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时 第5章 外出

“没见过这么能睡的人。”

杨清欢立在床边的身影笔直，小声嘟囔一句，便转身离开了棚屋。

夏曦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外头隐隐约约传来小孩子的嬉笑声。

披上外套时，夏曦都还在疑惑昨天来时明明没有见到有小孩。

推开简陋的小门，只一瞬，夏曦就被头发散乱的那人吸引了目光。

杨清欢蹲在院中，四周围了一圈小孩儿，正蹦蹦跳跳的缠着她。

“姐姐！姐姐！屋里的大姐姐醒啦！我们可以大声说话了吧！”杨清欢面前是个羊角辫小姑娘，瞧见了夏曦，便用带着稚气的嗓音询问杨清欢。

蹲着的人没回头，捏捏小姑娘的脸蛋，哄着她们。“可以了哦，你们真棒，回头给你们做蜜饯吃，好不好？”

“好！”一个瘦弱矮小的小男孩眼睛亮亮的回答。

“谢谢姐姐！”旁边扎了马尾的小姑娘激动得蹦起来喊。

“耶！”后方几个小朋友异口同声的欢呼。

孩子们蹦跳着散开，三三两两结伴庆祝着。

杨清欢带着笑意起身，转头望向夏曦。

正慢慢小步靠近的人，顿住了脚步，对着杨清欢露出一个笑。

“有洗漱用品吗？”

“只有盐水和柳枝，毛巾也在屋后水池边上，小姐，你别嫌弃。”杨清欢伸手一指，默默打量着夏曦的神情。

却没见她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很平静的就往屋后去了。

杨清欢没管她，自顾自找赵婆婆觅食去了。

“粥好了，你待会一块儿给那姑娘端过去。”

“好的，娘果……婆婆。”

杨清欢答的乖巧。

“改不过来就别改了。离了家，口音可以算是最后的一丝联系，记在心里，莫忘。”

赵婆婆一手端着盛好的粥，一手抚上杨清欢心口，语气惆怅的嘱咐她。

杨清欢鼻腔发酸，低着头接过粥碗，盯着飘荡的米粒，从喉间挤出一声飘忽的“嗯。”

“不要哭鼻子哦，马上眼泪掉到粥里了。”赵婆婆揉了揉杨清欢凌乱的发顶，“待会让后院的小孩子去叫她们大人回来吃饭。”

“好的。”杨清欢端着两碗粥回了后院。

夏曦正蹲着和孩子们说话，见她回来，大大小小几双眼睛全都看过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去叫大人回来吃饭，愣着干什么呢？”

杨清欢没兴趣打听那么多，只出声把她们打发走。

小朋友们一哄而散，夏曦静静等着杨清欢靠近，出声问她。“你的头发是故意弄成这样的吗？”

“？”杨清欢把碗递给她，满脸疑惑的看着她。“弄成哪样？”

“额……”夏曦找了好几个措词，最后还是破罐子破摔。“就是乱乱的……”

“很乱吗？我觉得我已经弄得很好了，我尽力了。”杨清欢不免露出沮丧的表情。

夏曦新奇得盯着她看，“你不会扎头发吗？我昨天还以为是你跑乱了没整理呢。”

“……我不会，以前有艾麦……姐姐和母亲帮我扎，好多好多花样，可我就不会。”

杨清欢提到这个本就心情低落，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方言，心里更不好受。

夏曦不知何时靠过来，弯腰凑到杨清欢脸前。

突然感觉到扑在脸上的呼吸，杨清欢猛的后退一大步。

“你干嘛？”

“我帮你扎，好不好？”

“离远点，别把粥打翻了……你的粥呢？”

“我放桌上了啊。”

“你？动作这么快？”

“是你发呆太久了，我帮你扎头发了哦。”夏曦绕到杨清欢身后，凑近她耳边询问。

杨清欢不自在得缩了缩，“行行行，你快离我远点。”

“好哦。”

夏曦摘下杨清欢头上纯白色的发带，捋了捋她的长发，手感很软，也很顺。

顺得沿着指缝一根根滑下。

她根本就抓不住。

夏曦用力眨了眨眼，而杨清欢僵着脖子愣是不敢动。

“你待会要出门了吧？”

“嗯，怎么了？”夏曦反问。

“待会去灶房把脸抹黑，或者扮丑一点。”

“知道了，你也小心。”

夏曦把编好的麻花辫放到杨清欢胸前，仔细欣赏一眼自己的杰作，一脸的骄傲。

杨清欢低头看一眼，又抬头对上夏曦的眼睛。“看样子很棒？”

“对。我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去了。回见。“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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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的大街上，一脸黑灰的杨清欢拐进一家店门紧闭的药铺里。

店里一对白了双鬓的老头老太太，正弯腰收拾着一片狼藉。

杨清欢站在门口，看着地上杂乱的药渣和杂物，愧疚得跟着一起收拾。

那老太太抱着东西一转身，就注意到了杨清欢的身影，回身顺手扒拉了一把白发老头。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站了好半晌，杨清欢捧着分出来的药渣起身，正对上了二老的目光，她心虚得垂着头，一直盯着手里的药渣看。

“清欢啊——”

“师父师娘，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们这么多日的收留，我收拾好自己惹的祸就会走的。”

杨清欢的师娘猛掐老头子的胳膊，看样子是用了狠劲的。

那白发老头终于是开了口，“清欢，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何况是那群人不讲理砸了我们的店，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老两口的女儿不知所踪，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这一个多月，你贴心，还做事仔细，我们都很喜欢你，不需要愧疚。”

“嗯……”杨清欢不知还能说什么，只埋头继续收拾自己带来的烂摊子。

那老两口看劝不住她，也跟着收拾，三人一句话都没再说。

收拾到最后，杨清欢将打从出门起就一直揣在身上的三条银坠子，放进了药箱。

那边的师娘，已经对着白发老头子挤眉弄眼了好一阵子，却始终没起什么作用。

眼看着杨清欢就要推门离开，师娘急忙开口叫住她，“清欢，要不你留下来吧，我们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了，我们老两口总要有个寄托吧。”

杨清欢红着眼眶回头看她，突然冲过去抱住了师娘。

“师父师娘，对不起，徒儿不孝，实在没有脸面留下来。徒儿一身麻烦，不能拖累你们。你们该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杨清欢松手，冲出店门，老太太还想再追，却被杨清欢师父拉住了。

“孩子有她的原因，强求没有意义。”

“清欢出去受罪了怎么办啊？老头子！”师娘趴在身前人肩膀上，哭得不住抽泣。

“她若留下来，我们好歹能护她一阵子，就是拼上我这条没给瑶瑶的老命，也能护着她啊！”

“老婆子，你别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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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犯傻啊，姑娘。”

夏曦听着面前这人的话，撩起眼皮探究得反问他。“我怎么就犯傻了？”

“昨日在这受伤的人，你如何还能再找到呢？说不定他没钱去医院，已经死了。况且就算没死，他也不敢再来这条街了吧？”

那瘦弱的男人讲的眉飞色舞，夏曦重又低下了头，只竖着耳朵听他说话。

“姑娘你不知他伤的是哪里，更不知他长什么样，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夏曦死死揪着衣角，慌乱的语气遮掩不住。“那该怎么办啊？我过几天就该走了，我找他真的有事啊。”

“我说姑娘，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就别麻烦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那瘦弱男人凑完热闹，已经没了兴趣，挥挥手就离开了。

夏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住蹙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身拐到街边的巷子里，坐下准备守株待兔。

先不管兔子能不能等到，唯一的联系就在这里，这种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过夏曦没等多久，就看到了刚才那个瘦弱男人折返，眉飞色舞的指着这边，身后跟了一队土黄色军服的士兵。

夏曦意识到自己被出卖，慌忙起身，顺着昨天的路，往九堡街飞奔。

她跑着跑着就瞄到路边缩着的一道熟悉身影，夏曦跑近打量一眼，便匆匆拉起她。

“你干嘛啊？”杨清欢带着哭腔的声音，听得夏曦心口一软。

“你哭什么呢？”夏曦准备数落杨清欢。

抽空侧头看她时，却瞥到她脸上的泪痕，整个人梨花带雨的，她也说不出重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