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竟是我自己 第80章 四周目·转

【太宰治】再一次见到【江户川乱步】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看了很久的十牛图，从“寻牛”到“牧牛”“归家”，再到“人牛俱忘”“返本还源”。

最后是“入廛垂手”。

涩泽家的宅院里有不少这种东西，广罗古今。一开始【太宰治】无法理解原因，后来也慢慢了悟潜移默化所能带来的恐怖威力。他的手指抚过屏风，幻想着它葬身火海中的模样。

一路从长廊，到这个房间。

他打开门，一身侦探衣装的青年笼罩在疲惫和恍惚中，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把脸埋在腿间。

“这个房间，那位女爵大人住过，对吧？”

年轻的首领同样蹲在阴影中。

“我从很早之前就有些疑惑。”他低声道：“如果说涩泽和阿加莎是因为幼时的解救之恩，那你呢？”

“阿加莎·克里斯蒂，女王的鹰犬。她权倾大英，手握重权，甚至可以左右内阁的决定。这样的一位女性，为什么会对你有如此的纵容和偏爱——？”

【太宰治】靠近对方，他们离得极近，近到足以在瞬间拧断彼此的头颅。

“你其实是认识她的吧，或者说，那个让她存活下来的人是你。”

“现在的你。”

青年缓缓抬头，一双翠色的眼瞳无声凝视，【太宰治】根本不需要分辨这是哪位，因为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对她而言，你是不同的，你只需要……”

【太宰治】的推测并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你在。”青年一脸笃定的看着他，“你在的。”

“你是说阿加莎的事么？我的确在，只是我在涩泽家，你知道的，我无法离开这个宅子的范围之内。我和阿加莎的确打过照面，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她后来似乎并没有认出我……”

【太宰治】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对方轻声道。

【太宰治】看到他怀中抱着一面镜子，虞美人的纹路蔓延缠绕。

“你在的吧，那个时候。”

……

“其实。”

驹子抱着那个盒子，木屐踏在杂草枯枝丛生的地上，她小心的开着路，好让自己病弱的主人不至于因为恶劣的环境而受伤。而川端康成揣着手，长长的围巾搭在背后，他跟着自己的好友一起，走遍涩泽家旧宅的仅剩的断壁残垣。

“你在的吧。”

这里早就因为大火而焚毁，三岛也不过是凭着记忆辨认格局。

“横滨大桥，你其实是在场的吧。”

正厅，茶室，卧室……最后停在了一处空地上。

“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即使是太宰治……那什么，剪掉监控也很奇怪啊。”川端向前一步，截住了亲友，“你和我说实话，当时你是不是在场。”

但如果三岛在场，监控不应该没有他的身影，除非从异能特务科到横滨大桥的这段路上所有的监控都被更换，可即使如此，往来车辆的行车记录仪也应该留下痕迹。

……就是很奇怪。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三岛反问。

川端康成都快要被他气笑了。

直接目击和从监控获取的信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如果不是我确定你不会伤害涩泽，我都要以为是你把他推下大海，然后嫁祸给太宰治。但是这绝无可能，你我都清楚，大海曾经差一点就埋葬了涩泽，我……”

“已经。”他听到亲友冷漠到极致的声音，“已经埋葬了他，无数次。”

“用这双眼，亲眼目睹。”

“……？”川端一愣。

“我看到了，是太宰治把人推下去的。”三岛话锋一转，“我的确在场。”

“所以才会笃定是太宰治么？”川端沉吟，“那么裁剪和覆盖也是你？”

“不。”三岛的脸色有些难看，“覆盖不是我。我有绝对不可以让他人得到这段监控的理由，我不能让政府知道我私下去找他。”

那种没来由的恐慌促使他从涩泽的宅子找到羽田机场再到横滨大桥，而后目睹一场坠落。

“但是篡改并覆盖视频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裁减了而已，去卡那个七年的界限。”

他的话卡了一下。

七年。

为什么会那么巧。

怎么会这么巧，一切都像是算好了一样。

川端轻轻地歪了一下头，被围巾遮住的脖颈上露出一点红痕，“怎么了？”

他问道，向前走了一步，木屐却像是踩到什么东西一般微微下陷，他迟疑了一下，在亲友恍惚着说“没什么”的时候拂开表层的泥土。

一面镜子安静的埋在土地中。

水银镜已经碎了，只留下一只空壳，铜边的花纹交织缠绕。

“奇怪。”川端小声嘀咕了一句，“当初打扫现场的时候没发现么？”

虞美人开在边缘，微微败落。

……

“这花是不是快要败了？”

青年接住抛到空中的苹果，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是一间昏暗的房间。

墙上挂着十几个显示屏，分割成大小形状完全相同的长方形，无数画面在上面同时播放，大量信息的摄入使得坐在屏幕前的人精神高度紧绷。他长长的异色发没有打理，有些凌乱的铺在背后，一双灰色的瞳茫然又痛苦。

工作。

工作。

工作。

他已经有超过八十个小时没有挪动过，也没有进食和休息，哪怕闭眼小憩一会儿都没有。

“我……我不知道。”

西格玛恍恍惚惚的回应着果戈里的询问。

“嗳——阿陀也真是的，这种娇贵的花也往回带。”

“啊……可能因为这是女爵送的……”西格玛机械的回应，“带回来……不好不收……毕竟是合作伙伴？”

“那英国佬算什么合作伙伴。”青年咬了一口苹果，艳红的表皮后微微发黄的果肉呈现出颗粒的质感，他摆弄了一下蔫不拉几的花瓣，托着腮道：“是因为没有阳光么？果然还是要丢出去吧？”

“这该不会是那女人从英女王花园里拔的吧。”

“送礼就送这个？无趣。”

“开窗——闷死啦——我要把阿陀捂住脸闷死——”

……好吵。

西格玛把头砸在桌子上。

他要撑不住了。

救命，谁都好，能不能把果戈里带走。

费奥多尔不在这里，也不在日本，临走前嘱咐要守好基地，顺便加大给三岛氏的麻烦，还有监视横滨和三岛。

从和阿加莎的交易中短暂抽身，似乎又背着涩泽秘密的去了一趟日本，也不知道找谁，但总归是万变不离其宗。西格玛不太明白大人们的恩怨情仇，更不理解为什么三岛和陀思除了同为……之外两个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人为什么有那么大的仇怨。他们俩已经死磕了好几年，互相恨不得把对方捅死。

他有气无力的拆了U盘，插入主机读取数据。

在扫了瞳孔指纹输入密码读取权限之后，他打开了一段录像。

那是横滨大桥的最后几分钟。

一直困扰三岛的一个问题，在这里得到答案。

“名牌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就是不一样。”青年把头搁在少年肩膀，幽幽地道。

西格玛显然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神出鬼没和跳跃式思维，目不斜视，权当没听见。

他在大学学的专业就是计算机……这是可以说的吗？敲代码已经够令他崩溃了，强行压缩学业提前拿到毕业证也令他无比煎熬。他又不是什么绝世天才，这些能够达成的前提就是他一边给费奥多尔打着白工，一边在同学和涩泽面前演戏，还要照顾果戈里……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三份。每天高强度学习和工作堪比996007和高三冲刺的结合版，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够了，他快要忍不住跳槽了，这天人五衰他是待不下去了。听说克格勃待遇不错，还是国家饭，逼急了他这就跑路。

但是看了看旁边自己和自己玩的果戈里，他又心软了。

……算了，这日子暂时还能过。

至少果戈里比从前正常多了，由一个反社会人格的黑恶犯罪者变成了不那么黑恶的反社会人员，这是进步，他很知足。

其实调取这样一段堪称机密的监控并不算多难，至少对他而言并不算多么困难。他有权限，还可以通过一些其他手段得到一些世界的法则和权限，篡改认知扭曲现实什么的，支付一定代价之后还是可以办到的。

所以当斯科蒂找上费奥多尔，花巨资要求解析监控的时候，完完全全是来送钱的。

费奥多尔当然可以给她一个笃定的答案，甚至可以祸水东引。毕竟事发后第一时间，他们就拿到了这份监控，并做了一些手脚。

西格玛在心里给斯科蒂说了一声抱歉。

他把那段监控调到最中间的显示屏，放大，慢速。看着太宰治和涩泽龙彦走在桥上，他们说着话，每一个神情都无比清楚。而后，一只手搭在了涩泽龙彦的肩头。

有人挑起了一缕白发，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他坐在栏杆上，把玩着青年的长发。

太宰治和涩泽龙彦无知无觉，依然在交谈。

西格玛瞳孔骤缩。

那是……

为什么像是看不到……？

“尼古莱？”他下意识的叫着同伴，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胳膊，“你过来看一下，这里是不是有个人？”

明明前几次看还没有，为什么这一次就出现了？

这是第几次看来着……？

41？42？43？

记不清了。

几乎是抓住果戈里的下一秒，西格玛就意识到了不对。

没有回应。

他僵硬的回头，果戈里正保持着低头看向手中苹果的姿势，金色的眼半阖，视线落在手上。西格玛手下的胳膊没有一点反应，就连条件反射的肌肉紧绷都没有。

挂在墙上的电子时钟已经停止工作，一切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到西格玛一个人的呼吸声。

少年僵硬的看着所有的屏幕呈现雪花一样的状态，唯有那个监控还在正常播放。

坐在栏杆上的男人有着淡紫色的短发，披着白大褂，一双和西格玛极度相似的灰色瞳专注的望着涩泽龙彦。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顺着视线来源抬头，对上了西格玛震惊的眼。

嘘。

他看到那个男人把指尖点在了唇上，做出嘘声的手势。

可这明明是很多天前的监控。

好孩子。那个男人的唇一张一合。

你要乖乖的。

我会来找你的。

西格玛被惊出一身冷汗，原本疲惫的精神瞬间清醒，他按在桌子上的手都在抖，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就这样看着，那个男人玩够了涩泽龙彦的长发，站在桥上，伸出了手。

轻轻一推。

会有几章蒙太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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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四周目·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