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蒋黎梨凭借cos名著里面的女性角色小火了一把,差不多积累了三十多万粉丝。
从她面试成功到现在一共有20多天了,她终于在九月的第六天接到了人生中一个化妆品软广。
品牌方报价四万多一条,和公司分成之后差不多还剩三分之二。
工资到账那天,她去黄金店买了一个8克的戒指,因为李怡的生日快到了。
为了不让李怡发现,蒋黎梨提前一周约了她吃午饭 。
正逢周一,店里人不多,两人一人点了一份鱿鱼拌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蒋黎梨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小袋子上面印着某黄金品牌的logo。
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袋子往前推了推。
“今天心情好,送你个礼物。”
李怡正鼓着的腮帮子低头嚼饭,一看到面前的包装袋,囫囵吞下了嘴里的饭。
“这,这里面是黄金啊?”她长大双眼,不可置信道。
“你打开看看呗?”蒋黎梨扬起下巴示意她打开。
李怡抽纸擦手,一边观察蒋黎梨的脸色,一边伸手拿袋子。刚提上绳子,手里就额外增加了一些重量。
她险些藏不住笑,但还是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她可么没有这么肤浅。
“哎呀,梨子,不用破费了,我是那种会被金钱打动的人吗?”
她话说的好听,实际上已经在笑颜如花地打开袋子。
拿红盒子。
“咔。”
再打开盖子。
黑色软垫的缝隙里卡了一颗小石头。
李怡嘴角的笑停住了,她瘪下嘴,面部表情完成了从开心到无语的转变。
她拎着黑盒子抖了抖,问坐在对面的人:“怎么是空的,整我呢?”
蒋黎梨伸手给她竖了个中指,她坏笑道:“对啊,整你,你不是说你不会被金钱打动吗?”
“有病。”李怡眯起眼睛,默契回以她一个鄙视的中指。
见李怡伸出手指,蒋黎梨见准时机迅速起身,将藏在手心里的蝴蝶戒指套在她竖起的中指上。
金丝制作的翅膀在指背上展翅,美丽又迷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李怡呆愣住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连比起的中指还没来得及收回。
她的呼吸近乎停顿,表情像突然按了电视的暂停键,卡住了。
蒋黎梨很满意李怡的表情,脸上堆起了一团小骄傲:“小怡怡,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恭喜你又先比我老了一岁。”
餐厅的空气静默了好几秒,接着,出现了几句起伏不平的尖叫。
“啊啊啊,你居然来真的!!”
李怡叫得很大声,仿佛只有叫出来才能舒缓心里的激动。
说实话,她幻想过蒋黎梨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富婆,给她送很贵的首饰,很贵的包包……但真的到了这一天,她真的无法用言语描述现在的感受。
“小梨子,你对我真好。”她忍住流泪的冲动。
蒋黎梨双手环胸:“那是当然,谁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宠你谁宠你。”
*
吃过饭后,蒋黎梨点了杯手打柠檬茶带回出租屋。
她坐在化妆桌面前,咬着吸管喝里面的柠檬茶,
仔细品鉴一番后,蒋黎梨发觉她15块买的果茶和三块钱一瓶的冰红茶味道一模一样。
她又不信命地用力搅拌了一下,结果还是那样。
呵呵。
蒋黎梨放下柠檬茶,举着手机。手指在江景眠的那栏聊天框来回滑动,心思飘向远方。
化妆镜里的她,低垂着睫毛,眼睛有些失落。
“小姜,怎么都过去十天了江景眠还是没动静。”
“他看上别的美女了吗?”
桌上的小姜没有应声,像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其实不怪她会这么想。
从小到大,蒋黎梨一直生活在对她不平等的家庭里。
她爷爷奶奶偏心她堂哥,她爸偏心她妹。她后妈就更不用说了,极其厌恶她的存在,有时当着她爸的面也丝毫不加以掩饰。
所以她一直认为无论她处于那种关系里,自己永远会是天秤上最轻的,最不受重视的那一方。
直到有一天,班的女孩子主动来找她,说想和她当朋友。接着就是考试考差了,老师批评她的语气会比别的学生轻很多。
再然后到了高中,她发现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好。比如男生会主动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的桌子下面会时不时出现零食,饮料,和表白信。
……
小时候的她应该没想到,未来某一天,她会从被区别对待的人变成被优待的对象。
她知道,这一切都来源于她出众的外表,没有人会忽视一个漂亮的人。
因此,当她知道江景眠喜欢她的时候,她不会额外多想一点什么,只会把他喜欢她的理由归到她这张脸上。
毕竟,陆越也是这样的。
除了李怡,没人不是这样。
几秒后,小姜做出回答。
“主人,我想他应该没有喜欢上别人。”
“或许他这几天事情太多了,忙到他自己都不能控制。”
小姜话刚落,蒋黎梨的朋友圈就刚好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蒋黎梨点了进去,她一见到有人发朋友圈,就忍不住点开去看,如果不把那个小红点消了,她就浑身难受。
但她没想到,发朋友圈的人是她微信好友里备注最长的人——江景眠。
他发了一张照了停机场的照片,地点定位在纽约,配文是:快回来了。
蒋黎梨抬头看前面,撑大眼睛,微张的嘴角显示出她的惊讶。
她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小姜,灯火通明的房间响起她的声音。
“小姜,你是给江景眠通风报信了吗?”
“怎么我刚猜测江景眠想不想继续追我,他就发了一条在国外的朋友圈呢?”
蒋黎梨说完从床上起身,像间谍一样左右摇头观察屋子,仔细观察屋里面是不是有装摄像头的地方。
“主人,我想他依旧还喜欢你,不然,他一个从不发朋友圈的人不会刻意这样。”
“你的意思是他在跟我报备?”
“是的。”主人。
“是吗?”蒋黎梨略带怀疑地回问了一句。
“主人,如果你对他喜欢你这件事依旧怀疑,我建议你过几天也发一个出去玩的朋友圈,要是他来找你,就证明他还想追你。”
“什么鬼主意啊?听起来怎么那么幼稚。”
蒋黎梨跳到床上,躺平身体举起手机。页面还停留在江景眠单调的朋友圈。
她越看心里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过了一会,她想明白了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
她以前有和小姜说过江景眠从不发朋友圈的吗?
没说过吧。
这些人工智能现在还能靠人设脑补出一些剧情吗。
*
蒋黎梨身在空调房,内心虽然算不上有多宁静,但也还没到焦灼的程度。
但江景眠手下的员工可不这样了,身处有空调的机场,人却像在火炉里炙烤。
试问,当你看见走在前面的老板先是突然停住,接着又被咖啡被呛了几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些很羞耻很诡异的话,最后还拿起手机拍了一张飞机场的照片发朋友圈,作为他的员工还能心平气和下来吗?
*
纠结了几晚上,蒋黎梨一直在想江景眠的事,她迫切想试探她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想法,于是最终还是照着小姜说的那样做了。
周五,她在公司拍好视频交给她团队里的人剪辑。
吃完饭,就迅速返回家里带上昨晚装好的行李箱去往高铁站,并在进站前发了一条回乡朋友圈,目的地,达到时间都在上面,一点关键信息都没漏。
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一切都照她计划中平稳进行着。
高铁一路驶向北方,最后到达了秦岭往北一点的一个小县城——高县,她的老家。
她拉着行李走出高铁站,望着前面低矮的楼房和旧小区,她瞬间从兴奋劲里回过神来,眼神有些呆滞。
等等,她怎么真离开了C城?
怎么还真照小姜的话做了?
她现在做的事可不是一个成熟成年人会做的事。
忽的,一股大风袭朝蒋黎梨袭来,吹得她的脸被发丝遮住,痒痒的。路边的枯树枝也使劲往一边歪。
高县地处黄土高原,空气干燥,还夹带灰尘,因此,这风一来,蒋黎梨就止不住的捂嘴咳嗽,鼻腔里像进了沙子一样难受。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蒋黎梨从别扭的情绪中解放出来,逆着大风,拉着行李箱艰难往前走。直到上了滴滴,她才逃离了那种呼吸里全是颗粒感的感觉。
刚坐下,前面就有声音传来,是个女生。
她用惊讶的语气喊了一句:黎梨?
蒋黎梨抬头,前面那个人也跟着转头,两人的视线就这样交汇。
那女人一脸期待地笑着看她,好像认识她一样。
但蒋黎梨似乎不这么觉得,她咽了下口水,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是?”
“我李鸿艳啊,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李鸿艳?”
“对啊,你忘了,小学的时候就数咱俩不喜欢睡觉,天天中午趴在桌子上用直尺刮墙灰。”
“下课还要比谁刮得多呢!”
李鸿艳一说到这,蒋黎梨的脑子像放电影一样放出几段和她有关的画面。
她依稀记得这个张鸿艳和自己一样独坐一桌,只不过一个镇守垃圾桶,一个镇守后门。
但她比张鸿艳要幸运一点,属于后者。
“你这样说我就记起来了,”蒋黎梨觉得还不够亲切,顺势加上了一句,“老同学。”
李鸿艳转回去握紧方向,开心地笑了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蒋黎梨笑了几声以做回应。
她坐在张鸿燕的斜后方,所以很轻易地看见了她凸起的肚子。看样子有几个月了,连宽松的短袖都遮不住。
“你怀孕了吗?“蒋黎梨主动提起。
张鸿燕看向前方,点头嗯了一声:“六个月了。这周周天办婚礼,你要是有时间记得来啊,等会我加你个微信,把地址发给你。”
“婚礼?”蒋黎梨没控制住嘴,还是把内心的疑惑说了出来。
“现在才办婚礼?”
“唉。”张鸿艳坦诚道:“本来我想在不显怀的时候办的,但两家父母在彩礼上没谈弄,又不肯相互妥协,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办。”
后视镜里,她灰白色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无奈,可能是出于终于有人愿意听她讲话的原因,张鸿艳又跟蒋黎梨吐露了很多心里话。
“其实我也不想那么早结婚的,你知道的,我从小成绩一般,高考就考上了个二本。本来觉得专业有考公优势,想回家考个公务员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没那个命,没一个成功上岸。”
“我妈看我也年纪也不小了,催着我嫁人,刚好城里有个开厂的男人想找另一半。”
“我俩就这样在媒人的介绍下处成功了。”
“那个时候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想去大城市闯闯的野心,谁知道运气不好不小心中招了。”
她接连叹了几口气,视线在后视镜里晃了几下,后面那张明媚动人的面庞让她突生出一种自卑的心理。
她开始懊悔说这些了,好像她过得很不容易一样。
于是张鸿艳换了一种语气,一种与刚才截然相反的,庆幸的语气:
“可黎梨你知道吗?等日子过久了,我就越来越觉得当时自己选择留下来是对的。”
“我老公家里有个厂,以后我弟我妹找不到工作可以去他厂里,我父母也多了一个人养老。”
“要是我当时出去了,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事呢。”
“你说,对吧?”
她话像惯出的鱼群一样密集,仿佛迫切想要得到蒋黎梨认同,以此证明自己的选择对的。
蒋黎梨礼貌微笑了一下,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不清楚张鸿艳是真的不后悔,还是在自己欺骗自己。
在这一路上,高县的风一直在吹,但也仅限于高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