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姑娘怎么在这里。”白面太监夹着细嗓碎步走过来,朝着凤五一笑。
走近了,景安宁看那人细眉飞起,长眼下勾,眼下乌青,看起来年纪不大,若不是知道他是太监,打眼一看会觉得像清秀的书生。
“程大人?”凤五回头看见程怀礼在这也是一惊,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宫里当值吗,怎么还在外面,她起身欲行礼。
“不用这么拘束。”程怀礼按下凤五的肩膀,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看着面前杯子上的饼,开口道:“凤姑娘带朋友来吃饼子呀。”
凤五看了对面两人一眼,朝程怀礼点头。
得知清县被屠村,而真凶极大可能就是面前这个假笑着的人,凤五觉得十分胆寒,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但她还是强装镇定。
程怀礼笑眼没再盯着凤五,反而看向对面的景安宁和盛懿。“这两位朋友看着面生,是最近才来京城?”
景安宁没想到程怀礼会问起他们,余光能看到盛懿没打算理这个太监,喝着水没往那边看。
她就想随意说个什么搪塞过去。
一旁的凤五看清情况,在景安宁之前说道:“来了半月有余,只是一直忙碌没时间陪他们,今天得空带他们逛一逛。”
程怀礼没有回应,几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凤姑娘身边很少见同龄人......”程怀礼手指点着桌子,一下一下。“清县来的?”
清县!凤五心里一紧,强忍着脸上没有露出异样。
景安宁垂眼,桌下正要抬起的手顿住,盛懿晃动的双腿停下,杯后深邃的眼睛微微一闪。
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清县?他们昨天刚知道程怀礼在清县做的事,今天他就坐在身边对他们提起这个地方。
凤五先张了口,语调平稳,“并非清县人,是李叔的孙辈,认识后觉得很投缘。”
“嗷~我还以为会是凤姑娘老家的朋友呢。”程怀礼似笑非笑地看着景安宁和盛懿。“李叔的孩子呀,没想到李叔这糙汉孙辈们这么漂亮。”
还没等凤五说些什么,程怀礼却站起身,手一摆“行了,你们慢慢吃,咱家宫里还有事,不陪你们了。”
他嘴角噙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桌上的五个杯子,抚向凤五的头发,指尖勾着发丝转身离去。
“你和他很熟?”景安宁凝视着那一缕被抚摸后随风飘动的发丝,直到程怀礼坐轿离开,看向面色冷青的凤五。
凤五没有起来送程怀礼,她甚至没有转身,眼神沉寂冷漠。
“酒楼是他帮着办起来的。”
景安宁与盛懿对视一眼没有再问,从凤五的行为举止和反应来看,她应该还隐瞒了什么,但她不想说他们也就不过问。
……
后房茅厕里,西亚维已经有点很难憋住了,但这衣服他不知道要怎么弄开,好不容易从下面掀起来,里面又是被绑起来的带子,越急越错,越错越急。
他是想要找屠锐帮忙的,但刚才她的表情真的很不好,和当时那些人一样,看着就很可怕。
身体的反应让他越来越焦急,直接凶狠地撕烂外衣,但撕破的衣服又缠在一起愈发难解。
“外面的衣服在你左胳膊下面有个系带,你拽一下那根长的就开了。里面的裤子也是,在左侧拽长的。”
屠锐满心都是夏仁泽竟然当太子了,想了一路没想明白,等人进厕所了她靠着墙又在那愁眉苦脸。
想着想着又想起这狼早上连衣服都不会穿,就给他说起衣服的解法。
早上她特地系上很简单的活结,留下长长一截尾,还把他里裤的死结扣开打成活的,不过他应该学会了,要是不会的话刚就问她了。
等了好一会屠锐才听见响动,她忙挺背起身,火急火燎想赶紧回去。
“你掉厕....”屠锐本来想说这狼上厕所也太慢了,结果一回头先看见撕裂的布片摇摇欲坠,从褶皱都能看出来布料被揉捏得有大力。
“你这衣服...”屠锐又说不出话了,她抬头看见的,是一双满含水雾的眼睛。
西亚维眼尾垂下,眼周还带着红晕,眉头抽动着,显然是刚哭过。
“你...你怎么...”屠锐张着口却说不出话了,缓下喉间的紧涩,她才重新说出口。
“你为什么哭了?”
西亚维抿着嘴不说话,抬眼看屠锐的表情,见她不再是刚那种烦乱的表情,心底压着的不安才慢慢消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可能是这里只有他自己吧,如果屠锐也和那些人一样嫌弃他,他不知道要怎么在这里待下去。
所以在她出声提醒他时,突然一下眼睛就酸了。
“你不会是不知道怎么上厕所吧?”屠锐看他委委屈屈的,一下想的很远,又看他进去这么久衣服又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怎么就得出这个结论。
“不是...”西亚维揪着衣服嗫嚅,思前想后的也没想出来一个理由,他不是很想说自己哭的原因...因为她还愿意帮他。
不是因为这个?屠锐这下更不明白了,上看下看把西亚维全身察看了一遍,最终看向他耳边的银环。
白芍给通讯器时,说不同身份对应的通讯器是不一样的,她是绿色吊坠,西亚维是银色环扣。
不过进来之后西亚维都没怎么用过,屠锐也都当这是西亚维耳朵上的装饰品了。
“不会是白芍骂你了吧?”
屠锐一想昨晚白芍就对西亚维很不耐烦,西亚维也说了两人是有些矛盾的,那这白芍很有可能在人家尿急这种脆弱的时候,说上一两句不好听的,西亚维又那么单纯那不就被气哭了?
西亚维听屠锐这么说,有些惊讶,正想否认呢眼睛却突然十分干涩,他先用手揉了揉眼睛。
屠锐一看,都哭唧唧擦眼泪,那不就是默认了吗,她打抱不平的心一下上来了,点了点耳边的吊坠,直接质问。
“白芍。你骂人家干嘛?”
吊坠刹那间快速闪光。
“我什么时候骂他了?”
通讯器不仅可传声音,在白芍那边还可以通过它实时看到副本内情况。
他有些不懂,西亚维因为不会解衣服急哭了和他有什么关系,屠锐怎么会觉得是他骂哭了西亚维?
“那他哭啥?”
“不会解衣服。自己急哭的。”
“那谁让你不好好教啊,人家变成人本来就很不适应,你那么急得让人家进来干嘛?”
白芍觉得有些不对劲,不会解衣服在她看来不应该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吗,是他笨怎么又怪上他了?
而且今早她对西亚维不会穿衣服不是还很无语吗,怎么现在又是这个态度?
“对工作要认真啊,既然有培训就要负责到底,你看现在没弄好,进来人家不适应,万一后面影响到什么,这就算你工作失误啊。”
屠锐开始从认真工作的重要性,带来的后续影响等全方面进行了一场批斗,透古通今引经据典,洋洋洒洒说了一堆,白芍想说话都插不上嘴,绿光闪个不停。
西亚维看着屠锐对着空气连说带划的,好像跳舞一样,情不自禁得笑了出来。
“不哭了?”屠锐一看人笑了,眼睛也没那么红,也就放心了。
人家一个狼多不容易,大家都是一个副本的,互相照顾一下,这才是和谐的关系啊。
西亚维“嗯”了一声。
屠锐便从旁边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半弯着腰示意西亚维把手伸出来,“那先洗个手。”
“嗯?”西亚维有些费解。
屠锐十分善解狼意,一本正经地给西亚维解释:“奥,他们可能没教你,人上完厕所是要洗手的,尤其是你这种需要直接接触的。”
“噢。”西亚维听完就乖乖地弯腰伸出手,屠锐给他倒着水冲淋。
“你来回这么搓洗一下。”
冲了一会,屠锐觉得差不多了,把瓢放回去,指着外面对西亚维说道:“那我们回去了?”
西亚维点头跟在屠锐身后。
屠锐往外走,耳边晃动的吊坠大白天都亮的刺眼。
白芍被骂了一顿还没得到解释,一直在重复问“什么意思?”
屠锐被吵得耳朵疼,但没有拿下吊坠,毕竟晚上还要人家送手铳呢,别闹得太尴尬。
“诶,你们这通讯器还能干啥啊,像蓝牙耳机那样敲几下能换个模式吗,或者减低音量什么的。”
屠锐随便说了一个话题,又在结尾很不经意地提到音量。
白芍不亏是多当了几年人类,很有眼色地闭了麦。
屠锐就这么带着清爽的耳朵走出后房。
……
屠锐本来是带着很激动的心情出来的,终于可以去问情况了。
但一出来就看到三张心事重重的脸。
“你们这是?”屠锐坐下后看了这个又盯那个,试图从脸上看出些什么。
“程怀礼刚来过了。”景安宁替她解决了这个疑问。
“啊?”屠锐大惊失色,按这剧情程怀礼算大反派啊,怎么现在就出现了?不都剧情末尾才出来吗?
“那,那”屠锐本来要问的问题一下全空了,她用手揉着眉头,被这个答案惊得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他提到了清县。”盛懿补充到。
“啊??”
“他已经怀疑我们了”风五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霜。
“啊???”
一句比一句惊天动地,屠锐眼睛也越瞪越大,三个大大的问号砸在了她头上。
“我们就去上了个厕所啊。”
怎么一下就到这地步了?!
“等等等等,他为什么提到清县,还有什么叫已经怀疑了,你们干啥了他怀疑啊?”
屠锐甩甩头,重新整理了混乱的脑子,把夏仁泽先抛之脑后,关注点放到程怀礼这。
景安宁也不懂凤五最后一句话,她先给屠锐解释前一个问题:“他以为我们是凤五老家的朋友。”
说完她看向凤五,想知道为什么会被怀疑。
凤五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是我说错了。我说他们是店里伙计的孩子,但他是西南人,那边的人都是脖子肿大。”
很显然景安宁和盛懿并没有这个症状。屠锐却有些不明白,凤五是很细致的,这种问题,其实是可以规避的吧。
凤五抬起双手痛苦掩面,呢喃着,“我太紧张了。程怀礼认识李叔,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犯这种错。”
她放下手,双眼无光“而且我太反常了,以往是不会抢着说话的,他一定察觉到了”
“紧张?”屠锐以为是程怀礼提到清县凤五紧张,但她总觉得不对劲,这时右边的西亚维伸着脑袋在她这闻来闻去。
“你闻到什么了?”
“是那个植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