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骨吹魂 第2章 系统世界

【当前地点：九耀大厅-Z-07】

白光。

不是温暖的光，而是某种更接近绝对零度的、将存在感都冻结的纯粹能量流。

秦山骨下意识地动弹了下手指。触感不对。这不是他刚刚附身的那具属于程序员的、温热而具体的身体。那具身体的结构，他在连番的死斗中早已摸清。

阳光？

他猛地警觉，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寻找阴影躲避——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对灼伤和疼痛的恐惧。然而，预料中的烧灼感并未传来。

他疑惑地抬起头，这个在平时他绝不敢做的动作，此刻却毫无障碍。头顶是一片均匀、柔和却冰冷的纯白光源，洒满整个空间，不像太阳，倒像一盏巨大的、毫无温度的顶灯。

假的？

秦山骨迅速得出结论。真假对他而言无所谓，他更关心的是现状。既然之前的身体是借来的，那现在这个……是什么？

他低头看去。

没有身体。

或者说，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血肉构成的躯壳。他看到的，是一团人形的、流动的深邃阴影。轮廓大致维持着人的形态，但边缘在不断细微地波动、弥散，像一缕倔强地维持着姿态的浓黑烟雾。这阴影比周围无暇的纯白更深沉，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

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这是……他的本体。

他竟然……真的有这样一个形态？一种源自存在本身的虚无感包裹了他。比附身时更空灵，更轻盈，但也更……自在。没有神经末梢传来痛觉，没有心跳在耳边擂鼓，没有血液奔流的压迫感。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我存在于此”的意识。

怕死的本能并未消失，只是换了形态。如今他恐惧的，是这缕维持着“自我”的阴影被彻底吹散，意识融解在这片纯白里，万劫不复。

【执行员QSG-734，欢迎回归九耀大厅-安全区Z-07。】

那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系统声音，直接在他意识核心中响起。

【新手任务“净化第七安宁医院”已完成。】

【奖励结算：积分 100。基础权限已开放。】

【个体状态评估：灵魂污染度：0.1%（轻微，持续净化中）。载体适配度：N/A（虚化模式）。能量等级：稳定。】

几行半透明的蓝色文字，凭空浮现在他的“视野”前，列出简洁的数据。这种交互方式与他附身时截然不同。他意念微动，一个更复杂的界面随之展开，包含【状态】、【技能】、【物品】、【任务】等选项。他聚焦于【物品】，看到一个虚拟空间，里面静静躺着那柄通体漆黑、名为「无常」的权杖，以及几块他顺手捞起的、刻有扭曲符号的碎骨。

他尝试想象“取出「无常」”。

下一刻，那柄权杖便出现在他阴影构成的“手”中。熟悉的、略带沉坠感和冰凉触感的实感传来，让他微微稳定了一些。这至少证明，之前那场血腥的净化并非幻觉，他这一次的附身的不正常。

这权杖与他以前的一模一样，甚至结构乃至触感，无疑就是他那一柄，只是多了一个能随时收纳的“物品栏”功能。

【执行员QSG-734，鉴于你是新手，你有三十分钟休整时间。之后将进行任务简报与引导。】

系统提示音落下，周围景象随之清晰。他“抬头”，发现这里并非想象中的死寂殿堂。巨大的半透明信息屏悬浮空中，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形形色色、奇装异服的身影不断闪现又消失——披甲执锐的古代战士、身着科幻紧身衣的枪手、甚至飘渺不定的灵体。他们高声交谈，交换情报，或毫不犹豫地冲进突然出现的、流光溢彩的传送门。远处，悬浮的亭台楼阁散发着各色光芒，隐约传来叫卖声，俨然一个热闹非凡的跨维度集市。

九耀大厅，是一个繁忙、混乱、充满生气的枢纽。

秦山骨这团人形阴影静立在这片喧嚣之中，像湍急河流里一块沉默的礁石。所有的热闹都与他无关。怕死的本能让他立刻收敛气息，习惯性地退到一处光线相对暗淡的角落，阴影的形态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力求不引起任何存在的注意。

一柄权杖，一团阴影。

还有……属于他自己的寂静。一种比第七安宁医院的死寂更彻底的静。那里的寂静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喘息，这里的寂静，是连“听”这个动作都失去意义的虚无。

他曲卷着坐在角落，做出了一个类似盘膝的意念姿态，将「无常」横于身前。阴影般的指尖缭绕起更深的黑暗，随心意变换着简单的形状。这是他唯一能确认“自我”存在的方式。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与内在的警惕中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未知的边缘行走。

就在这时——

一个与系统冰冷截然不同的、带着鲜活气息的年轻男声，突兀地在这片空间的角落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宁静。

“哟，新人？动作挺快嘛，第七安宁医院那烂摊子，这么快就收拾干净了？”

秦山骨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纯净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一个身影缓缓浮现，凝实。

从他的角度看去。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利落、面料特殊的黑色劲装，与周围的纯白形成刺眼对比。半长的黑发随意束在脑后，露出线条硬朗、下颌线清晰的脸庞，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弧度。他腰间佩着一把造型优雅的唐刀，刀鞘上铭刻着精细的云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明亮、锐利，像是对一切都充满了审视和好奇，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上下打量着秦山骨这团人形阴影。

“自我介绍一下，”青年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散不存在的灰尘，“黎承渊，你的临时引导员。系统怕你这种菜鸟刚来就迷路，或者被自己吓死，派我来……嗯，姑且算是‘指导’一下。”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秦山骨阴影手中的「无常」和指尖缠绕的黑雾上，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黑暗亲和？开局就是这种稀有天赋……运气不错嘛，怕死鬼。”黎承渊笑了笑，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别的什么，“看来不用我教你怎么用这根‘烧火棍’了。”

秦山骨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起身”，也没有收回力量。怕死的本能让他对任何突然出现的、看似友善的陌生“存在”都抱有极大的警惕。尤其是这个人，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和一丝极其诡异、毫无来由的熟悉感？这熟悉感让他更加不安。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权杖。

黎承渊见他不答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走到近前，十分自然地蹲下身，与这团阴影保持平视。

“别那么紧张，”他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系统虽然坑爹，但至少在安全区里，它还是讲‘规矩’的。我不会把你怎么样……至少现在不会。”他刻意拖长了最后四个字的音调。

他顿了顿，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扫过秦山骨那不断波动的阴影轮廓。

“说说看吧，在‘那边’，除了那些吵死人的白衣鬼，你还遇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没？”黎承渊的语气显得很随意，像是闲聊，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白衣鬼？秦山骨满是疑惑。他遇到的明明是扭曲的阴影和诡异的低语。

“就是那些穿着白大褂，僵直着一动不动，拿着病历本或者手术刀的家伙。”黎承渊看他一脸茫然，难得耐心地比划着，“通常躲在角落或者仪式中心，看起来像背景板，但往往是关键节点。”

秦山骨心中一动。他确实没注意到什么白大褂，但他遇到的“特别的东西”……那些幻听、幻视，还有记录板上那句看不懂的【寂静播种完成度：7%。现实映射：河倾世界-第七区。状态：已中断。】……这些算吗？

一股强烈的直觉阻止了他开口。眼前这个人，看似友好，却总让他觉得危险。透露这些信息，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但他最终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无常」，抬起“眼”，迎上黎承渊探究的目光，用意识传递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带着阴影特有的、空洞的回响：

“……你是谁？”

黎承渊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带着点玩味：“怎么，系统没告诉你？还是吓傻了？黎承渊，你的引导员。刚才不是说了？”

“为什么是我？”秦山骨的意识传递出第二个问题，直接而冰冷。

“问得好。”黎承渊站起身，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团阴影，笑容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可能是因为你看起来……比较特别？或者说，比较麻烦。系统总喜欢把麻烦丢给我。”

他环顾了一下热闹的大厅，语气轻松地说：“休息时间快到了。准备好接受你的下一个‘惊喜’了吗，怕死鬼？”

秦山骨的阴影沉默地仰望着他，手中的「无常」散发出更深的幽暗。这个叫黎承渊的人，以及他所代表的这个“九耀大厅”，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而他，秦山骨，唯一确定的就是必须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