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所办案子,旁人未必知晓,只是京中哪些贵人莫名消失,时间一长便流传开来。这种有名有姓之人没有惊动大理寺,那就只能同皇城司有关。刑部的案子都在明面上,刑罚都要公示,皇城司的案子悄无声息令人消失,有些怕事官员见到皇城司之人能躲就躲,位高权重之人则欲将其除之。
冷冰这些年所受明枪暗箭数不胜数,明面不能撕破脸,暗中还要反击,所面临的敌人为朝堂上全部官员,所需的胆量和智慧不亚于一个尚书。就算出身高门,撇了孙姓,靠的都是自己。
宫清入仕没几年,可朝廷上沉沉浮浮如不断滚动的车辙,一圈又一圈奔来,他见了许多,更加明白冷冰一个副使背后的不易。
“张大人,小心啊。”小厮急忙蹲下。
张知府如厕出来,没走几步就朝地面倒,一旁的小厮没抓住,结果重重地摔地上。
“我......”张知府脸趴在地上,想起也起不来,惹得周围之人频频发笑。
“你们快来。”小厮眼看贵人们走过来,急忙招呼几人。
张知府等不及他们,已经忍不住上吐下泻,离着最近的小厮都捂着鼻子,手上动作也停下来。
张知府想死的心都有,苦兮兮喊道:“饭食有问题。”
众人皆惊,“饭食有问题,你觉得如何。”
“好像有些不太对。”
“我肚子疼。”
现场乱了起来,不远处张渊示意高渊,其小跑过来善后。
宫清在角落中看得津津有味:“今日生日宴没白来啊。”
冷冰哼笑:“张大人日后想起,恐怕杀了这颗老鼠屎的心都有。”
宫清笑笑,小天边跑边擦嘴:“大人,咱们还要待多久。”
楚老已随部下离开,冷冰若没看错,那位撇过这边一眼,连朝服都不允许出现一片褶皱之人哪里会容下此等差错。
“咱们也走吧。”冷冰整理衣摆,准备离开。
小天才想起:“大人你一点儿都没吃啊。”
冷冰轻笑:“张知府都吃出腹痛,那些吃食不吃也无妨,不过好茶喝了不少。”
宫清笑道:“冷大人从来都是目的明确,可惜了福德楼招牌菜,大人没有口福。”
樊小天吃完才听说腹痛之事,当即就放下筷子,目前没有腹痛感觉,以防万一,回司中要喝副药:“宫大人,你还敢吃啊。”
宫清看向正厅,原来看戏之人都回到位置上,小声议论:“张大人生辰还未正式过,饭还要继续吃。”
樊小天心中直道宫大人勇敢。
走出张府后,小天感叹:“这些官员平日威风凛凛,如今却只能哑巴吃黄连。”
冷冰笑笑:“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张大人麻烦轮不上你。”
书房中,高管家恭敬站于张渊旁边:“大人,张知府已经送回去,郎中也请过去,多养几日便好。”
张渊神情严肃道:“查出哪里的问题吗?”
高管家皱眉:“府中客人无人异常,饭食没有问题,很有可能为张大人府外所食之物。”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不该请他过来。”张渊面色铁青。
高管家:“张大人之事可放后处理,客人们目前有些激动,想着他们会与张大人一样,许多人都想走。”
张渊长叹:“找人看着他,同时送些银子过去,尽早让他回去。”
高管家道:“今日知府大人还想在离开前见老爷一面,让小的安排日子。”
张渊嗤笑:“找个由头推了,当个知府已经顶天了,其他也做不了。”
高管家:“小的这就安排,今日张大人同冷大人相谈甚欢,小的见到还以为看错了,结果想到冷大人曾去北云镇巡视过,两人相熟也正常。”
张渊听到冷冰,目光渐深:“冷大人还在吗。”
高管家道:“哦,冷大人没见到大人,同小的打了招呼,公务在身先告退了。”
张渊摇摇头:“这个人倒真难让人看懂。”
高管家笑道:“小的就知道,今日府中女宾客都在议论冷大人。”
张渊笑道:“你啊,总盯着这些事,不过冷大人也到了娶妻年岁。”
高管家:“国公想必已有考虑。”
张渊:“哼,冷大人的主不是那么好做的。”
高管家想到京中传言:“哎,父子两个弄得剑拔弩张,儿子改姓在京中还真是独一份。”
张渊揉揉眉心:“别人的事先不掺和,得想个法子将宾客稳住。”
高管家道:“要不然推到福德楼身上,然后再安排其他大厨,这样也好结束流言,大家也能安下心。”
张渊叹道:“安抚好掌柜,多给些银钱为补偿,让掌柜不要对今日来人责罚。”
高管家道:“大人宅心仁厚,百姓之幸。齐先生是大东家,过些日子,安排个大宴会,就能消除今日名声损伤。”
张渊起身:“着手办吧。”
高管家将福德楼之人叫到偏屋。
大马双袖起,满身烟火味:“高管家,酱鸭还没有做完,现在就要离开吗?”
高管家将一袋银子塞给大马,远超过掌柜所加钱:“对,银钱我同你们掌柜结算,这些银子拿着,今日辛苦。”
能早些回去,还可拿这些钱怎能不高兴。
大马喜不自胜:“好,大人。”转念一想:“那后面这些菜?”
高管家安慰道:“马师傅已经将主要工序完成,其他细小之事有其他
人完成,不必操心,今日天还早,回去多休息,酒楼平日也忙。”
大马被管家暖心之词感动得一塌糊涂,同三姐说后,她也觉得遇上好主家,张大人果然如传言一样心善,连同下人也这样好。
芳子听了半天,歪着头道:“那这样福德楼的招牌菜他们就吃不上,为何叫咱们来。”
三姐听着也起疑:“对啊,当初叫咱们来不就是为了让你做那几个招牌菜,如今一个都没做。”
大马没觉有何不妥:“其实这些大户人家哪里在意那些饭食,多为凑个由头走动关系,后面的菜有人接手,咱们钱不少拿,还能少干活儿,多好,这样的大户人家还能坑咱们不成,咱们啥也没有。”
芳子用童稚般稚柔强调道:“大马哥有手艺,别人都比不上。”
此言不假,福德楼的招牌菜皆为大马在原有菜品上改良后出名,整个京城中有抄菜品的,但抄不出菜味来,说是独一份也不假。
“你这丫头,尽说实话。”大马嘎嘎直乐,将手头红彤彤的苹果分给芳子,苹果又红又大,贵人们才能享用的极品,芳子兴奋地咬下一口,龇牙咧嘴的模样,要多傻有多傻。
“这样说也没问题,那咱们收拾东西走吧。银子这样多,路过杂货店给芳子买些干果,平日她最爱吃。”三娘宠溺看向狼吞虎咽芳子,这丫头看着干瘦,饭量不小,除了正餐还要吃些零嘴。
“我不吃了,以后都不吃了。”芳子嘴边流淌汁水,连忙摇头。
三姐被那副滑稽模样逗乐了:“为何突然转性。”
芳子认真道:“今日有个大人吃了些干果总是去茅厕,听说都站不起来,我以后不要吃了。”
大马哈哈大笑:“他吃干果坏肚子,你又不一定,谁知是不是吃了其他腐坏之物。”
三姐却笑不出来,认真道:“芳子你说的是真的。”
芳子点头:“当然,上菜时看到过。”
今日客人多,芳子不太熟悉庖厨之事,便被遣去传菜,远远看见过那片混乱。
大马转头看向芳子:“怎么如此严肃。”
芳子问道:“大马你有熟人在张府吧。”
大马点头:“对。”
三姐:“你打听打听芳子所言之人后面如何了。”
大马不明白:“咱们关心他作何。”
三姐眉头紧蹙,没好脾气道:“让你问就问。”
暮色沉下,大马气喘嘘嘘回来,将打听之事告知三姐,她气的重重将茶碗砸在桌上:“这帮人一个个都是笑面虎,笑里藏刀,怪不得给这么多银钱,原来找背锅之人,若这样说,钱还是少了。”
大马叹气,胳膊撑着脑袋长叹:“咱们不就是这些人手里的蚂蚁,哪有争斗的力气。”
三姐不服气道:“那也要斗斗,若认栽,明日全京城都知道你所做饭食让人吃得下不了床。”
“别费劲,张大人连掌柜都劝服,你我又能如何,掌柜总不会让酒楼名气倒吧。”大马试探了掌柜口风,没有责怪,只有安慰,他就确定一些事情。
大马手掌覆到三姐手上轻声道:“等风头过了,咱们再做打算,好不好。”
三姐能对大马青睐有加,不外乎认为他身上手艺能令她吃穿无忧。最近打算离开福德楼,靠着这些年攒下来的名气开个馆子,自己当掌柜。若名声坏了,哪有客人敢来。
三姐眼眸湿润,啜泣着回握回去,气话归气话,他们人微言轻又能如何呢,只能认栽。
一道清脆之声响起:“要是大家知道是那个大人有身体问题就不会相信传言了。”
芳子睁着朦胧大眼睛,同情看向二人,三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