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情诗 第16章 狭路

“谙谙，最近还好吗？”

李维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温柔，只是略显疲惫。

这声“谙谙”让林许谙胃里一阵翻涌。去年他就是用同样温柔的语调说“我们分开吧”，转身就成了姜柔的丈夫。

林许谙停了两秒，听出他是在室外打的电话。

看来有些事姜柔还不知道，他也不敢让姜柔知道。

“我好不好，你心里不清楚吗？”她语气冷得像北方的低气压。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李维似乎是在深呼吸，酝酿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等他编辑好语言，林许谙先发问，“你当初和我分手，就是为了和姜柔结婚？”

“谙谙，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李维知道，她既然找到这里，必然是知道了所有的事。

“李维。”林许谙都要被气笑了，“事到如今你不该和我好好解释一下吗，居然还在关心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有多看不起我，想和我分手，连真实的原因都不敢说，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我会死乞白赖的挽留你，求你不要抛弃我去奔你的大好前程？”

回忆中的温柔软语，如今的冷言质问。

李维失落的呓语响起，“我知道，谙谙，你不会那样的。”

林许谙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不想和他争论这些毫无意义的事，左右木已成舟，不过失去一个差劲的男人。

她关心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你这几个月为什么不回消息？如果不是我找上你，你对我的处境永远都会视而不见吧？”

“你的消息我都看到了，我现在也联系不上贾俭，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不管的。”

林许谙这辈子都没听见过这么可笑的笑话，“李维，你在逗我吗，什么叫你不会不管？好像你管了这事就显得自己多仁义一样，你是失忆了吗，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你而起，如果不是你，我管他贾俭是谁，我又凭什么要帮他？你还记得你在和我分手时说过什么吗，你说所有的事会在年前解决的！结果呢，你除了躲着我都做了什么?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遇事只会逃避的懦夫！”

林许谙不是喜欢歇斯底里的人。

在她第一次联系李维未果时，那时她心态还很平和，对李维的印象还维持在他们恋爱的时候，她相信李维只是没来得及看她的消息，毕竟他们已经分手了，他没有义务秒回自己。她相信李维的人品，也相信他看到后一定会主动联系自己的。

可是他没有。林许谙失算了。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复。

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发出去的消息，打出去的电话，一概石沉大海。

林许谙的心从平静到惴惴不安，再到慌乱，焦虑，怨恨...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对李维说出这样冲动又恶毒的话。

“谙谙，你冷静些，我说到做到，”李维尽力安抚着他，语气略显急躁，“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上他，那五十万...我会尽快让他还你的。”

“李维，我再说一次，这钱是我借给你的，”林许谙声音冰冷万分，特意将那个“你”字加重，“他如果还不了，那就由你来还。”

乌云遮天蔽日，远处天空一声闷雷，片刻之后，下起雨来。

宋加熠在车里等了半天，看到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掉落在车窗上，拿起把伞正想下车。刚好这时，林许谙已经打完了电话，朝车子的方向快步往回走。

回到车内时，林许谙发丝有些被雨打湿，胸口起起伏伏地微喘着气，不知是跑得太快还是刚才情绪太激动导致。

副驾上的宋加熠一直没说话，只是在她进来时抬了下眼。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风声。林许谙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手在半空中悬了片刻，忽然就没了力气，垂落时带得安全带扣轻响了一声。

宋加熠从后座拿了瓶矿泉水，用一只手拧开瓶盖递给她。

“...谢谢。”

林许谙仰头喝了口水，坐在驾驶位上歇了会，情绪平静了一些。

“等会去哪？”宋加熠等她眉间的不悦稍缓，低声问她。

林许谙视线虚焦地望着前方，车窗倒映着她侧脸，雨点大颗大颗落下，外面的视野一片模糊。

这雨来得这样应景，好像她现在的心情。

敏感的情绪像根细针，轻轻一挑，就把她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挑断了。

最先涌上来的是委屈，说不清是为过去的自己，还是为刚才情绪不受控的那几分钟。她吸了吸鼻子，想把那点酸意压下去，肩膀却先一步垮了下来。旁边的宋加熠动了动，似乎想递纸巾，又停住了，只安静地侧些身子对着她。

细微的动作像个开关，林许谙转回头，眼眶已经红透了，眼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牛仔裤上瞬间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哭声起初是很轻的、带着倔强克制，后来就忍不住了，变成了趴在方向盘上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恸哭。那些被强行按下的糟糕情绪，在这一刻全被翻了出来，混着眼泪，湿了满车厢的沉默。

林许谙不是因为男人难过，是为她的感情难过，她曾无比珍视小心维护的感情，到最后竟然这般狼狈。

她做了那么久的有关爱情的美梦，到最后被现实打成了一地鸡毛。

宋加熠始终没出声，只是默默调低了空调的风速。现在他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不要打扰。

林许谙哭够了，接过来宋加熠递给自己的纸巾，擦了擦眼角，擤了下鼻涕，故作轻松地强扯出一个笑容。

“回江锦吧。”

宋加熠确认般问了句，“不和他见一面？”

“不想见了。”林许谙若是再见这个人，怕自己控制不住抽他耳光。

“好。”宋加熠不多问。

右手挂挡，转动方向盘，雨刷器扫清了前方的雨水，林许谙将车子掉头，驶向前往江锦市的方向。

手指轻触了下中控屏幕，熟悉的粤语女声响起，林许谙起初没多在意，行至第二个路口时，她突然反应了过来。

车内正播放的是她手机上的歌单。

宋加熠感受到了她的异样，微微垂下眼眸。他没想删除痕迹，等着林许谙自己发现。

林许谙沉吟着把车子又找个地方停好，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宋加熠表情依旧平静，林许谙率先沉不住气。

“你刚才都听见了？”

林许谙的手机蓝牙连接着宋加熠的车子，刚才她出去接电话的时候忘了断开。宋加熠当时就在车内。

“嗯。”宋加熠脸上不见波澜，“我不是故意想偷听。”

“...”林许谙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她自己粗心大意，想怨也没法怨他。

但被人知道了自己不太光彩的事，林许谙心里还是有点不愉快。

“你想说吗？对我。”宋加熠转头看向她，主动开口。

他明确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关于她的那些事，他是想知道的，但是否对他倾诉，看林许谙自己。

下了车，雨还在下，比刚才小了许多。

二人找了家咖啡店，坐在了外面的露天座位。雨点打在头顶的巨大阳伞上，像有自己的节奏。

该从何说起呢？

如果真的从一切的起源开始讲述，怕是要讲上太久，林许谙自己都没有这种耐心。

分手前的那几个月，李维事业刚刚经历波折，他是个很要强的人，一条路走不通，马上就会钻研另一条可行的路径，总之，他绝对不可能任凭自己的人生深陷低谷。

他是个擅长处理各种人际关系的人，说话办事都极尽妥帖，朋友也多。

当他和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谈及自己想创业的时候，不少人都对他伸出了橄榄枝。

贾俭就是那个最殷勤的人。

林许谙对这人的第一印象一般，他个子不高，人长得平平无奇，一双三角眼透着一股精明世故，一看就不是善类。

李维要和他合作开一家新公司，做互联网业务。林许谙见到这人的时候，他们的合作已经谈到最后敲定阶段，很多关键性的信息她并不知晓。

由于李维身份的特殊性，他不能作为公司明面上的股东，林许谙作为她的未婚妻，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几番商议，林许谙最后还是答应李维为他代持股份。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李维开这家公司是铤而走险，他那时没多少现金，除了自己多年的积蓄，剩余的部分只能靠贷款。

本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可在最后关头，李维的贷款出于某些原因竟然没下来。

新公司急需注入资金，实在没办法，李维向林许谙开了口。

那时李维正处在低谷，不会有谁对他伸出援手，林许谙想着反正二人马上就要结婚了，这点事也该帮着他分担。她问李维需要多少钱。

李维那一刻的表情她现在还记得，在林许谙说出那句话后，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谙谙，还需要五十万。”

林许谙没想到他竟然需要这么多钱，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问他这公司到底靠不靠谱。

李维只告诉他，所有人都是信得过的，贾俭是他认识十年的兄弟，绝不可能坑他。如果她不放心，可以和贾俭写张欠条。

林许谙见过贾俭，那人开着几百万的豪车，出入都是高级场所，应该不会坑她这区区五十万。

就这样，她一时昏头，把钱转到了贾俭卡里，和他写了约定半年期限的欠条。如果他不还钱，林许谙一定会把他告上法庭。

新公司成立，他们满怀期望，多少人觉得这是自己辉煌人生的开始。

可两个月之后，一切却以不可控的方式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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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