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婚吧。”
宋司弦坐在副驾,看向车窗外的街景,语气带着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笃定。
明明刚刚从家里出门的时候还没有下雪,现在已经飘起小小的雪花。
蒋闻逸抬眼看向后视镜中的宋司弦,像往常那样,没什么情绪。
她右手握住方向盘,淡淡地开口:“好。”
这已经是宋司弦今年第三次提离婚,提来提去也没有付诸行动,这几年两人的日子也是过的不咸不淡。
她们不仅同床异梦,甚至几天都不会和对方说一句话。
蒋闻逸试图打破这个僵局,可最终满是索然无味,所以她索性放弃,想到这,蒋闻逸的眉目间不禁带上几分不耐。
宋司弦抬眸,蒋闻逸的不耐烦尽收眼底。
她垂眸,手指用力攥着裙子的一角,
结婚五年,尤其是近两年,蒋闻逸一直保持这个态度,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不在意。
就连提离婚都是这样无谓的态度。
去年的蒋家年会,自己高烧不退......
“爸爸说这次年会有很多合作方,作为我的妻子,你需要出席。”
蒋闻逸站在床边,边看手机边说,语气满是不耐烦。
宋司弦头晕眼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发烧了,很不舒服,你帮我和爸爸说一声,今晚先不过去了。”
蒋闻逸没有回答,片刻后,造型团队进入房间。
宋司弦哑然失笑。
她知道,她和蒋闻逸的婚姻是联姻的产物,她作为蒋家的门面,这种重要的宴会场合必须出现。
那场宴会开始时也下了很大的一场雪,和现在如出一辙。
宋司弦嘲讽的笑了笑。
历史再次重演。
她和蒋闻逸是年少时的同学,起初面对蒋闻逸的冷漠态度,宋司弦只觉得蒋闻逸过分专注于工作,偶尔的忽略可以理解。但是这样的情况出现多次以后,她才渐渐接受,并且明白,蒋闻逸真的不在乎自己。
她在心底忍不住自嘲,这本就是一场联姻,投入感情的人才是怪物。
可是她此时此刻,真的不想再演下去了。
宋司弦松开紧攥的裙摆,语气平淡,“我要下车。”
蒋闻逸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努力避免和宋司弦的争吵,她缓慢地停车在路边。
宋司弦推开车门,一席红裙站在漫天的风雪中,像一朵盛放的玫瑰。
结婚后这样张扬肆意的宋司弦似乎早已不在,蒋闻逸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皱着眉,
“今天的年会小姑会来,很重要,你不想坐我的车,小姑的面子起码要给。”
没等她说完,宋司弦已经向反方向离开。
雪越下越大,风雪掀起宋司弦裙摆的一角,她一身红裙站在雪中,如同一朵在冬日里凋零的玫瑰。
其实在下车的一刻,她还是有想过蒋闻逸会说点什么别的东西,比如别再闹了,太冷了,先上车,可是蒋闻逸的话却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她的脑中,永远都只有生意。
今晚的宴会是蒋家三盛集团的年会,蒋闻逸的小姑周莫清将作为重要嘉宾出现。
年会地点选在蒋家老宅,这处老宅是北城偏僻又昂贵的地段,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一般很少有运营车辆经过。
宋司弦忍不住低头,自嘲地笑出声。
还真是自找苦吃,不知好歹,非要在今天提离婚。
她根本不打算参加这场无聊的宴会,可是今天毕竟是小姑回国的日子。
想到小姑的面孔,宋司弦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个笑容。
她想见到小姑,毕竟两个人除了是亲戚,也是旧相识。
至少不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小姑扫兴。
可是又打不到车。
宋司弦抬头,决绝地看向蒋闻逸离开的方向。
天越来越冷,无奈之下,她只好脱掉碍事的高跟鞋在雪中狂奔,通过运动寻求一丝温暖。
......
蒋闻逸顺利来到年会现场,她刚下车,一辆顶配的奔驰商务在她身边停下。
她看见车牌号,立刻迎上前,恭敬地站在车门前。
车门打开,周莫清一身黑色商务套装,外面一件黑色大衣,精致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在周莫清脸上可以看见顶级骨相和完美皮相的结合,只是这一切浓烈的色彩,都在她冷漠疏离的目光中消散。
蒋闻逸见到人立马笑得亲近:“小姑,你终于回来了。”
周莫清侧眸轻轻点头,没有回应蒋闻逸的话。
她人站在蒋闻逸面前,视线却停在蒋闻逸的库里南上。
片刻后,周莫清才抬脚走向蒋家老宅。
宴会的众人正互相寒暄,都在等待周莫清现身。
周莫清五年前出国创业,不仅一手创立天域投资,更是收购新能源、AI、芯片公司,一举在金融圈和科技圈拔得头筹,一跃成为新贵,成为众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也让原本已经没落的周家再次走到人前。
今天蒋家年会请到周莫清,无疑是彰显蒋家就算逐渐没落,依旧在北城有不可撼动的地位。
众人愿意来参加这个宴会,无非看在周莫清的面子上,更是为在她面前露脸,得到一点资源。
热闹的宴会厅只听见有人小声地说:“周莫清来了。”
众人眼神齐刷刷地投向宴会大门,一群人闹哄哄地挤到门口。
周莫清修长的身子越众而出,她一边向前走,一边环视四周,
就像在找什么人。
众人见状,纷纷识趣地让开一条道。
周莫清踩着黑色平底小皮鞋,冷面穿过人群。
蒋母黄玉急忙整理仪容,蒋父蒋正文也理了理西装领子,竟然显露出一丝紧张。
周莫清抬起手,接过助理林立手上的袋子。
“表哥,表嫂,这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伴手礼。”
蒋家父母赶忙双手接过,连连称赞周莫清懂事。
周莫清依旧没什么表情,像一个没感情的机器一样。
“这个是给小逸的,还有这个是给小弦的。”
提到宋司弦,周莫清进来就没看到人,她抬眸看向蒋闻逸:“小弦呢?”
蒋闻逸上前接过周莫清的礼物,避重就轻道道:“小姑,旅途辛苦,您今天才回国,先不谈这个,司弦有点事要处理,应该稍后就到。”
周莫清顿了一下,紧接着开口道:“人在哪?”
她神情淡漠,锐利的眸子射出两道精光,不怒自威的压迫让现场再次安静。
蒋闻逸额角缓缓渗出汗渍,她低下头不敢直视周莫清。
陈家大公子见这个情况,不由地发出疑问:“清总,您和小蒋夫人很熟吗?”
黄玉接话道:“小清是长辈,今天我蒋家这么大的场合,司弦临时有事没来,忘记说了,问两句也是应该的。”
她说完狠狠剜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蒋闻逸。
蒋闻逸面色沉了沉,随后依旧淡定自若地站在一边。
众所周知,周莫清对蒋家一向还算亲近,但对宋司弦的关心确实是外人看不到的。
蒋正文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小清一直很关心闻逸和司弦。”
周莫清的脸色更加冷,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她已经听够了。
林立站在一旁,正要小声问周莫清需不需要去找人。
周莫清的手机在这时震动,点开是一条置顶信息,信息来自宋司弦。
“小姑,不好意思,我今天临时有点事,不能到年会,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
周莫清眉心拧作一团。
这样的大雪天,她能有什么事?
林立眼观鼻鼻观心,立刻拿出手机给司机发送消息。
“宋小姐出事了,务必去蒋家到宴会必经路上找宋小姐。”
消息发出后,跟在周莫清车后的三辆suv同时离开蒋家老宅,不过几分钟,林立看到消息后,瞳孔不自主地收缩。
他快速在周莫清耳边简短地说了一句话,随后拿出手机递给周莫清。
手机拍摄的像素并不算高,但还能看出来宋司弦正一身红裙蹲在路边,飞雪落在她身上,几乎将她湮灭。
周莫清双眉立刻拧紧,
如果不是距离周莫清很近,林立恐怕也无法察觉出周莫清的情绪变化。
周莫清骤然转身:“不好意思,表哥表嫂,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她甩下这句话后,丢下众人扬长而去。
......
宋司弦就这样在大雪中跑了接近半个小时,她浑身冻得僵硬,力气耗尽,认命地蹲在路边。
或许今天等不到车,或许今天会冻死在这里。
她面露苦涩,视线停留在刚给周莫清发去消息的界面上。
不得不承认,不管她怎么努力,光凭两条腿,还是没办法到达宴会大厅。
更没办法在这风雪里活下去,太冷了,冷到几乎快要冻死。
车辆轰鸣声骤然响起。
宋司弦偷偷看向白茫茫的前方,一道车灯划破大雪的夜,飞速靠近自己。
现在这个时候,谁会出现在这里?
车越来越近,宋司弦才看清是一辆顶配的劳斯莱斯。
她已经冻得浑身僵硬,只能蹲在地上艰难地挥手。
车快速驶来,对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宋司弦绝望地低下头,抱住双膝。
她本以为这辆车会停在自己面前,没想到这辆车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或许没有人会来救她。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宋司弦的身上。晶莹剔透,落下也没有融化,就这样和宋司弦融为一体,一碰就碎。
可是宋司弦没想到的是,比破碎先到的竟然是温暖。
她背后感受到一阵暖意,大衣的衣摆落入眼中。
小姑?
宋司弦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不...不会的...小姑现在应该在酒店大厅,在万众瞩目之间接受众人艳羡的目光,而不是出现在这里,此时此刻,出现在空无一人的盘山公路上。
可是下一秒,宋司弦抬起头,一个眉眼清冷,面色沉静的女人骤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冷到失焦的双眼渐渐聚焦,宋司弦看清,眼前人竟然真的是周莫清。
真的是小姑...
她微微张嘴,冷到发抖的双唇只能吐出两个字,
“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