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情诗 第14章 情人节

林许谙拿着串好珠子的手链，在手里把玩了半天，最后将它系在了手提包拉链上。

深褐色的透明珠子在阳光下质感剔透，除了带有字的几颗，林许谙又选了几颗浅色珠子作为点缀，搭配起来意外地好看。

手机响了几声，林许谙扫了眼没回。是黎陌发来的消息，她得罪了刘放，工作不保，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林许谙的联系方式，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在尝试联系她，哀求着想让林许谙帮着说情。

林许谙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自己看起来很像那种以德报怨的圣母吗？

宋加熠沉默着走在前方，林许谙看着他的高挑背影，突然想起了昨天在海鲜餐厅的走廊，他横在自己前方，对别人说的那句“在追”。

她自然知道这是假话，为的是替她嘲讽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但这种说法让人不多想很难，林许谙不是小女孩，每一句暗示，她都不会当作玩笑忽略。

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宋加熠看着冷冰冰，骨子里居然还挺轻佻。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帮了自己，林许谙对他有点小感激，但也谈不上感动。如果换做以前，她或许会很吃这一套。

林许谙以前最喜欢的电影是大话西游，里面有一句经典的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看这电影的时候她还在上高中，那时还不是很懂电影想表达的意思，但对这句话却印象深刻。

她也是个普通女生，青春期乃至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曾对爱情有过幻想，期待着自己的生命中也会出现那个盖世英雄。

林许谙一度忘了，那句台词的下一句是：“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这结局。”

心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就避免不了会落空。

是她让自己成了那个悲情角色。

信任被辜负，感情被戏弄，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可能之后遇见再好的人，林许谙都做不到用纯粹的目光去看待了。人性是面镜子，自己单纯，也会把别人往好了去想，但当镜子上有了污点，照向别人时，那些污点也出现在了他们身上。

所以不知后来的什么时候，林许谙不喜欢那部电影了，她觉得电影里的女角色们下场都不好，她不喜欢她们的结局。

至于宋加熠，他是个性格冷淡的人，在他的亲妹妹面前依然如是，这样的人，有多大几率会无缘无故帮助一个毫不熟悉的人？如果一开始，他是出于于心不忍，那么再之后呢？一次又一次出手相助，不管怎么说，他都有些超乎寻常的热心了。林许谙并不迟钝，她是成年人，不会傻傻认为对方的一切行为都出于善良。

这世上不会有人会无条件帮地帮助另一个人，除非那个人有所图。

宋加熠图什么呢？

林许谙觉得这个问题无需多想，原因要么和她有关，要么和李维有关。

如果是前者，他在这极短的接触中对她产生了兴趣，其实也不足为奇。只要是人就有**，哪怕他看着薄情寡欲。

说起来，她林许谙自己也没多磊落。

初识时日料店略显夸张的眼泪，餐厅走廊里的那根烟，酒店时借的浴室...

她想达到目的，也要抓紧那根唯一的稻草才行。只是没想到，这根稻草根本没她想得那么难抓。

如果他们都不够磊落，那也算一拍即合。

二人回到车上，宋加熠启动车子，点开音乐播放器。

惬意的R&B从立体音响溢出，林许谙靠在椅背，目光始终看向窗外。

一路畅通无阻。

中途下车吃了顿晚饭，傍晚的时候，宋加熠找了家环境不错的酒店，把车停在了店门口。

今天是情人节，林许谙想起来一些有意思的事。她身上一直有个情人节诅咒，不管她是否是单身，每年的情人节必定都是一个人过。

这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林许谙本以为李维会是那个例外，没想去年的情人节，李维因公事出差，那会她刚答应他的求婚，就也没多在意这点仪式感，毕竟以后如果结婚了，每年都可以过情人节。

倒是李维对自己缺席情人节这件事表现得异常难过，临走之前还信誓旦旦地握着林许谙的手，承诺明年一定会好好补偿她。

思及此，林许谙心里陡然升出一丝讽刺，不愿继续回忆。

从吧台拿到房卡，宋加熠和林许谙的房间不在一层楼，二人在电梯道别。

中部地区气温没有北方那样寒冷，房间暖气也够足，林许谙把外套扔在沙发上，走到床边仰躺下来。

手机显示时间晚上十一点，酒店的环境不错，就是隔音差了些。

安静的室内，林许谙敏锐地感知到了隔壁房间此起彼伏的声响，实在听不下去，她下了床，从沙发上拿起外套出门。

本想出去买包烟就上楼，到达楼下时，没想超市竟然已经关门了。林许谙皱眉打开手机地图，搜索着附近的商店。

离酒店五百米左右有一家烟酒超市，林许谙沿着地图显示的路线向前方直走，中途需要穿过一条窄巷，到达后面的步行街。

晚上路上本就没几个人，站在那条巷口，往里望去，巷子内一片漆黑。林许谙心头惴惴，估摸着穿过这条窄巷也用不了几分钟，便怀着侥幸加快脚步走进去。

事实证明，没事不要一个人走夜路这种说法是正确的，偏这一次，林许谙的倒霉体质被触发，马上走出巷口时，她看到路尽头处摇摇晃晃走进来一个酒鬼。

“嗝~”酒鬼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声音响彻整条安静小巷。

那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一张粗糙的脸在酒精作用下通红无比，浑身散发着廉价白酒腐蚀的臭味，正骂骂咧咧地不知在讲些什么。

林许谙脚步迟疑了下，现在往回走的话，那醉汉如果追过来她也跑不了，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赌一把那醉汉不会对她做什么。林许谙深呼口气，和醉汉打照面的间隙，她别过脸不去看他，故作镇定地刷着手机。

那醉汉见到迎面走来个姑娘，表情马上兴奋起来，见林许谙如同躲瘟神一般绕过了自己，他又晃晃悠悠转过身跟上来，和她笑嘻嘻搭话。

“美女，这么晚了，去哪啊？”

林许谙置若罔闻，目视前方越过他继续走。

“喂，和你说话呢！”

醉汉见她不理人，语气恶劣几分，手往前一伸，试图从身后攀上林许谙的肩膀。

林许谙感受到他的动作，闪身避开他的手，下一秒，她撒腿就往前方跑去。

“妈的！你他妈跑什么？”

醉汉的骂声在身后响起，言语极尽粗鄙难听。他疯狂在后面追赶，像是索命的恶鬼。

身后传来趔趄的声响，林许谙脊背绷紧，被冰凉的冷汗浸透。她能想象到那张被酒精泡得浮肿的脸，那双浑浊眼睛里闪烁的恶意，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只沾满污渍的手抓住。

醉汉的脚步跌跌撞撞，带着一股蛮劲紧追不舍，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形状。

巷口近在眼前，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林许谙就已经跑得气喘，在触碰到路尽头的灯光那一刻，她正要再卯足劲往不远处人多的地方跑，刹那间，手臂突然被人用力从侧边抓住。

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没来得及发出尖叫，整个人跌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

抬起眼，惊措间，林许谙对上一双沉静漆黑的双眸。

“宋加熠？！”看见来人，林许谙瞳孔瞬间放大。

宋加熠的身影在路灯下更显挺拔修长，像是凭空劈开夜色的楔子，刚站定，就听见身后一阵疾风，有什么东西正朝这边飞来。

凭借识别危险的本能，千钧一刻间，宋加熠猛然抬起手臂。

“哐当！”一声爆响。

先是硬物撞击手臂的闷声，之后玻璃碎裂，跌落在地，迸溅在四处。

林许谙捂住头，迟来的尖叫在这一刻爆发。

步行街上的行人被吸引到了目光，三三两两朝这边望了过来。

“什么情况，那边好像有人打架？”

“不是，有人受伤了！”

林许谙惊惧地回过神，睁开眼时，那醉汉已经不见踪影，宋加熠脸色不见异常，一只手将她搂在怀中，另一只手护在她身前。

视线移到宋加熠慢慢垂下的手臂，他的袖口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珠顺着小臂的肌肉线条缓缓渗出来，在路灯下泛着暗红的光，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和满地碎玻璃渣相融。

“...”林许谙想开口说“你受伤了”，却发现声音干涩得发不出声，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

“不要紧，先报警吧。”宋加熠接收到了她紧张的目光，安慰她道。

“不行，”林许谙稳了稳心神，逼迫自己镇定下来，盯着宋加熠神色严肃，“去医院，先处理你的伤口。”

-

如果不是来了医院，光看宋加熠云淡风轻的模样，林许谙压根没想过他的伤这么严重。

医院走廊的灯光昏暗，气氛冷冷清清，晚上人不多，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一间明亮诊室内，林许谙刚刚经历刚才的惊险时刻，至今仍提心吊胆。

宋加熠的手臂裂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缝合了好几针。

林许谙站在他身边，一时没忍心多看。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剪断最后一根线，“好了，伤口处理完了，记得按时换药，这几天别沾水，也别做剧烈运动。”

林许谙怔愣着没回话，宋加熠也心不在焉的。医生见自己被冷落了，眉宇间略有不悦，他转头郑重其事地对林许谙开口，“别不当回事，伤口需要几天才能愈合，这几天必须好好养着，包括那种事，也不能太剧烈，不然伤口还会裂开的，知道吗？”

“？”林许谙茫然地看着医生，片刻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表情有片刻局促。

懒得多解释，林许谙只是点头说好。

宋加熠靠在白色诊床上，左臂搭在床沿，刚换过药的纱布雪白一片。看着她吃瘪的表情，轻声哼笑。

林许谙听见了他的笑声，没和他一般见识，把一杯热美式递给他没受伤的左手，自己捧着杯热可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地方，语气比刚才在巷子口镇定了许多，“没伤着骨头，万幸。”

“小场面。”宋加熠接过咖啡抿了一口，眉峰挑了挑。

执行任务时，再危险的情况都经历过，这些不算什么。

林许谙放下杯子，从包里翻出一小盒消炎药递过去，“等下记得吃。”

“好。”宋加熠接过来揣进兜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林许谙垂眸从包里拿出湿巾，装作没察觉出刚才的触碰，将湿巾递给他擦手。

“今天真的谢谢你。”她坐回椅子上，热可可的温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不过，你当时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如果不是宋加熠，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现在就出现在她的身上。

他摆摆手，视线落在她微抿的唇上，刚才在巷子里，林许谙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此刻却沉静得像一汪水。

“举手之劳。”他随意补充道，“我碰巧路过，今天不是情人节么，我想着应该挺热闹，出来溜达溜达。”

“这样啊。”林许谙点头。

这是第二次，宋加熠在危急关头挡在了她面前。

林许谙神色有些黯淡，“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那种事谁碰到都会管。”宋加熠语气无波无澜。

林许谙顿了顿，轻笑了下。

真的如此吗？

“刚才逛街的时候，看见了这个，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宋加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大的礼盒，塞到了林许谙手里。

林许谙有点意外，也不打算避讳什么，当着他的面拆开。

里面是一只发卡，藏蓝色的柔软绸带系成蝴蝶结的样式，若是戴上估计还挺显气质的。

“宋加熠，今天是情人节，你送我礼物？”林许谙也不绕弯子，毕竟他现在的做法已经到了自己难以忽视的地步。

“怎么了，没有人规定必须是情人才能在这一天送礼物，我只是觉得这个适合你。说到情人节，”宋加熠看了眼时间，“还好，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九分，那就祝你节日快乐吧，林许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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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