞰着下方依旧混乱的港口和那片仍在缓慢旋转的诡异漩涡，眼神冰冷。

他调出系统商城，目光锁定在一个价格高昂的选项上：

【高维追踪信标（一次性）】：消耗800积分。可对特定能量特征进行跨维度模糊追踪，成功率与能量残留强度及维度距离相关。

“艹，真是趁火打劫。”黎承渊骂了一句，看着自己那一连串零的积分，还是果断支付。积分可以再赚，但真相和潜在的危机不能等。

一枚散发着微弱银光的复杂符文在他掌心凝聚。他将其抛向空中，符文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射入那片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逆流残留区域，捕捉着秦山骨那独特的黑暗波动，随即消失在高维视野中。

“秦山骨，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黎承渊低声说，身影缓缓融入雨幕，开始了他的追猎。他有一种预感，这次追踪，可能会揭开比任务失败更惊人的秘密。

【未知沿海小镇-通往灯塔的缝隙】

秦山骨抱着娜娜，在黑暗、潮湿、充满混凝土碎屑和铁锈味的狭窄缝隙中艰难爬行。

每前进一寸，都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这具名为“约翰”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娜娜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声的啜泣和颤抖从未停止。

怕死的本能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尖叫，催促他放弃这个累赘。但每当他想松开手，女孩那微弱的体温和依赖的姿势，就像一根无形的钉子，将他钉死在“父亲”这个角色上。

“坚持住，娜娜，就快到了。”他喘息着安慰，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前方透来一丝微弱的光亮，夹杂着更清晰的风雨声。快到出口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爬出缝隙的瞬间——

咔嚓！轰隆！

整个缝隙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混凝土碎块簌簌落下！不是之前那种尖锐的地动，而是更大范围的、仿佛整个山体都在沉降的恐怖震动！

“啊！”娜娜发出惊恐的尖叫。

秦山骨脸色煞白，用尽全身力气将娜娜护在身下，拼命向前爬！身后的缝隙正在迅速坍塌！

终于，在最后一块巨石砸落前，他抱着娜娜狼狈地滚出了缝隙，重重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惊魂未定地抬头，他愣住了。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开阔地，而是一片更加绝望的景象——他们确实来到了小镇北面的高地，但所谓的“旧灯塔”早已拦腰折断，只剩下半截残骸矗立在悬崖边缘。而更可怕的是，悬崖下方的海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浑浊的浪涛已经拍打到了悬崖底部，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一个小时，这片最后的高地也会被彻底淹没！

真正的绝境！

雨水混合着汗水流进眼睛，秦山骨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凉。逃到这里，似乎只是延缓了死亡的时间。

“爸爸……灯塔坏了……”娜娜看着断裂的灯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山骨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上涨的海水。那海水的颜色……暗红中带着油污般的七彩反光，和他之前在深海，以及临渊港感受到的污染，何其相似！

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这个小镇的灾难，会不会……和那个该死的山海系统，和他在深海的任务……有关联？

不可能！这太疯狂了！系统怎么可能影响这么远？这一定是巧合！

但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却如同鬼魅般缠绕着他，无法驱散。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断裂的灯塔基座旁，似乎有一个向下的、被碎石半掩埋的入口，像是通往灯塔下方的地窖或仓库。

那是唯一可能藏身的地方了！

求生的**再次压倒了一切。秦山骨抱起娜娜，踉跄着冲向那个入口。无论里面有什么，总比在外面被洪水吞噬强！

他用力掀开沉重的、生锈的铁盖，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未知化学药品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入口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没有退路了。

秦山骨一咬牙，抱着娜娜，小心翼翼地沿着湿滑的铁梯，向下爬去。黑暗迅速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只留下悬崖边不断上涨的、泛着诡异颜色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