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竟是我自己 第34章 三周目

三小时前，横滨郊外，某座废弃的建筑内。

【芥川龙之介】从长廊的另一端走来。黑发黑眸，脸颊两边发尾染上霜白的少年今天穿了一双低跟长靴，裹住纤瘦的小腿。踩在地板上发出的轻响一声又一声，提醒着来人的存在。

长廊是欧式的风格，巨大的落地窗由彩色的玻璃拼成，阳光透过来拉出一道又一道斜长的影子，少年踩在光与影之中，灰色的风衣下摆柔顺的垂落，有着海潮般的纹路。

灰，非黑非白。

彩色玻璃拼成的窗子有些破损，有几扇已经损坏大半，尘埃和风雨从破损的地方灌入，经年累月之下形成了如今有些破败的景致。在长廊最中央，最大的那扇弧形窗下，【坂口安吾】一身黑衣，静立在那里。

【芥川龙之介】走上前去，与他并肩而立。

青年面对着这扇彩窗，凝视着上面由各色玻璃碎片拼成的圣母像，面容肃穆。这里不是教堂，却有着这样一扇彩窗，很难想象它的主人在装修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但是这里已经腐朽，所有物件落入尘埃，与寂静相伴，也就无所谓最初的愿望了。

“你在看什么？”【芥川龙之介】打破了沉静。

“未来。”【坂口安吾】回复，“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

黑如宝石的眼瞳冷淡的瞥了他一眼。

【坂口安吾】看不到他们的未来，自己的，所有人的。他们所有人都生活在名为真实的谎言之中，由未知的存在构建的巨大的囚笼。一切都是未知而隐秘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与芥川之间的恩怨，会在此日终结。

如果谈不拢，便是你死我活的终局。

“你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芥川龙之介】问，“如果是为了老师，那么没什么好说的。”

“为了涩泽君。”【坂口安吾】平静的道：“你很在意他。”

少年的指尖动了一下。

【坂口安吾】继续，“可你对他又了解多少呢？进入异能特务科大概也是为了他吧。”

他说的没错。

【芥川龙之介】的确不怎么了解这个把他和妹妹带出贫民窟的人，涩泽龙彦的一切都笼罩在浓雾中，但只要窥见一眼，便有足够致命的吸引力，吸引着人去探寻。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最肮脏的黑暗中，【芥川龙之介】却看到了一朵纯白之花，那样美丽又高华的存在，在凝视着他。

这是他命运的转折点。

在面对三岛由纪夫的招揽之时，尚且年幼的芥川没有丝毫犹豫，搭上了伸出的那只手。老师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那就是过去。

他在追溯过去，而【坂口安吾】在窥探未来。

“那你呢？”【芥川龙之介】冷笑了一下，“你又知道多少？”

【坂口安吾】脚下转了一个方向，面对这个被蒙骗的少年，感到了一丝荒诞。

多可笑啊，涩泽君一直爱护的孩子竟然已经成为了伤害他的帮凶而浑然不知。

“八年之前，异能特务科暗中支持了一场实验，主要的实验对象，就是涩泽君。”

“而在那之前，是长达数年的地狱，也就是，异能实验。”

关于异能的实验无论是官方还是某些组织私下里都有在做，但是闹到以整个国家的力量封锁所有消息和资料的只有这一次，不，两次。

“你应当知道，港/黑的重力使，中原中也，是异能实验的产物。但你就没有好奇过吗？为什么涩泽君会和中原中也那么熟悉，明明龙头战争他们应当是第一次相见。那个时候，你已经被收养了吧？”

【芥川龙之介】感到了不安。

“不过是因为，他们都经历过同一场实验。只是那场针对荒霸吐的实验，主要对象是中原中也，而不是涩泽君。而在那之后，涩泽君带着新生的实验品逃亡又被抓回。”

“这一点，三岛没有告诉你吧。异能特务科的资料也不会主动交给你。”

灰色的罗生门从衣摆下方探出头，【芥川龙之介】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三岛大概也不敢告诉你。”【坂口安吾】极为冷酷的说出了对于少年来说不可思议的话，“负责抓捕逃逸实验品行动的总指挥官，正是他自己。”

青年咬字清晰，“无论哪一次都是他。”

“由着这巨大的功绩，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就像是他第一次知道这残酷的真相之时一般，先是不可置信，后是怀疑，最后是绝望。

罗生门刺向【坂口安吾】又被他轻松躲过，一直隐藏起来的枪口对准了开始崩溃的少年。

“闭嘴，不许你——”

“污蔑他？芥川，我没有污蔑他，如果你想要证据，我都可以给你，甚至你在异能特务科也可以查到，只是一直以来你都信任着三岛。”

“放任着他欺骗对此一无所知的涩泽。”

“追随着三岛的你，主动把软肋和筹码交到了三岛手中，一旦他心有歹念，你就会成为他手中的棋子，用以威胁涩泽。”

【芥川龙之介】感觉到眼前一片昏暗，一直以来坚信的理念被摧毁也不过只需要一瞬间。罗生门依靠着本能发动，毫无章法的攻击。

他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言语的影响，并产生了动摇。

而【坂口安吾】的嘴一张一合，吐出恶毒的语句。

“芥川，你就是一个帮凶。”

“将涩泽君谋害至此的，正是你的老师三·岛·由·纪·夫。”

还有压垮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在异能特务科封存着的绝密文件中记载的，那场实验的负责人之一，就是你的老师——”

“这份文件，是你，芥川龙之介，亲手交给我的！”

【芥川龙之介】因惊愕而睁大了双眼，在罗生门滞涩的那一瞬间，【坂口安吾】扣下了扳机，随着尖锐的枪鸣，子弹射中了少年的心脏。

一击毙命。

太轻易了，像梦一般。

但他已经放弃了思考。

【坂口安吾】上前一步，接住了少年跌落的身体，他踩在了窗与窗的分隔处，落入了阴影之中。

少年脸上还带着震惊的神色，却已经凝固在了生命终结的这一刻。失去主人的罗生门不甘地重新化为衣料，随着主人倒地的动作落入尘埃。【坂口安吾】坐在地上，抱着对方对于同龄人来说有些瘦弱的身体。

彩窗上的圣母悲悯的垂眸凝视着这一幕，高高在上，无动于衷。

怀中的身体逐渐失去温度，少年沾上血的脸颊开始出现细碎的裂纹，就像被打碎的瓷器，用血勾勒出红色的花。从伤口处流出来的血也凝结在了两个人的衣服上，在芥川身上是大片刺眼的红褐色，而对于【坂口安吾】来说，浸上血的衣料也不过是稍微暗了一些。

“芥川，花落了。”

他感受着芥川的冰冷，合上了那双空洞的眼睛。

“而所有死亡，都是为了新生。”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他将少年的身体放在彩窗下，离开了这里。

阳光透过彩窗投射到少年的身上，将他笼罩在梦幻的彩色里。在神圣的光辉下，他身上的裂纹逐渐扩大，碎成一地残片。

黄昏将至。

“我杀了他。”【坂口安吾】半跪在涩泽龙彦的身前，那把枪放在了对方的手心，他拢住那只漂亮的手，手指纤长，指甲圆润，抓住那只有些冷的手，将枪抵上了自己的额头。

这把枪里还剩最后一发子弹。

他知道，涩泽龙彦在看他。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就像每一个折磨着他的噩梦中的那颗宝石一样，在凝视着自己。

这一天还是来了。

涩泽龙彦诡异的感觉到了平静，甚至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从他说出互相杀戮，活着的人将真理带到他面前的话，到现在也不过才几天的时间，在没有加持的情况下坚持到了现在，而不是在久别重逢之后直接当着他的面杀死【芥川龙之介】，已经是【坂口安吾】在竭力控制自己的结果。

【坂口安吾】的精神大概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崩溃掉了。

“安吾。”涩泽龙彦并没有扣下扳机，而是将枪放在了一边。他捧起了青年的脸，不出意料的看到了一双濒临崩溃的眼睛。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两双眼睛对视着，涩泽龙彦轻声道：“你是不是进入过纯白之间。”

【坂口安吾】的异能，名为「堕落论」，效果是读取物品上残留的记忆。但如果与特异点发生碰撞，是否会产生别的效果都是未可知的，比如——

“并与我共感。”

【坂口安吾】沉寂如死水的绿瞳再度波动起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了。”涩泽龙彦温和的抚摸着青年的头发，“你知道了当年的事，对吗？”

“……是。”【坂口安吾】沙哑着嗓子，“不仅如此，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他回忆着堕落论递交在他手中的自己的罪状，精神上的痛苦快要把他撕碎，一直以来他都以工作来迫使自己不去回想，试图躲过一个又一个痛苦的安眠。为了到达此世，他动用了堕落论，并把自己重新拉回了那颗令人战栗的樱树下。

“安吾。”涩泽龙彦打断了他自虐一般的回想，“不必因此而感到愧疚。”

“你只是一把好用的刀，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是谁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结局。”

“而执刀之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问题就在于，执刀之人究竟是谁。

【坂口安吾】心里有个答案，他可以在面对芥川的时候咄咄逼人寸步不让，但在面对涩泽龙彦的时候，他退缩了。

“你心里的那个人，未必是幕后黑手。”

“你知道？！”【坂口安吾】的声音因为错愕而变了调，“那你为什么。”

“安吾。”涩泽龙彦止住了他的话，“一切的罪责背后，从来都不是个人的缘由，而是贪婪和欲念。”

刀作为武器，杀了人，难道要去怪刀吗？涩泽龙彦自嘲一笑，更何况是自己有错在先，安吾的话一点都没有错，是自己的抗拒和漠然造成了一切，不过是自作自受。

“如果你一直在意的是这个，那我原谅你了。”他轻声道。

“暂时休息一下吧，安吾。”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他手上微微用力，在一瞬间拧断了青年的脖颈，赐予他祈求的安宁。涩泽龙彦松开手，青年的身体顺势向前栽倒，那只头颅倒在了他的腿上。

一个两个的，都让人无法安心下来。

他摸摸青年的脑袋，无声的叹气。

最后还是达到了双死的结局，这样怎么让他放心离开呢？枷锁从一开始就套牢了自己。

涩泽龙彦重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最后还不是，要由自己来收尾。

一声枪响过后，再度归于沉静。

三岛：你看这口锅它又大又圆

稍微解释一下，从乱步的回忆之章可以看出第一场实验涩泽带着中也跑了又被抓回去了。

芥川知道的是第二场实验，也知道和异能特务科有关，但不知道和三岛有关。

安吾知道两场实验，也知道和三岛有关。

安吾以为芥川知道并且还和三岛站到一起，但芥川其实啥也不知道。你看误会这东西不就这么出现了吗？

其实安吾知道的也半真半假，时间线对不上，哎，就是喜欢反转，就是玩（顶锅盖逃跑）

三岛其实真的想带涩泽私奔的。

三周目完了，下面是安吾的回忆，因为是异能和特异点的产物，所以命名为幻想之章。是和第一章三岛的那章差不多性质。即幻想，梦境，时空交叠和特异点产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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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