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玉无厘头的想法遭到了山缨的攻击。
被他在手腕上嗷地咬了一口后,朝玉老实地躺下了,并默默将这种想法从脑海中驱赶走。
第二天午时,山缨去找云灵,朝玉一个人无聊地在寝殿的花园里坐着。
花园中有一处秋千,设在一条幽僻小径的尽头,四周种满了朝玉叫不上名字的花草。她就坐在这秋千上百无聊赖地荡着,嗅着空气中沁人心脾的花香。
“咕噜噜”
一阵古怪的声音忽然响起,朝玉疑惑地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看到。
“咕噜噜噜”
什么动静?
她往地上看去,却看到花草中什么东西隐约动了动。
“咕噜噜噜噜噜噜”
伴随着一阵呼噜噜的声音,花草中那一团东西动了动,然后慢慢走了出来。
它一身金黄色的毛,覆盖着棕褐色的团团斑纹,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看起来格外顺滑柔软。一双玻璃珠似的黑色眼睛盯着朝玉,睫毛长长,嘴巴短短,圆圆小小的耳朵竖着,黑色的湿润鼻头动了动,走到朝玉前边,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
随后,它轻巧地一跃,跳到了朝玉的腿上,把头往她怀里一缩,舒适地倒下了。
朝玉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虽然不知道这只小花豹是从哪里来的,但它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只小豹子,用手指柔柔地梳着它脑袋上的毛,又用指节挠它的耳根。
小花豹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一阵呼噜噜的声音,用长长细细的尾巴卷朝玉的手腕。
真是太可爱了。这也是山缨的亲戚吗?
在朝玉这边岁月静好时,山缨那边却是剑拔弩张。
被云灵揪着耳朵教育了好一通“不能随便打打杀杀”“杀了人还要我给你擦屁股”等老一套的话之后,山缨仍然面无表情。云灵看着他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她也已经说累了,喝了口水,单方面打算休战。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放下茶杯,云灵看向山缨,脸上出现了一种看好戏的神色,“你那个玉儿是从哪里弄来的?”
山缨:“东边。”
“东边,那就对了。”云灵说,“东边鄞国的皇室也姓朝,鄞国三公主的闺名就叫朝玉。一年多前,三公主前往和亲的路上被妖怪掳走,她的未婚夫祁王听闻此事后震怒,在天下召集能人异士为他寻找公主,誓要杀了夺走他妻子的这个妖怪。”
她笑嘻嘻地睨了一眼山缨:“应该很快就要找到不鸣山那边去了吧。”
山缨仍然是面无表情:“哦,我知道了。”
云灵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你这个抢走人家妻子的坏妖怪,听到别人要找上门都不心虚?”
山缨淡淡地说:“她不是谁的妻子。”
云灵大笑,看着自家侄子认真的表情,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说起来,不知道灵溪那小家伙今天跑哪玩去了,她最近真是越来越野了,管也管不了。”她随口抱怨道,又对山缨挥了挥手。
“你快回去吧,看你这样子也不想在我这多待了。”
山缨从善如流地站起身走掉了。
云灵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虽然说是她先赶人走的,但还是忍不住无语地笑了。
她在原地坐着,先为自己倒了杯茶,随后收掉了山缨用过的杯子,又拿出一个崭新的玉杯倒了些茶水,往里放了些坚果和果脯。
葡萄干、杏干、核桃、松子……直到那杯茶变成一碗稠稠的粥状物,她才停手。
将那杯新茶放在对面的位置上,她便自顾自地饮着自己杯中的茶水。
过了一会儿,一团白雾忽然出现在对面的位置上,慢慢凝结成一个女子的模样。
那女子身着一袭与云灵身上一样的白衣,黑发如瀑,面容似仙,神色清冷。坐在位置上,端起面前那杯甜糊糊的茶水一饮而尽。
嚼完嘴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开口道。
“灵溪跑去朝玉那边了。”
云灵说:“不管她,她去玩了刚好,不会来烦咱们。”
女子微笑:“嗯。”
云灵:“四娘去见过朝玉了?”
女子道:“我见过她了,她没见过我。”
云灵笑了笑,但也知道自己好友素日的秉性,并不喜欢与人结识,因此没有多说什么。
“那小子什么时候走?”女人问道。
“山缨肯定急着走,你不用管他。”云灵说着,又笑道,“四娘都是百花山的仙君了,怎么还这样小气,连这头小豹子都急着赶走?”
清冷女子,也是仙界百花山的百花仙人道:“不喜欢这宫中出现除我们三人以外的其他生物。”
云灵笑,拉过她的手轻轻握着:“好啦,知道了。山缨很快就会走的,放心吧。”
女子便又露出一个微笑,伸手回握她。
且说另一边,山缨一走到寝殿门口,便感到里面除了朝玉的气息,还有另一道熟悉的气息。
他顺着朝玉的气息找过去,就见到花团锦簇中,她一身杏色衣裙,正坐在秋千上,脸庞垂着,神色温柔。见到他来,她微微抬眼,露出一个笑容。
碍眼的是,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畜生。那小花豹躺在她腿上,她用手指摸着它的脑袋和耳朵,那花豹在她怀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格外刺耳。
朝玉就见山缨定定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怀里的小豹子。
她抱着小豹子从秋千上站起来,走到他跟前。
“你和姑姑说完话了?”她问道,“快看这小豹子,真可爱。它是谁呀?”
山缨:“她是姑姑的女儿灵溪。”
朝玉这才意识到,原来怀里的豹子就是昨天山缨跟她说的那个,云灵姑姑和那个被他杀了的花豹的女儿。
朝玉好奇地问道:“灵溪的爹是花豹,灵溪也是花豹,那云灵姑姑呢?”
山缨:“姑姑也是花豹,我爹娘都是花豹。”
朝玉诧异:“那你怎么是黑豹?”
山缨:“我是家族中的变异种。”
朝玉便笑道:“黑豹和花豹都很可爱呢。”
山缨听完,不语,定定地看着她。
朝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茫然地看他,又换了种说法:“也都很帅气。”
山缨仍然沉默。
朝玉:“但我还是更喜欢黑色的豹子呢。”
山缨这才露出一个怪模怪样的微笑,又用眼睛淡淡地睨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那只小豹子,随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朝玉忍不住想笑,又担心惹恼他,便只好憋着。她抱着小豹子和山缨进了寝殿,两人一豹躺在床上。
小花豹见到山缨,也没什么表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就不搭理了,继续赖在朝玉怀里。朝玉喜欢这小豹子,也不舍得放下,在床上抱着她轻轻地抚摸。
山缨直挺挺地躺在一边,看着她俩其乐融融的样子。
“你还要抱着她多久?”他冷不丁地发问。
朝玉答非所问:“灵溪很可爱呀。”她边说边挠着小豹子的耳朵,小豹子用爪子轻轻扒拉她的手,又用舌头舔她,逗得她咯咯笑。
山缨:......
山缨:“我们今晚就走。”
朝玉:?
“为什么?”
山缨:“事情都做完了,本来就应该走了。”
朝玉:“太仓促了吧。至少得明天再走,去和姑姑道个别。”
她舍不得这里的大浴池,至少得再泡一回才行。
山缨:“......哦。”
朝玉怀里的小豹子听到他们这么说,却似乎急了,豹嘴一张,忽然口吐人言:“不行!姐姐别走!”
朝玉:“你会说人话!?”
灵溪可怜巴巴地拿眼睛看她:“姐姐别走,和灵溪玩嘛。”
小豹子的声音清脆稚嫩,黑眼睛玻璃珠似的,盈着两汪水,眼睛下面还有两道黑色的斑纹,宛如流泪,这样抬起头来看着她,显得格外可怜。
朝玉忍不住心软:“姐姐也舍不得灵溪呀。”
山缨:“今晚就走。”
朝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明天走。”
山缨不说话了。
灵溪发出嘤嘤的呜咽声,在朝玉怀里打滚,给朝玉心疼得不行,连忙抚摸着她安慰,又答应今晚一直陪着她,和她一块睡觉。
山缨躺在边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具尸体。
朝玉和灵溪玩了一天,晚上朝玉去浴池里泡澡时,灵溪就蹲在浴池边上看。豹子似乎都怕水,灵溪也不喜欢水,但又不想离开她,于是就蹲在一边紧紧盯着她。
朝玉寻思灵溪是个母豹子,看着也没什么关系,又禁不住她撒娇,便也同意了。
晚上,她也不窝在山缨怀里睡觉了,抱着热烘烘的小火炉灵溪,一晚无梦,睡得非常香。
第二天,天才刚亮,朝玉便被山缨从床上捞起来。她迷迷糊糊还没睡醒呢,就被带到云灵面前。山缨从她手里把灵溪挖出来,往云灵身上一扔,冷冰冰地说了声“走了”,就化作一阵黑风,把朝玉一卷给卷走了。
等朝玉清醒过来时,两个人已经到了四娘山顶。
看着四娘山上刚刚露出头的半轮红日,朝玉:......
她转头看向山缨,少年也冷冰冰地看着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浓黑的眼睛一眨不眨。
“你......”她话才刚说一个字,却见眼前的少年忽然化作一阵黑雾,片刻后,地上出现了一只黑豹。
黑豹在她跟前站着,一个劲地把头往她垂着的手上蹭。那双黑色的圆耳朵一动一动,仿佛在勾引她。
朝玉忍着笑,用手摸他的头,又像昨天摸灵溪一样搔他的耳根。
山缨以前最不耐烦她摸他脑袋,尤其是耳朵,这回却是一动不动。虽然耳朵在她手下敏感地颤动着,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把她的手甩开。
微凉的晨曦中,朝玉轻轻揉捏着手下柔软圆圆的豹耳。日出的阳光撒在黑豹和少女的身上,为他们披上一层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