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明犀深深呼吸,维持笑容:“有你这么解读的吗,我说想和你谈恋爱,谈吗?”
方泽芮转笔的手顿了下,笔掉下去,啊,丁明犀在开玩笑,为什么自己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了?一听到丁明犀提起恋爱话题就烦。
他把笔捡起来,拿笔的屁股戳了戳丁明犀的脸以示不满:“不谈,我的心里只有学习。”
谁知丁明犀话锋一转:“打炉石吗?”
方泽芮眼睛一亮:“打。”
丁明犀学方泽芮刚才那样说话:“我的心里只有学习~”
“那不打了!”方泽芮皱鼻子,把话题绕回去,“说真的,如果真有喜欢的女生、想谈恋爱……别瞒着我。”
“没有喜欢的女生。”丁明犀说。
其实关于恋爱乃至婚姻这点事,方泽芮和丁明犀曾经有过共识。那年两人四岁,妈妈带方泽芮去参加小舅舅的婚礼,方泽芮问结婚是什么呀,妈妈说结婚就是和另一个人永远在一起。
方泽芮心想那我要和丁明嘘结婚,回去和丁明嘘一说,丁明嘘欣然同意。
据他们观察,结婚之后的人会互称老公老婆,好像都是女的叫男的老公,但他俩都是男的,没人能做老婆,能怎么办呢,只能互相叫老公了。
于是某天傍晚吃完饭,方泽芮在全家人慈爱的视线中宣布:“我粗饱了,我要去找我老公玩了!”
全家人慈爱的脸色变得恐慌。
后来他们就知道了,两个男生是不能结婚的,也不能互叫老公,这段短暂的婚姻遗憾落下帷幕……!
……
这晚两个人还是磨磨蹭蹭把作业做完了,雨晴姐照例在十点半左右来叫丁明犀,她的大排档生意不错,但她坚持不做夜宵,说是不能一天到晚都没时间和孩子说上几句话。
丁明犀回家洗完澡,把校服外套抱到床上当抱枕——外套是方泽芮的,刚才在他房间里空调开久了冷,两人都披了外套。
走的时候丁明犀故意拿错,方泽芮也没发现。
他把脸埋进外套里嗅嗅,除了洗衣粉的味道,方泽芮身上总是有似有若无的药香,一点苦味和一点回甘。
他很喜欢。
丁明犀抱着外套玩手机,丁雨晴收拾完了看房里灯还亮着,过来敲了敲门说早点睡,丁明犀“嗯”了一声,问他妈:“池塘旁边那家绿豆爽老板从外地回来了吗?小草说明早想去吃。”
“回来了,”丁雨晴翻了个白眼,“一天到晚待一块,回家了还要聊Q/Q。”
丁明犀笑笑。
晚上丁明犀伴着外套上的淡淡气息进入黑甜乡,清早借口自己的车被妈妈骑走,赖坐到方泽芮单车后座,鼻尖依旧药香萦绕。他靠在方泽芮背上,随口哼了几句不知道什么歌,方泽芮的咆哮很快响起:“丁明犀你不要拱我!”
“我没有啊,”丁明犀为自己辩解,“是你太怕痒。”
“我要把你甩下去!”
说甩真甩,电镀银色的帅气单车急切地钻出巷陌,飞驰过沿海公路,在离第一节预备铃响之前五分钟,方泽芮成功突进校门,在门口两个自管会成员“快点你们要迟到了”和“慢点注意安全”的互搏发言中冲向车棚,并把丁明犀抖了下来。
——之所以如此狼狈,是因为两人不约而同错过闹钟。阿公在院子里打完八段锦觉得奇怪,日头都攀上檐了,屋内的学生仔还没个动静。阿公回房间把方泽芮敲醒,方泽芮再连滚带爬起来冲去隔壁,把同样被黏在梦里的丁明犀摇起来。
于是他俩不仅没来得及去吃说好的绿豆爽,还不得不在通学路上生死时速。
三步作两步跑上教学楼三楼,在教室门口差点和人对撞,方泽芮拉着丁明犀刹车,抱了好几个保温杯的程思渺也往后撤一步。
“和好了啊?”程思渺扫了他俩一眼,又缩了缩下巴指怀里的杯子,“拿一下,你们的水壶。”
方泽芮把两个几乎一样的不锈钢丑杯子抽出来,他刚跑上来,还有点喘:“这么好,还帮我们打水。”他递了其中一个给丁明犀,丁明犀也说:“谢谢啊。”
“不客气,我愧疚,”程思渺一板一眼对方泽芮说,“看到你们和好我就放心了,昨天放学苗哥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呆呆望着你的位置,好忧郁。”
丁明犀:“……?”
“……”方泽芮道,“他昨天放学不是被班主叫去了吗?”
“……抱歉。”程思渺微笑,谁关心这人放学去了哪哦,“我只是想编个善意的谎言增进一下你们的感情。”
方泽芮哈哈笑着揽过丁明犀的肩:“我们感情好得不得了!”
聊几句话的工夫,预备铃声大作,所有人像被复位的程序一样迅速回到自己座位。
趁着老师还没来,方泽芮转过去,对着隔了一个过道,坐在斜后方的丁明犀做口型:“忘了问你,昨天班主叫你干吗?”
第二个铃声响,老师来了,丁明犀的纸条也扔来了,他写:她让我给广播站想几个特色栏目,下课再跟你详细说,先听课^o^
青葵一中……也有那么些学生社团,只不过几乎名存实亡。想当初高一入学,看到学校广播站招新,丁明犀就被方泽芮怂恿着去了,幻想当个氛围感正午电台DJ,结果唯一的工作是播放正能量励志歌曲,甚至都用不着他开口说话。
熬了一学年,从一个几乎没播过音的小小播音员熬成广播站站长,丁明犀的工作权限也仅仅从按照传了八百年的歌单播歌,提升至可以安排别的播音员播歌。
这学校就这样,除了自管会这种用学生管理学生的组织,其他什么社团什么组织大多只空有个名头。方泽芮高一时还加了个羽毛球社,结果学校里唯一的羽毛球场和礼堂用的是同一块空间,后来礼堂装修,没再对外开放,因此方泽芮至今还没在学校跟人打过羽毛球。
但是要说学校是压缩了学生的课余活动来提文化课成绩,那也不尽然,小岛上的学校嘛……各方面都不如外面,岛上一些成绩好点的学生都跑去对岸南滨市区读寄宿学校了——方泽芮和丁明犀成绩也都挺好的,算是例外,因为他们都要帮家里忙。
总而言之,老师突然要丁明犀想什么广播栏目,真的很诡异。
方泽芮顺口跟同桌的林自立吐槽了一句,林自立消息灵通,露出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表情,抓住老师转过去板书的时机,伏底了脑袋跟方泽芮嘀咕:“下学期我们要和青中合并,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但谁并去谁那里,那些领导们争得不可开交啦。”
“哦哦,”方泽芮也小声说,“这跟广播站有什么关系?”
林自立瞄一眼老师激情板书的背影,继续说:“我们一中成绩不是比不过人家青中嘛,学校领导就想从精神文明建设这块入手,想证明我们学校的环境更能让学生全面发展,让他们搬过来我们这边……虽然很神经,但要真能让他们并过来我也是支持的,我可不想到青中上学,远得要死。”
这所谓的“远”是个相对概念,两个学校分别在青葵岛一东一西,生源基本都是按学生住址分的,虽然岛不大,但像方泽芮这样的,骑单车到一中快的话七八分钟,骑到青中则要二十多分钟。时间就是生命,生命在于睡觉,要是改去那边念书,很多学生就不得不早起十几分钟,短短十几分钟,可能会导致学生变忧郁,忧郁了就无心学习,无心学习就会影响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反正去那边上学万万不可。
方泽芮皱了皱眉,胡乱应了一句:“我也不想。”
老师气势汹汹转过来:“谁在说话呢!这么爱说上来上面说!”
方泽芮和林自立齐齐低头盯课本。
方泽芮脑子里乱糟糟,倒不是林自华说的东西让他消化不了,主要是……两所学校真的要合并吗?就在下学期?传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偏偏落到了他们头上?
他也不是对合校有什么抵触情绪,哪怕时间就往前拨一天,来个人告诉他合校已成定局,他也会觉得这也太有意思,有几个高中生有这种合校经历啊。
但,昨天晚上丁明犀走后,妈妈打来电话,也提到了这件事。
他爸妈想让他转学,想把他接到深圳去读。
他们说一中既然要停办,横竖得折腾换环境,不如换个各方面都更好的学校,而且明年高三了,岛上师资不好,怕他被耽误云云。
最后没谈拢,挂了电话以后方泽芮烦得有点睡不着,躺床上打了会儿《LoveLive!》,屏幕按出了火,烦恼是渐渐忘了,人却越打越精神——这是他早上差点没起来的原因。
其实爸妈说的那些话,方泽芮一一顶回去了,说这都只是传言,说自己在岛上野惯了,适应不了城市,等下去了新班级被人排挤从此一蹶不振,又说学习这种事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师资再厉害也不是每个名师的学生都能上清华北大。
但顶嘴只是缓兵之计……现在合校这事要是真的,他爸妈如果铁了心让他转学,那他怎么办?
方泽芮又一次转头看向丁明犀。
巧的是丁明犀也正看着他,抿起嘴笑。
听课!听课!(敲讲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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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没吃到的绿豆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