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渐远去,我还贴着门板没敢动,后背突然贴上一片温热。
李清不知什么时候裹着浴巾出来了,发梢的水珠滴在我颈窝里,凉得我一哆嗦。
“胡思路,”他低头凑在我耳边,声音带着刚沐浴完的湿润,还藏着点促狭的笑,“你这急着给我安隐身符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藏起来的私房钱。”
我猛地回头,正好撞进他带着水汽的眼眸里。
刚刚不是拿了睡衣进去吗?也不穿就出来了?
浴巾松松垮垮挂在腰间,锁骨窝里还沾着水珠,看得我脸颊“腾”地冒起热气,伸手就去推他:“你怎么不穿衣服!耍流氓啊!”
他顺势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半拉半拽拖进浴室。
门“咔嗒”关上的瞬间,满室的雾气扑面而来,把两人裹得严严实实。
他刚洗过澡,身上的沐浴露香味混着水汽钻进鼻子,像把棉花糖泡在了温水里,甜得人发晕。
“我耍流氓?”他靠着冰凉的瓷砖墙笑,伸手捏了捏我发烫的脸颊,指尖带着点潮湿的凉意,“那刚才是谁紧张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生怕别人知道我在这儿?”
我被他问得语塞,梗着脖子嘴硬:“谁、谁紧张了!我那是怕你明天上热搜——#某男子深夜潜入女子房间,竟是为了……”
话没说完就被他低头堵住了嘴。
起初只是很轻的触碰,像羽毛落在心尖上,带着点浴室特有的潮湿水汽。
我下意识想躲,却被他伸手圈住后腰往怀里带,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雾气越来越浓,连呼吸都变得黏糊糊的。他的手从下摆探进来时,我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浴、浴巾要掉了……”
李清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松垮的浴巾,突然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震得我心尖发痒。他松开手,转而捏了捏我的耳垂:“怕了?刚才跟陈辰撒谎的时候不是挺能编吗?”
我脸红得能煎鸡蛋,推了他一把:“快去穿衣服!再闹我把你裹成春卷扔出去!”
他笑着退出去,临关门时还回头冲我眨了眨眼:“快点洗,客房服务该到了,别让红烧肉等成肉干。”
等我磨磨蹭蹭洗完澡出来,却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
客房服务送的盖饭摆在茶几上,塑料盒还没打开,李清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还在敲代码。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看了会儿,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胡茬也冒出点青色的印子,平时总带着笑意的嘴角抿成一条柔和的线,倒显出几分疲惫的乖巧。
这家伙,明明自己累得像只被晒蔫的猫,还总想着照顾别人。
我轻轻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他露在外面的小臂,又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纱帘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我戳了戳他睡得发红的耳垂,心里突然软乎乎的——其实红烧肉凉了也没关系,反正有个人陪着一起饿着肚子睡觉,好像也挺好的。
李清一大早就走了,临走前给了我一个早安吻,我不知道他具体几点离开的,但是能让我困的连睁眼目送他都做不到,那指定是凌晨了!
所以我只说了句“一路顺风”就继续睡死过去了。
再次睁眼就看到了李清消息,果不其然,凌晨五点发的:“你早上再说梦话吗?咕噜咕噜的,我以为在煮粥。”
煮粥?你干脆把我气死得了。
“我说让你一路顺风!!!!!!!!”
感叹号代表了我的愤怒值。
他没有回复,我猜可能已经在开会了。
再去“地中海”公司时,我忍住了没把合同砸在他的脸上,反而贴心的把合同展开到签字页,温柔地放在他面前,还附上了我自认为十分殷勤的恶心笑容:“您请过目。”
“地中海”没有食言,当场签约。
榕城的事告一段落,终于可以返程了。
推开出租屋门的瞬间,疲惫像潮水般漫上来。
先冲进浴室洗了个滚烫的澡,把一身风尘泡进泡沫里,再扑进被窝——还是我的小被被最懂我,蓬松又暖和,蜷在里面像被云朵托着,不多时就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天已经擦黑。
手机里躺着李清下午发的会议中的照片。
我盯着照片笑了会儿,才想起家里早就弹尽粮绝,毕竟出差前我都住在李清那。
换了身舒服的卫衣长裤,揣着手机就往超市去。
暖黄的灯光把货架照得清清楚楚,我推着购物车在里面慢悠悠晃,从生鲜区挑了两颗水灵的生菜,路过冷藏柜时,还顺手拎了盒草莓酸奶——这是要吃沙拉的节奏?
NO!肉食主义者抗议!
转身赶紧推着推车往肉类跑,开启寻肉记。
正在菲力和眼肉两者间点兵点将时,身后忽然有人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思路姐?”
我回头,撞进一双弯弯的笑眼。
女生扎着高马尾,卫衣上印着只咧嘴笑的柴犬。
“何承熹?!好巧呀,你也来补货?”
一听到我的问候,她瞬间泄了气,撅着小嘴说道:“才不是呢,我被未婚夫放鸽子了,实在无聊才就近逛了个超市。”
我惋惜地拍了拍她的肩:“那你属实有点惨。”
低头准备继续点兵点将。
小姑娘又活泼起来,一惊一乍的把我刚点好的肉都吓掉了:“诶思路姐,我们去吃饭吧!我请客你买单,这个主意怎么样?”
我睨了她一眼,“谢谢啊,你人真好。”
最后我还是抛弃了牛排,也抛弃生菜,还有我的草莓酸奶,消费了火锅…
一顿狂炫后,我双手合十,祈祷它们不要埋怨我,我刚刚吃了它们那么多兄弟姐妹,明天我一定去带它们回家,好好宠幸。
罪魁祸首坐在我对面满足极了,顺势“葛优躺”。
“思路姐,你和李清哥进展如何啦?还没旧情复燃吗?”何承熹吃饱了就开始八卦。
“干嘛?你的职业是红娘吗?还是爱神丘比特?”
“害,就冲今天这顿火锅,我也就不瞒你了。”
她贼兮兮地探过头来,对我说道:“其实我之所以认识你,是我在李清哥的房间看过很多关于你的照片哦。”
“照片?”我纳闷,我们合照并不多,就算有大部分也都是手机拍的,为数不多的几张纸质照片…不对,好像当时都在他C市的家里,我没拿走。
“对啊,有你大学毕业时的照片,还有你们去游乐园玩的,甚至还有你吃冰淇淋沾到嘴角的傻样。”何承熹笃定地点点头,“那会李叔叔刚去世,李清哥整个人都快垮了,若不是看着那些照片,我都不知道他靠什么支撑自己呢——思路姐,你在他心里分量真的很重哟。”
何承熹笑容灿烂,还在不停地打趣我,可我在听到“李叔叔去世”这几个字时,心里“咯噔”一下,恍惚了片刻。
“去世?承熹,他这几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我抓着她的手腕,终于是鼓起勇气问出了一直埋在心里的疑问。
何承熹愣了愣,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思路姐,原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李清哥居然什么都没跟你说?”见我满脸疑惑地望着她,她叹口气,拍了拍我的手:“靠,李清哥也太能自己扛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一个人憋着。”
何承熹缓缓道来。
一旦戏剧化的意外降临过,就会发觉,其实在我们平静生活流淌的表象之下,是一碰即碎的。
李清是在2019年的年底匆忙离开的,那时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据阿飞说,若不是亲眼看到了李清的离职报告,他就要以为李清人间蒸发了。
而我还不知道,其实我们拥有的一切都会轻易失去,命运的玩笑会随时将一切捣乱并打碎。
那一年的江城,是异常寒冷的。
何承熹告诉我,李清的父亲就是在那时病重的。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简单的感冒,但是吃了一段时间的药一直不见好转,高烧不退,咳嗽还一直加重,无奈之下只能去到医院。谁知江城各大医院都人满为患,完全挂不到号,最后托了何承熹的父母找关系帮忙,才好不容易住进了医院。
“那会我们哪知道,李叔其实是感染了病毒,李清哥赶回江城没多久,李叔就已经快不行了。”何承熹叹息道。
后来江城一夜之间封城,李清就自主自发的加入了志愿者服务,帮忙运送物资、接送医护人员。何承熹说,一直到李叔去世,他都是这么忙碌着,似乎,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不久后,李清的父亲就在医院去世了。
为了减少病毒传播,只能由有关部门进行消毒、密封等处理,然后接运、火化遗体,再由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直接把骨灰交给亲属,李清连他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那时候李清的妈妈已经哭的直不起身来,李清简单处理了后事,安抚和照顾了母亲几天,就继续投身到志愿者的工作中去了。
再往后,疫情也一直反反复复,李清的妈妈在丈夫去世后,每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多次有轻生的举动。
有一次何承熹下班回家,正巧碰到李清,刚打完招呼准备进门,下一秒就看见李清惊慌地冲进家里,大喊着“妈!”
何承熹疑惑地跑上前一看,发现李清妈妈满手血迹,流了一地,一把小刀倒在血泊里,她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呆呆地看着李清拨打120,说明情况,又在医护人员的指导下,第一时间找医药箱给自己的母亲加压包扎,做急救措施,还好人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