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争:“你还不承认!还躲在此处偷窥!本官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你!”
顾原不明所以,不过心中也气愤,此人目无王法,笼络不成便行毁人名节此等肮脏手段,竟然还有脸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教训他?
“陆大人,我官阶在你之上,你大庭广众之下言辞凿凿,本官可以以你扰乱民众之罪抓你,你还要教训本官?你凭什么?”
姜满停下舞步,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抬头看了眼某处。
薄屹寒对上她的目光,轻轻挑眉,嘴角带笑。
姜满下台,赶紧去安抚陆争,“陆大人莫气,有什么话咱们出去好好说。”
可陆争气急了,一把将她推开,“滚开。”
他力气用的极大,姜满被推的后退几步,青一阁的舞台搭的矮,她撞到边缘没站稳,一下子摔在台上。
说实话她后退的几步卸了力气,这一摔不算疼。
可这落在旁人眼中,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顾原气的几步从楼梯上下来,与陆争当场对峙起来,“陆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怎可如此鲁莽?令栀姑娘何其无辜?本官要上达天听,让圣上治你的罪!”
“顾原啊顾原,你看着挺老实,没想到这么硬气!”陆争气的咬牙切齿,撇到身边有人腰间有匕首,他便直接拔了出来对着顾原,“老子今天非让你知道知道谁大谁小!”
五楼,薄砚尘折扇捂嘴,“呦呵,这怎么还动刀子了?”说着把自己的腰牌解下来递给别枝,别枝行了个礼赶紧往楼下走。
姜满抬头,又瞪了看戏的薄屹寒一眼。
真是个搅屎棍!
别枝跑过来站在众人中间,掏出来个檀木边镶玉的令牌,“三殿下腰牌在此,谁敢造次!”
“三殿下?”
“这事还惊动了皇子?”
“看来今日很难收场了。”
众人云说纷纷,陆争此时也缓了过来,发觉自己中了顾原的计谋,再回头看挑衅自己那人,早没了踪影。他扔了刀,说了句你给我等着,赶紧走了。
顾原正要去查看姜满的情况,却被齐涑从后面拉住,“哎顾大人,您刚才不是说要走吗?属下送您。”
“可,可是……”
“别可是了,来顾大人这边请这边请。”
姜满被其他姑娘扶起,站直了身体,便道:“各位,今日是令栀对不住,每桌多送一坛酒,令栀送给各位赔罪。”
众人叫好,很快便恢复如常。
等姜满舞完这一曲,薄砚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招呼一旁的别枝,“行了,你我别做碍眼人了,咱们去临江街逛逛。”
别枝拿着斗篷替薄砚尘披上。
很快,姜满上楼进了房间。
薄屹寒意识她坐下,问:“二皇子找你了吗?”
姜满懒懒坐在他对面,眼睛落在棋盘上。
“陆家危矣,二殿下哪有功夫找我听曲儿,不像王爷,忙着搞陆家,忙着笼络顾少卿,还有空花五十两坐高台看戏,”说着,姜满捂了捂嘴,佯装惊讶,“这层的房间得一百两才能开吧,王爷怎么突然有钱了?”
“砚尘出的。”
姜满靠着椅子,笑他。
薄屹寒道:“有钱没钱一时而已,看我落魄你就这么高兴,咱俩可是盟友,你这人不厚道。”
薄屹寒说着,有些好奇,上下打量了姜满几眼,问:“说真的,我觉得你很奇怪,你有时候像她,但是大部分时间不像她,到底哪个是你。”
姜满捋了下鬓边青丝,缓缓抬眼,“王爷喜欢什么样子,我就可以变成那个样子。两辈子了我一直如此,王爷觉得哪个是我,那就是。”
薄屹寒望着她,两人隔着棋桌,其实不算太远,他能清晰的看到姜满眸中很复杂的情绪。
很奇怪,从相遇那天姜满就有这种神情,有点像哀伤,悔恨?
薄屹寒说不上来,他看到那眼神总觉得心口发堵,喘不上气来。
于是他说:“我现在想你不要笑,至少在我这里,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笑,我想要真实的你。”
姜满缓缓垂下眸子,嘴角的笑没有落下,摆弄着身上衣服的配饰,说:“你的伤好些了吗?”
“你要自己看看吗?”
“……”
薄屹寒道:“你在我这里不必演,更无需演。”
他这话说的莫名,有些难懂,姜满不想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纠结什么真正的你,真真假假的不都是她这个人吗,有什么非得说明白的。
顿了下,姜满抬眼看他,露出个温柔似水的笑来,说:“王爷,我听不懂。”
她这笑薄屹寒上辈子看了一辈子,他那时候没觉得假,现在看来,假的离谱。
他喉咙有些发热,连带着脑子都开始混。
房间里沉默良久,薄屹寒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忽然没头没尾来了句。
“我不想让你嫁给世子。”
姜满皱着眉,觉得这人疯了,大晚上的净说些梦话。
她伸手拿了薄屹寒身边的杯子,放在鼻前轻嗅,心下了然,看着他说:“喝多了吧你。”
也不知道刚才哪句话是正经话。
姜满站起来,不太想理他,“我叫人送你回府。”
薄屹寒抓她的手,抓了个空,他不死心,又站起来去抓她的手,这回抓到了,握的很紧,“你们青一阁的的酒下了什么药,我不太容易醉的。”
姜满看着他,然后手也渐渐用力,握上薄屹寒的,说:“这酒不容易醉,王爷是心醉了吧。”
薄屹寒一个劲摇头。
“只是高兴又遇见你。”
姜满今天发髻梳的松,鬓边的发丝又落下来,薄屹寒伸手替她整理着,很是认真。
“世子他,修了几世的福,凭什么他能娶你?你们找目标,没眼光,你姐姐嫁给夏景年,你——”薄屹寒眨眨眼。
姜满觉得他好玩,问:“我怎么样?”
薄屹寒醉了,眼睛却很亮,“你,应该嫁给我。”
姜满心口一顿,手一下抽出来,深吸了口气,没去看他。
可是薄屹寒却不肯,又要去拉她的手,好像酒劲真上来了,还是铁了心要犯浑,继续说:“你要是嫁给我,我肯定不会让你死的。我不是都……给你谋划好了吗?阿满,你怎么也死了。”
姜满咬了咬下唇,眼尾泛红,说:“你说什么浑话呢。我叫令栀。”
“对,令栀,我不能叫错,”薄屹寒锤了锤脑袋,“世子护不住你,他个废物......”
姜满拉着他到了榻上。薄屹寒还在说着什么,身体已经躺下,手不肯放开她的。
这人居然睡着了。
薄屹寒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他几乎每晚都做梦,梦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还有崇州那场大战灼烧着他,他想走出来,想挣脱出来,可是无济于事,前世死的人太多了,他夜夜都在梦到这些人,那些痛苦哀伤围绕着他,想要把他吞噬吞没。
姜满没走,而是坐下伸手扶平薄屹寒紧皱的眉头,屋子里很安静,炭火灼烧声响清晰可见,没人来打扰。
“傻子,”姜满低喃,轻声说:“若是嫁给你,我还怎么舍得.....”
舍得什么,她没继续说。
———
前世,薄屹寒死后,只用了短短一个月,姜国从南夏入关,攻下云州、凉州,骑兵踏入长安,这座城被姜国拿下的时候,世子还不信她说的。
姜满脱了自己昔日华丽繁重的世子妃服,换上了一身黑衣,去找已经被控制住的世子一家。
阿娘从小教她,夫为大,丈夫就是天,她嫁给世子三年多,与他虚情也好假意也好,姜满终究是个心软的人,她跟世子说,先把他们关到昭狱,待姜国局势平稳下来,就把他们一家送到人少的地方给些银子,不似曾经锦衣玉食,但是富贵一生没问题。
永王世子薄谦十几岁的时候浪荡惯了,成亲之后才好些,这会儿听见这话,看见姜满穿的衣服,他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不想相信。
“满满,你跟我们一起走。”
永王瞪了儿子一眼,“你傻啊!要不是她,北安会亡吗?”
薄谦好像没有听见,哭的脸都皱在一起,“阿满……”
姜满没什么表情。
她装的太久太累,薄屹寒死了之后,她已经很久没装过了,“你今日所受的苦难,皆是我一人所为,我是姜国人,从我嫁给你的时候,就是为了今天。”
薄谦的神情由绝望慢慢多了些悲愤,他被姜国的士兵紧紧钳制着,却不服的挣扎,眼睛流的满脸都是,大喊道:“本宫不信,本宫不信你,”世子想站起来,姜国的两个人死死按着他,“满满!你为什么说这话!我爱你,我爱你啊!你是我此生的,挚爱啊——”
薄谦的眼神,姜满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么愤恨,那么痛楚,那么悔憾。
多看一眼,姜满心里的愧意就喷涌而出,她没说什么,嘱咐了好好照顾世子一家。
身后薄谦哭声响彻,第二日,姜琮攻占了皇宫,姜满也收到了薄谦自尽的消息。
往事如烟,随风消散,吹到天地尽头,吹散了云,吹散了岁月,却吹不散心中的愧。
姜国三个公主,姜满是最不合适执行任务的那个,她既没有姜姒的决绝冷冽,也没有姜稚的忠诚。
就像薄屹寒说的,她其实不爱笑,甚至笑对她来说是很厌倦的事,她只有缜密的心思和洞察力,正因如此,重生的每一日,都让她在这里痛苦不堪。
愧疚,迷惑,茫然。
何去何从。
来处没有退路,往后没有归途。
她不想回姜国。
姜满不像薄屹寒时时刻刻念着自己的家乡,她心里记挂着姐妹,却不想回那片生养自己的故土。
可是不回姜国,留在北安,她也无处可去。
不论是青一阁小小房间还是上辈子永王府,都给不了她想要的归属。
她像浮萍也像蝴蝶,是猛兽也是幼崽。
其实她现在的身体也才十六岁,世间大部分的女子在她这个年纪要么嫁人了,要么家里养着读书学女红,命不好的没人管,得想办法养活自己。
不管是哪种,都不必像她这般活着。
有时候她真的倦了,可大多数,她撑着一口气,朝着那个从小就被人称为“大业”的目标一步步爬。
上辈子她想着,等姜国复国成功就好了。
可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毁了他们的大业。
这辈子她想,找出内奸,姜国复国她就能轻松了。
真的能轻松吗?
她不确定,但是她必须这样想,只有这样想了,自己信了,活着才有奔头。她羡慕薄屹寒,上辈子落个千古骂名,这一世还能重振旗鼓,与这些豺狼虎豹去斗。
更羡慕,明知道她姜满是敌人,还能一次次与她交心。
他赤诚之心,肆意洒脱,仿佛也在影响着她。
睡梦中的薄屹寒因为背上的疼痛迷糊的翻了个身,也松开了紧攥姜满的手。
她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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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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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