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衣带重得很,重得季云深措不及防,他苦笑不得:“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出来干什么?”
林星脸上的红褪去了,只剩下雪白,此时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拉在腰带上,差点没把季云深勒短气。
“我也要去。”
“不行。”季云深想也不想。
“带我去!”林星倔强,“那是我的钱,我不去像什么话。”
“你还在生病,不要乱跑。”季云深也不敢说重话,只能哄着,“乖嘛,你听话,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没问题的。吴德发欺软怕硬,不敢不給。”
但林星不听且死命拉着腰带,劲大得令指尖泛白。
大悠小妍躲在店里悄悄看这场拉扯。
林星坚持要去,并且提出了更简单的办法:“吴德发在我们这边虽然是没脸没皮,但在他常去的茶馆很要面子。”
每次打牌输了回来脸都臭得要命,还不准问。
他振振有词:“你想,要是他不给,我就一路二闹三上吊,闹得所有人都知道,把他面子都丢光,就不怕吴德发不给了。”
季云深也知道吴德发就是典型的在内猥琐在外强撑的类型,但是……
他不太想看到林星可怜兮兮的样子,就算是知道他是故意装出来的,也不想。
……
吴德发常去打牌的茶馆门口,麻将碰撞声与奋里甩牌声充斥着整个店铺,远远站在门口都仿佛被这股魔气给带着懒散好赌了。
稍微上前点,还能闻到满鼻的烟草味,十分呛鼻。
“啊切!”
季云深叹气:“让你非要跟来。”边说边把人往后揽了揽。
“这里和家附近的茶馆一点也不像,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
林星也乖乖的躲在他背后,紧紧贴着季云深的后背。但烟味哪是你想躲就躲得开的?只有把红头小鼻子往前人的衣服里一埋起才勉强喘得过气。
“洋甘菊?”林星瓮声瓮气地问。
季云深拉着背后的细手腕往茶馆里走,一双利眼在牌桌、麻将桌上扫描找人,还抽空回答:“嗯,外婆晚上会失眠,她的衣物被子都是用洋甘菊、薰衣草味的洗衣液清洗。”
那还挺好闻的,林星暗搓搓地想,忍不住冒了个头四处乱看。这一看就让他找到了拖欠工资的坏人!
“在那!”
季云深拖着背后的人往那边走。
“老吴,你最近手气怎么这么差啊,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啊?哈哈哈哈。”牌友眉开眼笑,麻利地数着钞票。
输了钱还要被冷嘲热讽,吴德发脸色漆黑,愤愤不平地把钱往包里塞:“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手气好得很!”
“欸你骂谁娘呢,再说一句试试!”牌友拍桌而起,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又被和事佬给劝下来了。
“大伙不要伤了和气,就算不做朋友了,这牌还是要打的啊。”
茶馆老板笑嘻嘻地和牌客称兄道弟,终于平息了这一角的小纷争。
吴德发臭着脸坐回去,搓起麻将就要开新的一局找回场子。
电子麻将桌方便得很,牌客只管把麻将推进中央升起的牌洞,不一会就有一副新的麻将升起来。
吴德发正要摸牌,手却被一股从身后来的大力按住,不得动弹。迷茫转头,就对上一张凶气四溢的脸,吓得一哆嗦:“是你!”
季云深慢条斯理:“你还记得我啊,真是荣幸。”
吴德发对这张脸阴影大得很,上次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被这人堵在自己店里落了好大的面子,想不记得都难啊!
再一看,他背后那躲着的人不就是林星吗,坏了,是来要钱的!
吴德发下意识就想扭身从旁逃走,但却又被按住堵在墙角。
季云深对周围惊恐的牌客却很有礼貌:“对不住叔叔伯伯们,打扰你们好兴致了。我只是来找吴德发要钱的,你们继续打就是,不用在意我。”
要钱?
雨城人骨子的隐性基因被激活,虽然看着都是坐了回去开始搓牌、发牌,但耳朵、眼睛都忍不住注意墙角的动静,都心不在焉的,连压底大炸弹拆成三带一打了出去都没注意。
吴德发死不认账:“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别乱说话啊,小心我告你诽谤!”
“可是你欠我钱了!”林星不知道怎么从季云深高大的身体后钻过来的,小脸白着,但也气势汹汹,左手往小腰一插,右手摊开往前一送,活脱脱的讨债样子,“吴德发,给钱,我上个月还有这半个月的工钱,你别想跑!”
看是林星,吴德发不知道为什么就没那么怂了,站直了身体开始讨价还价:“我还没跟你算账嘞,你倒跑来和我要钱了!”
“我?难道你想说我还欠你钱了?”
“对!”吴德发没脸没皮,扳着手指开始给他算自己的“损失”,“你突然辞职,店里没人上班,我的损失那肯定是要你来赔的。还有,这段时间营业额下降,天天都是你在看店,也得你来赔。哦对了,你在我那住了几个月,租金不得结一下?”
“这一笔笔加在一起,仔细一算,你怕是还得赔我不少。但你给我打工好歹这么久,我也不是个不讲人情的老板,你的工钱和我的损失抵了就完事,我也不再追究了!”
您脑子没病吧?
林星和季云深都用一种看比大熊猫还稀奇的眼神默默注视他。
吴德发被看得背后一毛:“怎么,有问题吗?!”
季云深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当然有,还不小。谁教你这么算员工工资的,劳动法吗?劳动法明确规定,第一,不能以任何理由随意克扣员工工资。”
“第二,在员工提出离职后,你应该安排员工进行工作交接和结清员工工资。”
“综上所述,你一没安排林星和你交接工作,二没及时给他结清工资,三也拿不出营业额是因为林星的影响才下降的证据。”季云深又上前一步,步步紧逼,居高临下,“你有什么理由这么做,难道你自己制定了一个可以和我国基本法相提并论的法律吗,那就有意思了。”
林星帮腔恐吓:“你这可是犯法的,要被抓住坐大牢!”
但吴德发却不信,嚷嚷着:“什么犯不犯法,大家都是这样做的,也没见被抓,你凭什么这么说!”
“那是其他被侵害权益的人不重视,但这不代表我们不重视,懂吗?如果你不信的话,那可以和我们走一趟派出所,让警察判判我说的对不对。”
“谁要和你去派出所,我才不去!反正钱没有,命有一条,你要不要!”吴德发一听到派出所就怂了,开始胡搅蛮缠,一边还和茶馆老板使眼色,让他来帮自己说两句。
茶馆老板却也怂怂的,他可是认识季云深的,十里八乡的人谁不知道季家小子有出息,名牌大学高学历!
因此,他虽然是想和事,但态度上还是偏向季云深一方的:“诶诶,都别这么大的火气,大冬天的,去派出所多麻烦啊,闹不到这个地步。”
“老吴,你就把钱给人家小孩吧,人家给你打工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吗?”
这几个月吴德发天天来茶馆打牌搓麻将,他们可都是亲眼目睹的,要是没有这小孩给他打工看店,哪有这种好日子过。
“就是啊老吴,拖欠工钱算什么,你这样,以后就别和我们打了哈!”
要说群众最看不起谁,不一定能统一意见。但拖欠农民工工钱的,群众是一定看不起!
于是乎,众人都倒向了林星这边。
林星有些惊喜,连忙趁热打铁表示:“我只要我该得的,多的我一分也不要。把钱给了,我俩就两清了!”
“那可是3000好几呢!”吴德发还是不太想给,在哪不情不愿地嘟囔。
其他打牌的牌客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这人真是没救了!
这下别说是季云深了,连林星也火了,揪着吴德发的衣领恶狠狠道:“好啊,你不想给我们就上法院!这几个月你都没给我买社保,到时候法官判我赢,你都得补上,一个月起码一两千,你就等着补吧!”
“对了,劳动合同你也没和我签,但当初谈工资待遇的时候我可是录了音,聊天记录也有。我记得劳动法也规定了,入职一个月内不签合同属于违法雇佣,你还得赔我双倍工资!”
“走,和我去法院问问,是谁有理!”
强硬起来的林星还真有气势,不顾吴德发的死命挣扎,拖着他就要出门“游街示众”。
季云深都没拦住。
这下动静闹大了,打牌的一手“飞机”也不打了、麻将的清一色也不……哦,那位坚持胡了牌才跑出去看热闹。
吴德发被拖着根本挣脱不开,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大,眼见着连街坊邻居都惊动了,随着牌友的唠嗑说道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他这时候才意识到麻烦大了。
“等等等等,我现在就给,我现在就给!”吴德发艰难掏出手机,给林星微信转了3000块过去。
听到转账声,林星暂且停下看了一眼,冷冰冰地说:“早这样不就好了,你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
他收了转账松手,拍拍抓了吴德发的那只手,好像是有什么脏东西扒着似的,还连连蹭了好几下衣角:“那间屋子我也打扫干净了,现在我们两清。”
林星像夺回了被前无良主人克扣猫粮的小黑喵喵,昂着毛茸茸小脑袋,气势汹汹地回了现主人身边才恢复了软萌本性,喵喵喵地撒娇。
“走吧季云深,回去我请你吃饭!”虽然工钱不多,但林星也很高兴,牵着人蹦蹦跳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