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时 第6章 婆婆

“别哭嗷，后面有傀军，我可能被盯上了。”

夏曦的语气变化，杨清欢察觉到了，她没再说话。慌忙糊了把眼泪，便拽着夏曦往小巷逃窜。

等到身后动静消停时，两人准备汇入人流隐藏，却碰到了街上巡逻的殇党。

如今的殇党，不过是傀军手中的工具罢了，连一把尖刀都算不上。

杨清欢一把拽住停不住步子的夏曦，两人狼狈躲在墙后，谁都不敢贸然探头观察情况。

可就在这时，外面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苦苦哀求道。

“军爷！求求你们！帮帮我吧！我儿子不见了啊！求求你们啦……啊！”

两人探出头，这才看到那是个老婆婆，已经被殇党士兵推倒在地，正蜷缩在地“哎哟哎哟”呼痛。

“哪来的瘟婆？离我远点！你儿子丢了关我什么事？我上哪给你找去？”

推老太太的士兵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得杨清欢火气直冲脑门，一个箭步就准备冲出去。

但是夏曦一把将她拉得踉跄，杨清欢不服气得回头瞪着她，夏曦有种她要恨一口咬死自己的错觉。

“额，冷静，冷静。”夏曦抬着手往下压，试图安抚杨清欢。

“现在的殇党和傀军是一伙的，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你有没有被通缉，但是你现在出去，我也会暴露，我们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等那些狗腿子离开，到时候……”

“我已经上榜了，早上看了……”杨清欢冷静下来，然后又压不住火气低咒一句。“什么劳什子傀军，明明就是一群阴魂不散的小鬼。”

“好好好，再忍忍，行吗？”夏曦看她这样子，就放了些心，但还是叮嘱一句。

杨清欢听不下去外面的污言秽语，蹲在墙角努力压制火气。

夏曦靠在墙边，拳头紧握青筋暴起，手心留下了一排月牙形的指甲印。

街上的狗很快就狂吠着离开，只余老太太凄凄艾艾的抽泣声。

两个小姑娘其其奔向老婆婆，杨清欢扶着老婆婆的手，悄悄摸上她的脉。

那老婆婆使劲拽住两人，力气大得夏曦默默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二位姑娘！求求你们帮帮我吧！我老太太的儿子不见了！求求你们啊！”

“婆婆，你别急，婆婆！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我先帮你治病，好吗？先治病！”

杨清欢抽手扯住老婆婆，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可她就是油盐不进。

“不不不！先找我儿子！求求你们先找我儿子吧！”那老婆婆喊着喊着伏地痛哭起来，这种状况着实让两人手足无措。

夏曦对上杨清欢的目光，默默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懂自己。

杨清欢叹了口气，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对着老婆婆劝说。“婆婆，我们先找地方给你治病，成吗？我给你治病的时候，也能跟你了解你儿子的情况。”

“不……”老婆婆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抬起头直摆手。

“婆婆，要是我们找到了你儿子，回头却找不见你，可怎么办呢？要是你病的严重了，还叫您儿子担心呢，对不对？先跟我们走吧，好不好？”

“……是吗？是吗？”老婆婆略显迟疑，转头询问夏曦，可还没等她点头，又迫不及待得回答了杨清欢。

“好好！好！走走走，快点！”

“娘果，你慢点。您家在哪？我们先去您家吧。”杨清欢疾步跟着婆婆，伸手扶着她。

“我是来找我儿子的，没地方住啊，姑娘。”婆婆猛的停住步子，吓得夏曦差点撞到她。

“啊……那，那，那您先跟我们回去吧，实在不行，我再给你找家客栈。”

杨清欢突然小声懊恼的嘟囔起来，夏曦凑近细听。

“哎呀，昨天就该多拿点钱，一心就在我的命根子上了。”

夏曦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别急，我有钱。”

杨清欢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几秒，表情十分复杂，最后她大手一挥。

“算了，走一步是十步的吧。”

“是‘走一步算一步’，别瞎用啊，你这么算不得一步登天了？”

“哦！婆婆我们走。”

——————

“赵婆婆！清欢姐姐和大姐姐回来了，还带了另一个婆婆！”

扎了马尾的小姑娘扒着破旧的大门，大声向坐在大堂里的赵婆婆汇报。

“妞妞，快回来，扒在门口探头探脑像什么样子？”妞妞母亲从屋里出来喊她。

“小吴家的，我看妞妞这样挺好的啊。”赵婆婆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倒是柔和的很。

“赵姨，她这个性格不讨喜啊。”妞妞母亲皱眉探出头，又长叹一口气。

旁边搂着瘦弱小男孩的女人也叹口气，“吴嫂子啊，妞妞性格这么活泼多好呢，你看我们阿文，连话都不好意思说诶。”

“好啦，孩子什么性格都是好的，那是他们自己，最真实的自己。”

赵婆婆一手安抚一个，各自拍拍。

妞妞悄悄拉着阿文扒到了门框上，两个小萝卜探头探脑的观察着外面。

“逼他们改变性格干什么呢？连你们做父母的都要欺负他们啊？”

两个女人没再说话，均在低头思考赵婆婆的话。

“娘果！赵婆婆！这个婆婆儿子不见了，她感染了风寒，有些高热。”

杨清欢扶着婆婆进屋，一屋的女人就围了上来，手忙脚乱的帮忙处理。

夏曦瞧着这一屋子人，跨过门槛的脚悬在了半空，犹豫得瞅了杨清欢好几眼，奈何她忙得根本没时间抬头。

坐在桌边的赵婆婆注意到了夏曦，无声朝她挥挥手。

夏曦迟疑一瞬，才大步走到赵婆婆身边，弯腰听她吩咐。

“丫头，这里住得惯吗？”

赵婆婆伸手将夏曦按着坐下，而她本人却是无知无觉，心思全在赵婆婆的问题上了。

“住得惯，婆婆。”

“这几个啊，都是我这里的租户，她们家汉子还没回来呢。”

“啊？哦……哦。”夏曦完全在状况外，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们家老爷们没特殊情况是不会去后院的，你放心嗷。”

赵婆婆拉起夏曦的手轻拍，“这些个大人白天做工，中午晚上会回来吃饭，其他时间不是在外面就是在屋头，你别嫌尴尬哦，就当是自己家。”

“啊……不会的婆婆，我觉得大家的相处环境都挺好的。”

夏曦这才弄懂为什么昨天这些人神出鬼没的。

“赵婆婆！这个婆婆住哪呀？”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稚嫩的声音响起，听得人身心舒畅。

“去我房间，正好我一个人住孤单。”赵婆婆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喝茶，夏曦心痒痒的着实坐不住。

“去吧，孩子，不过清欢能搞定的。”

“好的婆婆，我知道的。”夏曦几个大跨步，就蹦上了楼梯。

站在门口，夏曦看着敞开的门内，那个专注写药方的姑娘，不知不觉出了神。

——杨清欢……识字吗？

“你站在门口当门神？”

夏曦被惊得回了神，身前站着的正是杨清欢。

“我去买……？嗯？药方呢？”

“用不着，咱俩最好都别出去了。”杨清欢又突然回头冲着门里，“林嫂子，我先找找药箱，回头缺的还得麻烦您了。”

“没事儿，清欢。”

夏曦跟在杨清欢身后，但凡速度慢点就找不着人了，急得她急匆匆开口。

“清欢，杨清欢，你去哪啊？慢点行不行？”

“回房间拿药箱，你跑快点啊。”

杨清欢脚步慌忙，丝毫没管身后的夏曦。

见自己实在跟不上，夏曦也就不急了，刚踏进院子，就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慢悠悠的挪。

不过她的眼神，倒是一瞬都没离开过杨清欢。

屋里蹲在地上翻箱倒柜的姑娘，突然停住动作，然后扔了一个小瓶子过来，夏曦手忙脚乱接住。

“诶，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功夫诶，摔碎了我不赔的。”

“碎了我就让你尝尝一枪毙命是什么滋味。”杨清欢语气里满是威胁，眼神却溢满了戏谑。

夏曦要是没抬头，恐怕就要被她吓到了。

“你会用枪吗？哪来的枪？”

“不会，但是你有啊。我觉得我打的过你，零距离射击，我不信中不了。”

杨清欢掏出怀里的药方，一个一个核对着，口头还不忘吓唬夏曦。

“哼，强盗行径，真是无法无天哦。”

杨清欢忽然抬头看她一眼，“这么大的女儿家，发什么嗲？”

夏曦倚在门框上的身子突然站直了，“？我……”

“清欢姐姐！清欢姐姐！”

扎个羊角辫的小姑娘带着稚气的声音穿透进来，隔了好几秒，两人才见到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