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暴毙之后 第75章 昨日篇（2）捉贼

“苏姑娘，”

掌柜笑呵呵朝我道：“您出去前吩咐过，要去城门边上瞧瞧，待那信来，便派人唤您回去。”

“眼见着那信鸽才至，我便匆匆寻了出来。”掌柜说得恳切。

在柳叶刀好奇的目光中，我佯装真有这回事般点了点头，随即疑惑问出声：“那怎你亲自前来？”

掌柜目光忽地躲闪一下，仿佛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干脆避而不谈，转而问起了旁人。

“柳姑娘可得空，也去店中一坐？”掌柜对我二人言谈时态度都很客气，仿佛我们是他贵客般。

但接下来之言，才令我明了，他为何对柳叶刀如此盛情相邀。

“……您协校尉大人护卫这禹城，多有辛苦，我自当备妥上好佳肴，好好招待。”

柳叶刀欣然点头，咽了咽口水：“许久未去了，便也算我一个。”

“柳姑娘说哪里话，小店承蒙您照顾，自打您去了校尉大人府上住，店里的那些个人可都念着您的好呢。”

柳叶刀笑眯眯地，猫一般伸了个懒腰，蹦跳间走得比掌柜还快。

那些乞丐曾言，是在与校尉大人府上相隔三两条街的窄巷接下了这趟差事。

柳叶刀既住在徐校尉府上，倒还真是她使唤的此事。

也确是她会做出之事。

可柳叶刀不是与她师兄一道来的禹城？

反倒先在掌柜店中住了一段时日，才搬去了徐校尉府上。

莫不是因为禹城之外战事愈发严峻，又有黑水寨的土匪这些隐患，风浪四起……

还未想罢，掌柜便向柳叶刀，有些急切地问出了口：“柳姑娘，如今既抓着了那土匪，不知校尉大人如何作想，可要乘胜追击吗？”

“掌柜！”

柳叶刀蹦跳步子一停，身处人烟稀少的大道中间，转过身来，面色多了些认真：“此乃机密要事，我可不能说漏了嘴，万一被有心人听去，反借此来对付禹城，该如何是好？”

掌柜长叹一口气，颇为抱歉地瞧了瞧我二人，却只得道：“不是我不知晓，只是……实不相瞒，柳姑娘，如今没个确切的消息，我们也心中惶惶。”

“因着与胡人的战事，禹城已有不少人，冒着过路黑水寨的风险，也要往褚城去，我……我亦是一平头百姓，值此禹城艰险之际，自当知晓该鼎力协助。”

“可……”掌柜面上透出些许疲倦老态：“到底也要为不愿留下之人，问得个生路。”

柳叶刀默不作声移开了目光，落到了地上，那点责怪情绪被她独自无奈咽下。

再抬眸那一刻，眼里仍旧是亮晶晶的，仿佛闪着希望的光。

“掌柜，你且安心便是！莫说土匪，便是胡人也打不进来。你啊，就安安心心开你的客栈，至于旁的，你瞧街上那般多巡逻的守卫，再不济，还有我呢，我自不会叫你们落入险境。”

柳叶刀打着包票，自信地玩笑了两句，说得掌柜面上也安定了些。

但我反倒提起心来。

【“正是你，害了这禹城所有人。”

“因着你那愚蠢的想法，改变因果，呵？”

“你本就是，早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宋怀安最后之言，沉落落砸进我心底。

他先前欺瞒我那么多事，即便这最后之言，也不知其中掺了几分真假。

何必费那心思去猜，该不该相信他之言。

但若禹城人，真于宋怀安暴毙后三日，尽数无妄死去。

残阳余晖掠过柳叶刀发梢，仿佛为她迎面平添一抹亮金色，掌柜已颇有些吃力，赶忙拿出汗巾，擦去滚落的汗珠。

拐入旁道，苍老的婆子在水井边浣衣，见有人来，与掌柜笑着问了好。旁有一棵古柳，微风吹动沙沙作响，散去些许寂寥。

透过柳梢远处，零星几缕炊烟袅袅。

那话在我唇边来回滚了几滚，却依然犹豫地说不出口。

但，余晖渐渐沉落。

柳叶刀专挑青石板地上明暗交界处走，越走越歪，没一会儿，那点余晖便上了墙，她也只得好好走回暗影里，端方大步朝前。

“若是……”

那两人忽地转过身来看我，将我好不容易要出口之言，又迟疑地咽了回去。

“若是何？”柳叶刀好奇地催促起来，叫我不要再卖关子。

怎还险些真掉进宋怀安的陷阱里。

我轻摇了摇头，将他所说那些根本没个真伪的话彻底抛出脑海。

只信我于轮回中，亲身领会到的善恶因果。

“胡人多狡猾，城中，可会混进他们的探子？”

事有两端，若宋怀安想借二夫人深藏的那封书信，令禹城毁在胡人手里。

如何抓出那些胡人，亦是件要紧之事。

好在柳叶刀与徐校尉有些关联，若是借由她去透露这个消息，应当能引起徐校尉警觉。

柳叶刀听完微愣，继而却颇为好笑道：“你原只想说此事。”

她怎一副显然知情的模样？

甚至于冲我眨了眨眼：“安心便是，这不过小事。”

轻松了一口气。

他们知晓便好。

一打眼，远远便见前头有一客栈，二层小楼建得颇为精巧，门匾上书“清远客栈”四个大字。

还不待我细瞧，刚一错眼，却见二楼其中一间客房木窗内，有一鬼祟身影闪过。

“怎的了？可是身有不适？”

见我顿住一瞬，掌柜疑惑道：“客栈就在前头，快进去歇息。”

“许是一时眼花，竟瞧见二楼闪过个人影。”

失笑般摇了摇头，却见掌柜面色陡然一变。

正要问询时，掌柜还在竭力掩饰不善面色，柳叶刀却已足尖一点，跃身踩上二楼其中一间客房的木窗上，行云流水般冲了进去。

错了！

不是那间。

虽不知他们在追什么，但离得那般远，怎能唤动柳叶刀？

待我从正门爬楼梯上去，定是来不及了。

若能与柳叶刀般，直上二楼便……嗯？

绣鞋，或者说我整个身子，仿佛依我心念所想，忽地平地而起，稳稳当当地，离地微悬空停住。

这绝不是与柳叶刀一般的轻功。

但自打被吸入红珠内醒来，我便再未感受到体内铃铛的存在。

若这之力，并非来自那谁予我的铃铛。

在此地，亦能不靠铃铛便有别的法术？

这便是，我的前尘？

“苏……”

不待掌柜转身斟酌解释，可不能叫他发觉我能悬停在半空。

赶忙学着柳叶刀轻点足尖，直直上了见着鬼祟人影的那间二层客房。

越过木窗，环视颇为素净的房内，根本无需多费工夫，眼神便落定在那道花鸟屏风之后。

那竭力屏住的呼吸，对我而言依然太过明显。

不动声色拿下叉杆，在木窗落回发出声响前一瞬，我便已朝屏风后快步冲去。

那人仿佛警觉地听着些动静，我刚从屏风这头进去，他心急地便朝屏风外跑。

没想到正中我计。

脚步刚到屏风后边便停了下来，反身叉杆朝前上方一伸，就待他快步想逃脱之时，刚快跑着起步，脖颈顿时撞上叉杆。

我亦没想到我的气力，手握那叉杆纹丝不动，竟还将他撞了回去，脖颈显出一道明显的红痕，仿佛还被那打中，下意识恶心地呕了两声。

“嘚！”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柳叶刀活动着手腕，颇具气势地大呵一声，灵活冲上前来，将他困在死角，往腹部狠砸了一拳。

“看你还往哪逃！”

“饶，饶命！柳姑娘，我是客栈的堂倌啊，您不识得我了？”

“那你躲我们作甚？”

看他前胸有块凸起之物，好似藏了什么东西，我顿时明了，问掌柜为何亲自来寻时，他面上那抹心虚从何而来。

敢情是想演一出好戏，给这小贼瞧。

“就是！”柳叶刀显然比我知晓得更多，才在我刚说眼花之际，便冲了上来。

说罢，又给了他一拳，彻底令他疼得起不来身。

“哒哒哒”紧促脚步声响起，掌柜亦出现在门前，看着这一幕，轻叹了口气。

先与我道：“苏姑娘，那信已然放您房里了，既是要紧之事，不妨先去瞧瞧？堂倌，还不给苏姑娘引路！”

待我上前，掌柜客气与我行了一礼：“多谢苏姑娘出手相助，也恕我去处理些私事，暂不能奉陪，您若有何吩咐，尽管同这堂倌说便是。”

“柳姑娘，实是抱歉……”

“无妨，”柳叶刀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看向我时，明显多了几分兴味：“原你有功夫在身，难怪在外时不带一人。”

“本想送你至此便走，如今也算大功告成，我还有旁事要去做。只待你事毕，可否来徐校尉府上寻我一遭？”

我点头应下。

堂倌引路在前，目光滑过旁侧案桌上摆放的珍玩梅瓶，这客栈倒是暗里透着富贵。

直至走至最里，堂倌恭敬打开门迎我进去。

入目便是镶嵌百宝屏风，地上铺着如意绒毯，再往里去，案几上摆着比之方才那梅瓶，纹饰还要精美上几分的瓷瓶，几枝新鲜含露的月季幽然散着香气，内里雕花拔步床边落下软菱纱帐。

难怪掌柜将我奉为贵客对待。

原我还真是位“贵客”。

“天字一号间已到，”堂倌笑呵呵地问道：“苏姑娘，可要用些饭食？”

我胡乱点头应下。

待堂倌出门去，我回首一瞧，屏风后有张圆桌，铺着锦缎桌围。

上头那一抹雪白映入眼帘。

满室新奇的富贵，顿时被我忘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