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她回到了任泽渊的家。
是任泽渊本地的某高档小区内的大平层,也是这位黄金单身汉的不动产之一。她高中在这住了三年,高考后搬出去再也没回来住过。
毕竟成年男女没有血缘即使有那么一层微不足道的关系,也该避嫌。
任泽渊先她进门,她摸摸索索半天弯腰找鞋。
“这里。”
任泽渊已经换好鞋,拉开柜门,将鞋子找到后放在她面前,那双带着兔子耳朵的棉拖鞋与整栋房子格格不入。
这双拖鞋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在网上买的,质量很不好,小兔子还掉了一只眼睛。孩子的眼光都是比较特立独行的。
她尴尬的蜷缩脚趾,看他没怎么在意过一会儿才在拖鞋里面才能伸展开来。
“又不是没住过,你的记忆里这么差,老了怎么办?能记得回家的路吗?”
任泽渊随口说了一句。
“老了就老了,我也不会回你家,找个棺材躺着算了。”
他好像把两个人的以后理所应当的说在一起。
“啧,怎么和哥哥说话?”
任泽渊被气到,说了一嘴。
陈栗叛逆耸肩。
换鞋的时候使劲往后看,试图找些女性特征的鞋。
没有。一双也没有。
她欣喜,但转念一想鞋不重要,只要任泽渊带回来的人,想来的话不换鞋都可以。
蹲下来换鞋,她吐一口气,动作缓慢,脑袋里乌七八糟的乱想。
她有什么资格管这些,陈栗又泄气。
“想什么呢?”
他弹了一下陈栗的脑袋。让她去沙发上坐,自己拉着行李箱放到玄关处。
体温测量在她太阳穴,感觉像拿枪抵着她,好无聊的笑话。
任泽渊看着比体表温度高一些度数。
“好像开始低烧了。”低烧最麻烦。
他蹙眉催促,“去睡觉。”
“哦。”
她浓浓的鼻音再次让任泽渊皱眉。
陈栗回到房间。发现房间已经找保洁收拾了一下,换了新被套,铺上了新地毯,还摆了新鲜的插花。
按照记忆摸着每一寸空间,还是熟悉的地方。
心下暖流涌动。在柜子里找到自己买的毯子,她披着走出来躺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任泽渊端着一碗粥和感冒药出来的时候看到她居然还能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一会闭上,一会睁开,催眠中半醒半睡。
他放下盘子,念叨着。“快吃一点,然后快去去睡觉。”
陈栗趴在沙发很薄的毛毯盖在身上。不动弹,“我没那么难受了。”
他关了电视,“但你还在低烧,想更严重去医院吗?吃药和打针哪个难受一点?”
陈栗瘪了一下嘴,衡量了一下,“就不能靠我的抵抗力自愈吗?”
任泽渊没办法,甚至带着讨好的语气把药和粥递给她,“等你自愈,脑子就烧坏了。先喝点粥垫一下。”
陈栗中午没吃什么,温热的粥下肚胃舒服了一些。乖乖把药吃了。
看她这么听话,任泽渊放松下来。
吃完,陈栗又想躺回去。不等她出动静,任泽渊直接弯腰用手托住陈栗的腰,另一只手搂上脖子。
陈栗本就没深睡,在反复低烧中晕乎乎又被迫清醒。
任泽渊抱着她抱的太轻松,她脸色绯红,从客厅到房间,她像荡在水面上的船。
穿过客厅厨房,来到卧室,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床上,胸前的衣领摩挲着她的下巴,她翻动脑袋。
任泽渊拉好被子,盖到她的脖子。
小声说,“好好睡觉,别乱动。”
任泽渊走到门口想要关灯。
陈栗在被窝里冒出一句。
嘶哑着喉咙喊他,“哥。”
软弱的语气。
“我想喝水。”不明之中,她瞪着一双眼睛。看不清,只能看见任泽渊的轮廓。
任泽渊不嫌烦的又把灯打开。看着只露出个脑袋的陈栗,“等着。”内心微动,陈栗毛茸茸的小脑袋乖的不得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向自己提出请求。即使只是一杯水。
任泽渊倒了水,心甘情愿做保姆。
陈栗虔诚的接过水,猛喝两大口,眼睛滴溜溜的转。
喝完,她吞了下口水。
“对不起。”
“从哪里开始?”任泽渊双手握住,放在肚子上,他的胃部因为焦虑有些缓缓作痛。
……
回答了,她回答了沉默。
任泽渊不意外,他坐在陈栗的床头。启唇道,“是在外面不理我、招呼都不和我打。”
“还是回来就和我犟嘴…”
壁灯下,任泽渊在发黄的灯光下像罩了一层纱。
他前倾身体,他穿着灰色家居服,脸从光影暗处显现出来。
尖锐下颌,眼眸很沉。睫毛又长。
大概是太晚了,他有点累,散发的气场很冷。
她放下杯子,缓缓说,“都错了。”
三十多岁的任泽渊比二十多岁的自己多了一些坚硬。
不知道他自己是否知道。
“栗子。”
“你已经长大了,不要总是让我担心。”
任泽渊语气里夹杂着无奈。
担心的意思是,人会对在乎的东西产生焦虑的情绪。
任泽渊对自己多多少少是有点亲情之外的因素在吧?
她发愣,但连她自己都担心学校的流浪猫狗能不能挨过冬天。
所以,这只能证明任泽渊是个善良的人。
她闭上眼睛靠在床头,将被子拉过来,盖到下巴,露出湿漉漉的眼睛。
任泽渊摸摸她的额头,“明天还是不舒服的话,就去医院。”
“睡吧,栗子。我就在你隔壁。”
男人的嗓音柔和地过分。
任泽渊摸了一下她的头顶,越过她,关了墙上的壁灯,然后轻声带上了门。
他边走打开手机搜索,二十岁的孩子还会有叛逆期?
青春叛逆什么时候结束?
孩子大了不听话怎么办?
陈栗明明一直很听话,上了大学怎么变得这么大。
厨房里任泽渊坐到办公椅上,手机举过头顶,细细的看回答。
其中有一条说是做家长的也有问题。
但他从不反思自己,关了手机,陈栗是自己养大的,她这几年只是离自己远了,才会心思歪了,再养养,会好的。
解渴后,陈栗入睡的很快。
因为任泽渊在她隔壁的房间。给了她久违的安全感,就像曾经,高压的高三,每晚十二点,任泽渊都会在她睡着之后帮她收拾书桌,再给她把台灯灭掉。
一切好似从未改变。
只一天,陈栗就习惯了。
第二天起床后她身体不再沉重,头也不疼了,健康的能下去跑个八百米。
在床上咕涌了几下,被子被卷起缠在身上。她才想起,昨天没洗澡。
客厅没什么动静,她想着任泽渊应该去上班了,在柜子里找了半天自己的睡衣,
心情不错地进了浴室,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毫无形象的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单薄的鞋赤脚走到客厅。
惬意的四处乱转。半开放式厨房像个吧台
她准确地捕捉到自己曾经喝的杯子,整洁的放在壁橱。
这里依旧有生活过的痕迹。
她在沙发前站定,一个低头,用倒着的女鬼姿势擦头发。
瞬间,她感受到一束考究的目光自不远处望向自己。
透过湿漉漉的黑发,她察觉到一个身影。
撩开头发,她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
任泽渊正端坐在茶几边,左手端着咖啡,右手捏着平板的任泽渊正在慢悠悠的喝着咖啡。
他偏过头,看见她只穿了一套薄厚中等的家居睡衣。
皱眉道,“怎么穿这么一点?“
她一个灵活甩头,头发有点长,带了点水珠直接抛向他。
他不介意,用抽纸擦了擦,担心地说,”去穿衣服,昨天难受的忘记了?”
“你不是上班了吗?”
她将毛巾叠成一块豆腐,疑惑反问。
任泽渊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到了他房间的浴室。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情,你先去去吹头。拿个毛巾擦就能擦干?”
被要求去了他房间。
在任泽渊的房间,她闻到很熟悉的味道。属于任泽渊的香水味道,她闻了很多年,自己柜子里也塞了一瓶,是很独特的香味,清冽,尾调是木质香。
价格也是贵的吓人,她的那款是平替,留香效果与质感大打折扣。
房内依旧是不变的摆设,遮光窗帘此时大开。外面的阳光很好。发着光的卧室,摊子上一尘不染。
陈栗的房间和他的房间格局差不多,但他房间大一些,视野开阔,家具质感都比自己花里胡哨的家具好一些。
静音吹风机被他握在手里,
她坐在床边。尽力只坐到三分之一的屁股,她还是有点怕,毕竟洁癖人士的床。
她很有分寸,连坐室友的床她都觉得别扭。
“别动。”
任泽渊大掌按在她小脑袋上,“快好了。”
五分钟后,她老老实实,头发在他的摩挲吹风下,很快变干。
陈栗脖子都酸了。
“饿了吗?”他收好吹风机。
“嗯,有点。”
吃得下的话去吃个早午饭吧,吃完逛一下超市,你也买些生活用品。”
陈栗一下子站起来,慌乱的头直直的顶到任泽渊的下巴。
“我还没…说…嗷…”
剧烈地撞击让任泽渊往后退,砰的一下侧腰撞到了身后洗手池的拐角,
“啊~我的头。”
陈栗抱着脑袋转圈圈,斯哈斯哈的喊痛。
话还没说完。
双重撞击的任泽渊看起来比她淡定多了。
他先是顿了一下,再扶着腰,无语的笑了一下,“你这个智商,真的能拿到全勤工资吗?”
陈栗闻言,头也不痛了,气也上来了。
“拿不拿到,我也活下来了。”
任泽渊放下揉腰的手,看着气鼓鼓的陈栗,“气性这么大,只是和你开玩笑啊。”
“收拾一下,和我出去。”
“我还没同意在你这住呢?”
陈栗将毛巾折起来,记仇中。
任泽渊用她的毛巾擦手,“你的意见重要吗?”
他把人往外推,“快去换衣服,只给你十五分钟,时间到了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没收拾好,都要出发。”
陈栗走后。
任泽渊对着镜子看腰后那一片乌紫。无奈的撇头。陈栗完全小孩子心性,笨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