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仙上草 第27章 鹿吴山

鹿吴山地处尚国西北方，那是一个很贫瘠的地方，到处都是险阻的高山。山上都光秃秃的，草木生长稀疏，既没有珍贵的草药，也没有什么珍惜的野兽。居住在此处的人，大部分都是山上打打猎，山下种种田，勉强混个饿不死。

其实这里出产美玉，只是这山除了长年被瘴气环绕，还特别的邪性。经常会传出婴儿的啼哭声，被这声音迷惑的人进了山便再也没有出来过。因此即使知道山里能开采出美玉，却也没有人敢轻易尝试。偶尔有些贪财的外乡人想进山赌一把，也是毫无例外的有进无出，即使有侥幸出来的，也活不了太久。

原本大家都已经断了这个念想，不再惦记着山里的美玉。可是从十几年前开始，山下的卫家突然找到了进山的法子，每年去个十来天，倒也能全身而退带些玉石回来。于是这鹿吴山下的小村庄又慢慢的开始了热闹，卫家便成了这里最富有的一户人家，垄断了这一带的财路，所有的村民都在靠卫家赏饭吃。

村里虽然繁荣起来，可是怪事又多了一桩，经常会丢小孩。不过村里的人也没有太放心上。毕竟，调皮不听话跑上山的孩子，出了事怨谁？哪个地方每年不死几个孩子。穷人家的孩子不值钱，死了一个，嚎一阵子，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只是这几天，村里有件新鲜事。不知道哪里来了个教书先生，长的斯斯文文，和和气气。村里的孩子喜欢他，村里的姑娘喜欢他，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喜欢他。

教书先生平日里就教小孩子们念书识字，闲下来就和村民唠唠家常，帮忙写个信，取个名什么的。束脩要的很少，说是祖上受过此地恩惠，现在是回来报恩的。

村民们很高兴，先生除了教孩子们识字，还喜欢说教讲经。不过这个没关系，教书先生不爱说教，那还能是教书先生吗？

昊钦到这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从虚音谷被召去清虚境，领了命连灵苍殿都没回去就来到了这里。天尊着急的态度让昊钦心里充满了疑惑，并且所谓的“安抚凡间”的说法，也有些牵强。可是到了这里之后，返璞归真的生活状态让昊钦十分的满意。这里虽然贫穷，可是孩子的吵闹，老人家的唠叨，像是某种活血的丹药，使得原本平静到有些僵硬的内心，注入了不少生气。

不过，对于这里失踪的孩子，昊钦心里很不满，那座被瘴气环绕的鹿吴山，始终要挑个时间进去看一下。还有那个神秘发迹的卫家，也是疑点重重。

昊钦抬头看向夜空，这里的夜空没有仙宫那么繁星璀璨，颜色也没有仙宫那么清澈明朗。村里的灯火大都熄灭了，穷人家都会早早睡去。

不如就趁夜晚无人，先去卫家看看。

然而，昊钦突然察觉到一丝灵里的波动自远方的天际传来，像是仙宫来人了。

这次下凡安抚凡间的事由灵元帝君主导。前几日已经通知他，华璃殿会派个小药师下来帮忙。想来，应该是人到了。

思忖间，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昊钦面前，紧接着居然出现了妄离那双活泼如清泉的双眸。

妄离一见到昊钦，就想扑上来，可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居然规规矩矩在原地行了个礼，然后有模有样的拿出一块玉牌说道：“灵苍帝君，在下是羽殊仙子妄离，领命下凡，助你安抚凡间！”

昊钦狐疑的接过玉牌查验，确实是天尊下给华璃殿的命令。再看看妄离一脸得意，不像私自下凡偷跑出来的样子。

妄离在见到昊钦的那一刻，原本悬在半空飘飘荡荡不知如何是好的心，终于踏实的又回到了自己的胸口。

还是老秦说的对，果然只要见到昊钦自己这病就好了，师兄的药不管用。

昊钦见妄离刚才还一副想扑上来的样子，这会儿又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傻笑。这丫头，也不知道是如何缠着妙元才让他点头答应，想着妄离粘人又耍无赖的样子，昊钦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一副认命的神情说道：“既然你是领命下凡助我，那便一切听我的，对外，我们可以兄妹相称。”

妄离傻笑着点头，不知为何，这话听起来，异常的亲切熟悉。

“我正好要出去办事，不如你一起来吧。”

妄离欢呼一声，熟门熟路的变成了松鼠，滋溜一声就窜到了昊钦的怀里，找到那个熟悉的地方把自己团了起来，随后异常满足的吱了一声，她可算是搞明白了，昊钦才是她的良药。

昊钦怀揣这毛茸茸的一团，身形一闪不见。

两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卫家的屋顶上。来时，昊钦简短的和妄离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一听到有小孩子无辜失踪，妄离也很是愤慨，吱吱叫个不停，誓要一查到底。

相对于鹿吴山小山村的贫乏，卫家实在是大的不像话，虽然和城里的大户人家不能比，但是雕梁画柱，假山池水，该有的一个不少。院落之间，居然还有家丁护院来回巡逻。尤其是最后一进院落里，守在外面的家丁尤其多。

越是心中有亏，越是害怕，自然越是会找人守护。院外守着最多的家丁，院内却没有人，且屋子里亮着灯，这分明就是告诉别人，此处有鬼。

昊钦都不用进屋，落在屋顶上，侧过头眼中灵光一闪，便将屋内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老爷子已经答应了，毕竟一路打点过来，就差这最后一环。若是这环打通了，润儿进了采买司，我们卫家也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去都城了。”

“二爷说的是。”一个略显奉承的声音回应到。

“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那个叫二爷的问道。

“二爷您放心，这两个女娃娃都是外乡买来的，干净的很，查不到。”

屋顶上的昊钦耳朵动了动，更加留神的听起来。

“仔细些，村里的娃儿不能再动了，会引起注意。到时候闹起来就不好了。”

“那些个穷娃子，没人注意的……”

话没说完，就被二爷凶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让你仔细些就仔细些！毕竟是那么多条人命！老爷子已经萌生退意，说什么不能再加重罪孽。若是再有些什么事情刺激了他老人家，真去了南边种田，你就留在这里守老宅吧！”

这话似乎很有效果，那人的声音立刻变成谄媚讨好：“小的错了！小的无论如何也是要跟着二爷的！哪怕二爷去种田，小的就做拉犁的牛！”

“行了！少拍马屁，下去把明日要带的货物再检查一遍。尤其是要将那两个女娃娃喂饱，我已经联系了法师，明日一早就进山。”

另一人连连答应着，随后退出了屋内，带着两个人，朝西院走去。

昊钦一路尾随了过去，跟随者来到了偏僻的西园，进了一座严实的小屋内。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但也算干净舒适。床上躺着两个小女娃，一个稍大些，大概五六岁的模样；另一个，却分明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床边有个老妈子看护着，支棱着脑袋，正犯着困，听到有动静，立刻警醒过来，见是自己人便松了口气。

“喂过药了？”进屋的男人问道。

“喂过了，不到明天晌午，不会醒的。”老妈子连忙回答到。

男人撇了眼床上的女娃，虽然不及有钱人家的娃儿那样白胖可爱，喂养了这些时日，脸颊倒也圆润了不少，洗的也干净，心里很是满意。他从兜里掏出一袋子钱扔给老妈子说道：“干的不错，这没你事了，下去吧。不过，记得管好自己这张嘴！”

老妈子接过钱袋，往里看了看，咧开嘴笑得露出满口大黄牙：“老婆子我明白！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爷您放心！”

那男人不耐烦的挥挥手，一脸不屑。

那老妈子拿了钱，屁颠屁颠的就离开了屋子。

等老妈子一走，男人连忙示意身边的两人开始行动。

他们从一旁角落里抬出个大箱子，箱子上刻着很多的图案，然后将床上熟睡的两个女娃装了进去，轻轻盖上箱子，落上锁，又在箱子上贴了很多的黄符纸条，看上去神神叨叨的。

弄完了这一切，那男人对身边两人恶狠狠说道：“今晚上看好了，明日进山不能出一点岔子，若是出了问题，我就把你们两个送进山去！”

身边两人唯唯诺诺连忙点头。

那个男人这才满意的走出了屋子。

于是屋子里就剩两个家丁守着箱子。

“我们快把那两个女娃娃救出来！”妄离对昊钦说道。

昊钦点点头，对两个家丁使了个定身咒，随后一指箱子，那些原本像封条一样贴在箱子上的符纸纷纷自行散开，飘在半空中。随后箱子打开，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依然睡熟的两个女娃托起，牵引到昊钦面前。

昊钦想了想，对妄离说道：“有件事，希望你能帮我一下。”

妄离用小爪子拍着自己毛茸茸的胸脯，表示尽管吩咐。

“我需要随他们进山探查，我想将你变成其中一个女娃躲在箱子里一同进山。只是山中情况不明，所以此事可能会有些危险，你可愿意？”昊钦问道。

“我不怕！”妄离回答到。她非但不怕，还有点小小的兴奋。

“好！”昊钦似乎很高兴，将妄离变成了那个大一些的女娃，随后手中现出无隅剑，拂过剑柄的吊穗，拔下一根红绳，缠到妄离的手腕上：“你若是遇到危险，便扯下这根红绳，我会即刻赶到。”

小娃娃妄离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子，开心的点点头，刚想再说什么，却见昊钦在她额头一点，妄离就觉得自己眼皮子重了起来，一歪头，睡了过去。

昊钦扶住睡倒的妄离，将她小小的身躯放进箱子里，见她睡的格外香甜，眼角也跟着挂起了暖意。又想到山路崎岖可能颠的很，于是将床铺上的被褥拿了过来，轻轻垫到妄离身下，将她包裹住。顺便还将那绣花枕头变成了一个婴儿模样，一同放进了箱子里。手一挥，箱子盖上，漂浮在半空中的符纸重新封回了箱子上。

昊钦带着两个女娃娃消失于屋内，两名家丁定身咒同时解除，原本举起的手终于放了下来。就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手臂有些酸胀，倒像是举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