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搞定了?”
顾清淮从宅子中走出时江月正靠在机车上喝第二杯甜酒。
“不到一刻钟,还得是你。”江月向他举杯,“来一杯不,庆祝我们的任务圆满结束。”
“是你的任务。”顾清淮矫正。
“嗐,咱俩谁跟谁啊,我的就是你的。”江月笑嘻嘻的凑了上去。
“几个几个?”
“十三个,三七分。”顾清淮扔给她一个黑匣子。
“淮哥大方!”江月兴高采烈的打开盒子,看见四个试管躺在绒布之间。
每一个试管中都装着一团粘稠的液体或气体,它们发出嗡嗡的声响撞得试管到处滚动。
“剩下的呢?咋才四个?”江月掀开绒布,布下空无一物。
“你三,我七。”顾清淮冷哼一声。
“不行啊哥…你拿太多我没法交差了…”江月瞬间变成流泪猫猫头,伸手就往顾清淮身上摸。
“大人再匀我几个吧。”
“城里不方便找吃的。”顾清淮颇为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再摸我举报你醉驾。”
“找不到吃的会咋样?”江月赶忙藏甜酒,话没过脑子就秃噜了出来。
“那只能吸点人汁儿了。”
“那我真得被调去吐鲁番种胡杨了…唔…没准胡杨种我…”江月咧了咧嘴。“淮子你得忍住,我还想升职呢。”
“换监护怎么回事?”顾清淮爬上机车,这次他补了个餐,有多余的力量将自己固定在位置上。
江月飞了他都不可能飞。
“郑队要调总部去了,换了个官大的来管你,哦对,总局那边说给我也在城里搞个身份,有点子期待。”
“官大的?”顾清淮皱眉,“我犯事了?”
“最近局里不是有点动荡嘛,哪哪都缺人。”江月仰了仰身子,“听不听小道消息?”
“说。”
“听说总局新进来一批人,都是有点奇异能力的,给郑队派过去当教官了,理由是给你养正道上了。郑队还有点不乐意呢,没看你心率超好几次他都没汇报嘛。”
“本来局里说你回来这边,要给你调高危险等级。郑队直接干总局那边跟局长battle去了,最后协调下来你危险等级不变,换了权限高的长官监护。”
江月扭头看了一圈,欠嗖嗖的压低声音,“前阵子总局那边重点监控对象跟局里正面对上了,不过解决的蛮快的,但是系统出了点问题格式化了,听说几十年的资料全被删了怎么找都找不回来。”
“那个新来的长官我记得姓唐,研究院的最高长官,因为删资料这事儿破防了说啥也不干了,然后协调下来说调个岗位放松一下。”
“你们把看着我当放松?”顾清淮很不满意。
“何止放松,局长都想给你收编了,她还说让你拿到毕业证之后去局里实习呢。”
“我要休学。”
“嗐,又来。呸呸呸。”江月咂了咂嘴,“我们聊点别的呗。”
“比如什么?”
“就…那个啥…”江月支支吾吾,“我没监视你啊,我就是恰好路过。看他们家接你,就来了一个人。”
“是管家。”顾清淮的好心情突然散了点。
“我靠,这家人怎么这样。再怎么样也应该来个亲人接吧。”江月开始骂骂咧咧。
“我看他们之前不是对那个顾清然挺好的吗?真是拎不清…”
“太冷血了,以前…”
“江月。”安安静静坐在后面听江月骂人的顾清淮忽然开口,阻止了江月的话题。
“别告诉我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你…”江月动了动嘴,硬生生把剩下的话咽回嘴里。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一路开回到别墅区边缘,那是顾清淮上车的地方。
“走了。”顾清淮点了点头,他望向前方,属于顾家的别墅已经一片漆黑。
没人给他留灯。
“…淮子。”江月抿着唇看他离去,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跳下车拽住顾清淮。
“有事就跟局里说,别委屈自己。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
“怎么可能。”顾清淮有些好笑,“我又不傻。”
“不过他们比我养父母好多了,至少没人打我…你看。”
“这是什么?”江月揉了揉眼睛。
“银行卡。”顾清淮夹着卡给江月全方面展示。“妈妈给我的。她还送了我一个胸针,我怕弄脏没带出来。”
“好看的,卡里多少钱哦。”江月凑过来看胸针的照片,那个破碎的手机很给力的在花屏几秒钟后加载出了图片。
“不知道,我要留着,不花。”顾清淮把卡放回原位。
“行,那快去吧,我看着你进门,看着一会儿要下雨。”江月抬头看了眼天催促顾清淮。
“那个郑队在交接,过几天可能就换人在本上跟你联络了,有信儿我告诉你。”
“好。”顾清淮点点头。
“你家苍尘到了也跟我说一声,他要报备的,别让他伤人。”
“知道了。”顾清淮冲江月招了招手,在夜色中进了别墅的院子。
夜晚的别墅区是寂静的,除了偶尔有几辆进出的汽车外就只剩下风拂过叶片的沙沙声。
顾清淮走过庭院,柔和的路灯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
砰…砰…
一阵有规律的声响引起了顾清淮的注意,他抬起头看见一只巴掌大的蛾正不懈的撞击着玻璃灯罩。
它想靠近灯光,但那层玻璃是一层透明的屏障,任由蛾子撞得鳞粉纷飞羽翼破碎却依然拦在那,不可动摇。
顾清淮看了一会儿,他抬起手,一抹雾气从掌心淌出包裹住灯罩。
光灭了,蛾子歪歪斜斜的离开了那盏路灯却又很快飞向对面的灯再次撞击。
飞蛾扑火,至死方休。
在很久以前的那个夏夜,顾清淮躲在废弃的围墙下升起一小丛火。
乡下的田地最不缺的就是昆虫,他看着一只又一只虫爬进火焰,闻着尸体烧焦的气味逐渐睡去。
再醒来时,火,已经灭了。
那一簇小小的火焰被无数昆虫的身体压灭,只剩下了一些灰烬被掩盖在蚕蛾宽阔的翅膀之下。
飞蛾扑火,同归于尽。
顾清淮被人一脚踹到地上,耳边尽是养父母粗鄙的咒骂。
他太小了,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和机会。
再一次被薅着头发拽起来又被重重扔下时,顾清淮栽到在那一堆灰烬里。
昆虫烧焦的残躯与草木灰混合着呛入气管,带来窒息与苦涩。
趴伏在灰烬中的蚕蛾却忽然挥动起翅膀飞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它没死。
只是累了。
即便翅膀的边缘被火星烧焦,但那点伤口还不足以剥夺它飞翔的能力。
顾清淮躺在灰烬里,身体的剧痛早已经转化成麻木。蚕蛾挥舞翅膀的声音震耳欲聋,甚至盖住了咒骂与推搡。
不知道它会不会扑向另一团火焰,顾清淮被拽走时依然盯着蚕蛾消失的地方,他的一身淤青就好似蛾翅上斑斓的鳞粉。
它又扑向另一团火了。
灯成了城市中的火,顾清淮收回包裹住灯罩的雾气,柔和的灯光再次照亮一方黑暗。
但灯比火要温和万分,就好似一团美梦般柔软甜蜜更加让飞蛾沉沦。
它又靠近另一盏灯了。
顾清淮没开灯,屋子里静悄悄黑漆漆,但黑暗并不会对他的视野造成任何阻碍。
咯拉…
脚下传来瓷器挪动的声音。
踩到东西了,顾清淮低下头,发现靠近拐角处竟散落着一堆破碎的瓷片。
为什么会有碎瓷…
他弯腰捡起一片瓷,上面的釉质摸起来水润细腻,好似有清泉流过指尖。
应该是个好瓷…可为什么会在客厅碎成一地。
卡。
灯光突然亮起。
对于一双适应黑暗的双眼来说再柔和的白光也会刺痛双眼,顾清淮下意识的低下头抬手遮在眼前。
“清淮少爷,您…天呐!”楼上传来了管家的惊呼。
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好似一团团火焰将厅室照的透彻。
“您手里,这是…”管家飞奔下楼,视线死死的粘在地上的一堆碎瓷上。
“怎么了,这么吵?”顾清淮穿着睡衣不知从哪走了出来。
“大少爷,清淮少爷把您送给夫人的摆件打碎了。”管家脱口而出。
“什么?”顾清然脸色一变,大步走到两人身边。
他夺过顾清淮手中的瓷片,打量片刻后咬着牙盯住顾清淮。
“别告诉我你是不小心的!”
楼上逐渐变得嘈杂起来,佣人们揉着眼睛推开门小声议论。
无数道目光集中在顾清淮身上,衣衫简洁的青年站在那,抬起的手臂还保持着捏住瓷片的姿势微微颤抖。
窒息感逐渐漫上胸膛,顾清淮抬头看向屋顶,雾气悄然弥漫映出那扇奢华的主卧房门。
他知道,门一定会开。
“顾清淮!”顾清然看着对面的人木愣愣的抬头看天花板心里的火就更加往上窜。
“这…这这…大少爷,您看…”管家已经把碎瓷都捡起来放在盒子里,不难看出那件瓷器生前的精致与昂贵。
顾清然拿过盒子往顾清淮身边的柜子上一扔,盒子划过老远一段距离堪堪停在柜子的另一个边缘。
“大晚上不睡觉都吵什么呢?”威严的声音终于到来,而父母的视线率先落在了顾清然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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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飞蛾扑火,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