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了几个小孩哄笑的声音,岁栀慕烦躁地拿掉了脸上的书,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你们干什么?!我都说了我不出去玩啦!”
不过他这话并没能制止几个人,有个小男孩跑过来扯他的手,道:“你哥哥今天不在家,出去玩一会儿没什么的!小神仙跟我们走嘛!”
岁栀慕从小便长得俊,脸肉乎乎圆嘟嘟的,玉雪可爱,像个小神童,但是整却跟个小大人一般老成,因此便得了这么个称呼。
“我说了我不出去!你再说我就打你了!”岁栀慕有些恼。
“你哥让你打吗?”
“当然让!”对于哥哥让自己打架这件事,岁栀慕颇为神气。
闻言,几个小孩一哄而散。
经这么一闹,岁栀慕也没心情睡觉了,恰在此时,门口响起了一声带着笑意的轻唤,是在叫他的名字。
岁栀慕瞬间眼前一亮,兴冲冲地跑出门去,道:“哥哥你回来啦!”
他毫不犹豫地扑进来了青年的怀中。
青年的怀抱很暖,一旦陷进去,就很难想要离开了。
墨景年放下了岁栀慕,点了点他的鼻尖,无奈道:“好啦,快去收拾东西吧,我们要搬家了。”
他的眉眼极尽温柔,此刻看上去却有些怪,像是在防着什么东西。
岁栀慕看了眼门外,想到自己在这里的朋友们,他吸了吸鼻子:“为什么要搬家?我们在这儿不是挺好的吗?”
“搬家当然有搬家的理由,快去收拾吧。”墨景年似乎并不打算说理由。
不过岁栀慕也不需要解释,他有些不舍得再次看了眼门外,终于是点了点头:“那好吧。”
说罢,便跑回房间,乖乖收拾东西去了。
他收拾的速度有些慢,因此还没收拾几个件,墨景年便把他抱了起来。
青年一手拿着他的小包,一手抱他,边往外走边道:“不收拾了,哥哥再给你买亲新的。”
若是说刚到家时他的声音还有些克制,此时便是完全失了平静,变得急促又不安。
岁栀慕也感到了些不平常,乖乖应了一声“好”,便抱紧了墨景年的脖颈,将头埋在那温暖的肩膀上。
墨景年换了只手提东西。将空下来的手放在了岁栀慕的后脑。
“乖。”他道,“如果有人来,你一定要往没人的地方跑,记住了吗?”
哥哥平日里是从不会说这种话的,即使是开玩笑,也绝对不会!
岁栀慕越来越不安,他眼眶中蓄了泪,道:“到底怎么了,哥哥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吸着鼻子,滚烫泪水沾了墨景年满身。
对于岁栀慕的提问,墨景年许是觉得让他知道,才是最好的结果,因此并没有藏着掖着,点了点头,道:“好。”
将人放下来后,墨景年又有些不舍的捏了捏岁栀慕肉肉的脸,笑道:“你是不会死去的小神童,不应该跟太多人呆在一起,所以小慕离开之后,要常搬家,一年一次,不要跟太多人呆在一起。
“孤单的话,可以找个朋友,如果真的有转世,小慕便找到哥哥的转世,陪着小慕。”
他眸中盈满不舍,认认真真盯着岁栀慕,似乎是要将他这个人印在脑海中。
但是最终,他还是放开了手。
将包裹塞进将怀中后,墨景年抬起手,遥了遥指了个方向,道:“走吧,向那儿跑,不要停。”
到了别的地方,就能暂时安定下来了吧。
他的这一席话太过于无厘头,以至于岁栀慕怔愣了好一会儿。
但是回过神后,虽不知道缘由,但他听了哥哥的话,抛下哥哥一个人跑了。
墨景年看着他跌跌撞撞跑开的背影,终于是笑了笑,转回身。
身后出现了乌泱泱的一群人。
他们拿着能拿的武器,甚至有的拿着农具,叫嚣着什么“把怪物交出来!”
岁栀慕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怪物”“祸害”一类的词语,但是他不敢回头,只能满脸泪水的,往哥哥给他指的方向跑。”
呼啸的风疯狂在耳畔咆哮,即使浑身泥土,小小的身子已经精疲力尽,他也不敢停。
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东西,紧紧攥住了他细小的脚腕,绊得他摔倒在地。
小包袱被摔得滚出好远。
岁栀慕颤巍巍地回过头,他看到了个人一般的怪物,苍白的五指紧紧撑着他。
那怪物眼睛赤红,猩红嘴巴里满是肉糜,嘴角直咧到耳根,口中咿咿呀呀地喊着“怪物”等一系列不能形容人的词语。
而在那怪物身后,是成千上万这样的怪物,密密麻麻,留不出一点空隙!
岁栀慕心脏狠狠一跳。
在无数怪物将要冲过来的瞬间,他猛然睁开了眼。
宽敞又陌生的环境让他怔了一秒,不过这里温暖安宁,倒让那一颗疯狂乱跳的心感渐渐归于了平静。
“哥哥你醒了!”墨景年见他醒来,瞬间凑了上来,话语中满是心疼,“哥哥是做了噩梦吗?出了好多汗……”
岁栀慕回忆了下。
他确实是做梦了,梦到了不知多久前的小时候,那段时间已经距离他太远了,远到猛然惊醒后再去回忆,都觉得那梦中的人不是自己。
不过他近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常做梦,噩梦居多,常睡不好,因此也已经习惯了。
岁栀慕透过帘子看了眼外面,已经是下午了,他道:“已经到了吗?”
“还没,不过快了,哥哥饿不饿?我走的时候做了吃食的。”
那十五天内,墨景年给岁栀慕做了不少吃食,发现只有自己做的岁栀慕能勉强吃下一些后,便全权接手了为岁栀慕做饭这一任务。
岁栀慕确实有些饿了,便点了头。
墨景年把打开的小食盒递到了岁栀慕面前,里面放了好几样菜,不过每一样都不多,香气争先恐后飘出来,直往鼻子里钻。
闻起来是不错的。
岁栀慕很配合的吃了几口,觉得不饿了,便也不吃了。
若是吃多了一点,身体便会很不舒服。
墨景年也没有强求,三两口吃完了剩下的所有东西,收起食盒贴在岁栀慕身边。
黄昏时,马车才终于晃到了目的地。
黄昏时的残阳映着火红的叶子,叶子飘下来,落在了岁栀慕身上。
墨景年替他拿掉了叶子。
这里的人家说不多,也不算,但是绝对称不上很多,零零散散大概有几十户,应该是个镇子,四周都是山,怎么看那个冒充的人也不会在这儿作恶。
要宣扬千乐教的坏,无论如何也应该在一个人多的地方吧?怎么会跑到这儿穷乡僻壤来?
墨景年显然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
不过现在还没时间给他们思考,将近深秋,天黑的并不晚,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而他们还在街上。
墨景年环视了一圈:“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岁栀慕挑了挑眉:“你觉得这里有客栈?”
墨景年抿了抿唇:“没有……”
“那就找个人家借宿一晚。”
这镇子小,有钱人家能一眼看出来,岁栀慕指了间房子,道:“去问问,可以的话价格应该会比外面的客栈高一点,你的钱够吗?”
墨景年急忙道:“够!当然够!”
作为一教之主,他还不至于出门在外钱都不带够。
“那你去吧。”
岁栀慕一手抓着暖炉,绕到了车马前,取下了自己的剑。
他这把剑一直不离身,走哪儿带哪儿,因此在上车之后,小侍女就放到了车夫旁边。
拿下剑后,岁栀慕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墨景年便跟人家交谈回来了。
“成了!”墨景年格外兴奋。
岁栀慕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他抬起头,看了眼仍旧坐在车上一言不发的车夫,道:“你也去吧。”
扔他一个人照看马车总归不好。
驾车的是一个年龄不小的老头,闻听此言,十分受宠若惊,眸光恐惧的去瞧墨景年。
岁栀慕平日里在千乐教不常出现在人前,而车夫此前同样从未出现在岁栀慕面前过,自是不知道这个教主捧在心尖上的美人究竟有多大话语权。
若是知道,定会像岁栀慕的小侍女一样,直接越过墨景年去听岁栀慕的了。
墨景年虽不情愿,但到底是岁栀慕说的,自是不好不听,便点了点头:“那家人愿意让出来两间房。”
他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下笑意去扯岁栀慕的袖口:“他自己一人睡一间,哥哥便只能和我住了。”
自己在那儿岁栀慕倒是不大在意,他点了点头:“无妨。”
他们询问的这一家确实是整个镇子最富的,虽说这里的环境虽比不上他在千乐教的房间,不过榻还是很软和的。
主人家得知岁栀慕身体不好,怕冷,还特意给他们又添了一床被子。
岁栀慕坐在榻边,看着厚厚的被子,有些头疼。
墨景年怎么乱猜呢,自己只是身子凉,其实并不是怕冷啊。
不过既然都说了,也不好再把被子给人家送回去,便只能这么将就了。
晚饭也是主人家准备的,叫了他们一起吃,因为他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墨景年便只给他塞了几块糕点。
岁栀慕坐在一边发呆,而墨景年在跟主人家套话:“听说你们这儿有千乐教的人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