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尚楼下,我很快注意到了迟暖的车,是当时送她的520礼物。
没有变。
这一瞬开始,我对见面的事情才终于有了实感。即使表面的我依然保持着淡漠如冰的表情管理,但内心的紧张与激动只有自己明白。
好想抽根烟来缓冲一下这久违的心情。
啧。
说实话,离目的地更进一步时我开始后悔穿高跟鞋来拍摄现场了,细长的鞋后跟与大理石的碰撞太难听了,间接性导致我的紧张加重。
磨砂玻璃门后面有人要出来了,我想先等着,让她先走。我见她把头埋得很低,头发聚拢到前面遮住大半张脸,加上胸前波动起伏很大让我误以为是不是被刚上任不久的“新官”——迟总监,给训了一顿?
本想好心安慰一下结果她没有礼貌且鲁莽地撞上了我。
明显的,她的身子绷紧了,呼吸絮乱了。
待她一抬头,我的心脏瞬间漏掉了好几拍。
——是迟暖。
她的表情还是如从前那般可爱,像个豆豆眉的小黑柴。
可爱归可爱,从另一方面来讲眉毛拧得越紧就代表她现在特别紧张慌乱,是一直以来从没变过的习惯。
我的目光微动,从上到下扫视一圈。
瘦了,头发长了好多,又长高了一点,嗯,还是那么喜欢穿牛仔外套。
但我最爱的那双眼睛里......好不开心。
我盯着迟暖的眼眸眯了眯眼,出了神。曾经眉眼弯弯的迟暖浮现在我的脑海,顿时,无穷的歉意将我吞噬。
一直在门口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怎么开口比较好呢?热切?感伤?我想了各种各样的开场白,结果一开口不出意外是十分平淡的。
后悔莫及。
迟暖没选择回答我,只是紧紧捏着肩上的背包带。
我想她是在怪我。
直到一个马马虎虎的小姑娘过来替迟暖做介绍,不知怎么的迟暖似乎看起来心情更差了。
我想,多半是不想让我看出她的无措,所以借着助理戴上了名为气愤的面具罢了。
毕竟,这个小狗的演技一直不大好。
有关迟暖的事情我不会忘记,不过我身旁的助理就把迟暖这一系列的举动默认为了挑衅,直接惹火了他。
助理邹煜是刚回国那些天跟在我身边的。那时恰好赶上经纪人温岁的待产期,可能是出于愧疚,还特意为我招了个助理。说实话这并不是个坏事,经过相处下来也发现他人挺好的就是有点毒舌。但属实没想到他会把毒舌的技能用在迟暖身上。
看着她冷到极点的脸色,我问她:“这么不想见我吗?”
迟暖回绝的果断,我也不再拦她。
只是邹煜的碎碎念让我耳朵过于遭罪,我实在听不下去冲去找迟暖。幸好,她并没有走太远,也给我留下足够的空间去抓住她的手腕。
三年了,当触碰肌肤的一刻,浑身上下的电流堵塞在我的喉头,染上少有的哽咽。
我更加笃定了自己回国的正确性,我明白,只有迟暖才是我真正的解药。
迟暖一定是想要听我说些什么,哪怕一点都可以。我因为心理机制的防备下,没有如她所愿,只是说着她曾经最讨厌的三个字。
我亲眼见她脸上的冰冷转为无力的躁意。
肯定特别讨厌我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在心底嘲笑着自己的无能。如果世上真的能有吐露真话的药水,那我一定会是第一位客户。
不知道邹煜是多久跟出来的,只听他不断挑衅着迟暖,我在一旁越听越糟心,恨不得立马叫他卷铺盖走人。不过,他的挑衅迟暖居然很受用。
决定暂时先不开除他了吧。
虽然整体下来劝说她的过程不算美妙,但至少迟暖回到摄影棚了。
默契这种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消散的,迟暖的镜头从始至终都清楚该怎么去拍我。
快要结束时,能明显感受到我与她之间都刻意放慢了速度。
我不敢自信的去保证25岁的迟暖对我依然存有爱,她透过镜头传达的情感太过复杂。
单纯靠着感受走进她的镜头,欲/看穿她的心思。结果是或不是,怎能百分百确认?或许我们心知肚明,或许是我自作多情。
整理好心情,眼底呈现出一整套完美无瑕的底片。
我再次为她感到自豪。
不得不说,迟暖天生就是吃摄影这碗饭的料子也是在以生命去热爱这份事业,她能成为华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摄影总监可谓是当之无愧。
我爱这样优秀的她,更爱不那么完美的她。
在我以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许缓和时,她拒绝了我的好友申请。
意料之中,理所应当。
我盯着她出棚的背影,想要多留恋一会却被叶芷的来电打断。她说她也回国了,让我晚上和她一起吃个饭聚一聚,面对“救命恩人”的盛情邀请我也无法拒绝便答应了。
邹煜说如果没什么事他先回家了。我点了点头不经想,这种时候的邹煜倒是有眼力见多了。不知是被迟暖的实力吓到了还是说他看出了些什么。
不重要了。
叶芷选了一家氛围感不错的西餐厅,我忍不住调侃她说:“国外的西餐还没吃够啊?回国了还想吃。”
她无奈地笑笑然后把菜单推给我。
点完菜,她说感觉我回国后的状态好多了。
果然是心理医生。
按理来说我还算是她的患者,所以我下意识开始倾诉把与迟暖的见面讲给她听。
叶芷就默默听着,时而朝我投来一抹很是温和的笑,眼睛里却是平静的。我看不懂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可能心理医生都比较神秘吧,我想。
毕竟,认识这么久,我从没有看透过她。
在无意间我瞟到了迟暖,而她旁边的,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叫陈知羽。
我的思绪渐渐随着迟暖的方向飘了过去。后来她的电话铃响了,思绪也就被她关闭的实木木门挡在门内。
再一抬眸,我便见陈知羽端着红酒杯站在了我对面。
嗯,大家都变了,从前打扮随意的陈知羽现在是一抹复古红长裙,身上的稚嫩已经全然蜕变为了成熟。
不过看来陈知羽似乎并不准备与我叙旧,她笑得实在是太虚假了说出的话也十分阴阳怪气,明显是过来替迟暖出气的。
不过,她做的没错。
我很高兴陈知羽能够作为朋友一直陪伴在迟暖身边,无论陈知羽要对我做什么,我都认。
后面她说叶芷是我的女朋友,说想要敬我一杯;还听见叶芷为我解释开脱。
陈知羽说叶芷和我的关系,本来就是没发生过的事情,我不需要承认。她后面说我真他/妈装,我承认。
我确实一直在装,对迟暖,也对自己。
她骂的对。
话毕,一滩晶莹剔透的红越过餐桌飞奔向我。
我已经准备欣然接受第一次被泼红酒的经历了,结果并没有像我预想的一样发生。
只闻见了空气中一股熟悉的柠檬清香混合红酒中浓香发酵的葡萄味。
是迟暖。
迟暖比泼出的红酒抢先一步到我身边。
如此英雄救美的画面,我的心里却好不是滋味。
这一这种举动无一引来了周围人的关注,他们有些举起手机拍摄,大多数的主要镜头都在迟暖与陈知羽两人身上聚焦。
绝对不能让迟暖被发到网上去。说不定营销号们会怎么恶意剪辑带动网友风向呢,这样对她的事业可不利。
前脚陈知羽气冲冲拎着迟暖离开,后脚我便去和几位拍摄者沟通。说是沟通,其实是给钱让他们删掉视频。
心里的石头落下我才敢出门去追上迟暖。
迟暖没回头,陈知羽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我听见了“关染”二字,心头的弦一下子就绷紧了。说不难受是假的,说不吃醋也是假的。
我太了解自己的占有欲了。
一直以来,我认定的东西就不会让给别人。
迟暖,更不会让。
在那一刻,我居然生出了一个很极端可怕的想法——想要关染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