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口,并未急于步入。厅内璀璨的水晶吊灯在他身后投下光影,却不及他自身携带的磁场耀眼。一身墨黑色的定制西装,线条利落如刀锋,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
房间里的omega怔愣的看着来人,眼里流露出惊艳。
宋绍远率先反应过来,他一跃而起,欢天喜地的跑过去就要给他一个拥抱,沈文琅顺手推了他一把,语气里带着三分嫌弃道:“离我远点。”
宋绍远没抱到人,骂了一句:“你还嫌弃上我了?”
宋绍远往里走了两步,一回头却发现沈文琅还站在门口,脸色难看,他一脸疑惑:“怎么了?还不进来?要我求你吗。”
沈文琅嘴里咬着未点燃的烟,狭长的眼里带着不悦道:“你找我出来,还叫了omega?”
宋绍远这才恍然大悟,沈文琅最是厌恶omega,他算是踩了沈文琅的雷点了。
他讪笑着解释:“还不是怪你,问你什么时候来你老不理我。我攒的局,当然要叫几个omega了,又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清心寡欲的,看见omega就反胃。我本来打算在你来之前就叫他们走的!”
宋绍远解释了一下,立刻回头招呼:“好了,美女们,别看了,这人性冷淡,看不上你们的。快快快,都赶紧的,走了走了。”
四个omega反应过来,连忙收拾着排队离开,但难免有人不甘心。
她虽然不知道沈文琅的身份,但看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宋绍远攒的局,一群人却都等着姗姗来迟的沈文琅,在御水湾干了几年,她这点看人的眼力劲还是有的。
虽然这位先生看起来不好惹,但只要能成功搭上线,岂不是野鸡变凤凰,未来必定有保障。
前面三人皆规规矩矩的往外走,唯余最后一个,磨磨蹭蹭,宋绍远一眼便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被气笑了,他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沈文琅厌恶omega,怎么还有人不知死活,非要往上贴。
眼瞅着那姑娘柔柔弱弱脚下一软就要往沈文琅身上贴,宋绍远赶紧伸手去拦,刹那间,沈文琅背后突然伸出一只小麦色的手,牢牢的握住了那姑娘的手臂。
那只手修长有力,小麦色的皮肤,跟这里格格不入,高途脚下一动,从沈文琅背后露出半个身体,稳稳的扶住姑娘的身体,他面上带着一丝微笑,微微颔首提醒道:“小心。”
宋绍远惊讶了一瞬,这才发现沈文琅竟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背后严严实实的藏着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面上带着一副银丝眼镜,温和谦逊,虽然相貌不能让人一眼惊艳,但多看两眼竟难免觉得如沐春风。
这是个有本事的人。
高途来了之后才知道,这是沈文琅私人的行程,他也不明白沈文琅为什么要带着自己。
那姑娘面红耳赤的说了声谢谢,计划被打断,到底是胆子小没敢再来一次,赶紧跑了。
沈文琅微微低头,看着高途,眼里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怒意,高途回头撞上他的视线,不明所以:“沈总。”
宋绍远打量着高途,视线在两个人身上绕了一圈,开玩笑说:“文琅,这是谁啊?”
“你们俩在门口干什么呢?还进不进来了?”
“是啊,说什么悄悄话呢?”
“快点进来吧,文琅,omega都给你赶走了,再不进来说不过去了啊。”
屋里等着的三个人嚷嚷着。
沈文琅迈步,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沉稳而清晰的回响。
眼瞅着走进来三个人,其中一个他们还不认识,三个人跟宋绍远一样,一齐懵了。
也不怪他们觉得懵,像这种私底下的聚会,又不是在谈生意,一般是不会带个人跟着的,喝多了外面开间房就是,再不济一个电话自然有人来接。
沈文琅虽然不热衷于聚会,总要三催四请才会偶尔出来一次,但没一次是带着人的,这次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有事儿,还是这人比较特别?
高途站着,被所有人的视线打量审视,也半点不露怯,他温和的笑着自我介绍:“各位,我是沈总的秘书高途。”
左边的男人摸摸头,道:“哦,秘书啊。”
右边的问:“文琅,什么意思啊?怕我们害你?所有人都单枪匹马来赴会,就你搞特殊,还带个秘书啊?”
剩下那个不说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沈文琅自然的落座在主位,高途跟着他背后站着,沈文琅漫不经心的拿下嘴里的烟,随手扔进烟灰缸,说道:“别抽烟。”
左边男人夹着烟,愣了一下,问:“啊?为什么?”
虽然在问,但都顺从的把烟掐灭。
沈文琅这才介绍道:“左边的是林桓,右边是江介,那个是顾舒。”
不等沈文琅念到自己,宋绍远便走过来坐在林桓身边,笑嘻嘻的看着高途,道:“高秘书啊,我是宋绍远。”
沈文琅见他自报家门,便不再管他,对着四人道:“他是高途。”
高途已经介绍了自己,其实沈文琅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但他还是介绍了。高途可能不懂,但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人精,没人不知道沈文琅的意思。
沈文琅说,他是高途。
他带着高途来这里,不是把高途当成秘书的。
但也不是朋友,他们的关系有点微妙。
高途再次打了招呼:“宋少,江少,林少,顾少。”
他的意思是他认清人了。
江介开玩笑道:“你叫文琅沈总啊?我也是江总呢。”
不等高途改口,沈文琅撇了江介一眼,道:“来这里当总裁?你可以回公司过足了瘾再来。”
江介气笑了:“不就开个玩笑,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宋绍远打圆场:“哎,你刚才没看见吗?有个omega看见文琅被迷的走不动道儿,差点摔文琅怀里去了,他这会儿心情能好才怪了。”
顾舒恍然大悟:“哈哈,原来是这样,江总啊,你就忍忍吧,沈总讨厌omega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不知道吗?”
林桓道:“行了别不高兴了,摸两圈?江介不是带了骨牌?”
江介站起来去拿一个红木盒子,道:“这儿呢,走吧,上桌。”
花厅里的铜灯刚被点亮,暖黄的光就裹住了紫檀木桌上码得齐整的骨牌。
江介家里的老爷子喜欢不是没道理的,在暖黄的灯光下骨牌散发着温润的光,触手升温,就这一副骨牌,送礼的人绝对是花了心思的,价值不低。
四个人落座,高途和宋绍远站在一边看,高途安分的待在沈文琅背后,宋绍远则站在江介旁边。
江介道:“绍远,你不来?”
宋绍远道:“你还不知道我?国外混了这么些年,早就手生了。我先看看,找找感觉。”
四人推了骨牌,高途的视线不知不觉便落在沈文琅修长的手指上,他两指夹着方方正正的玉石,冷白的肤色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也显得不那么冰冷了。
沈文琅指尖捏着枚刚摸来的“人牌”,目光扫过对面周明远压在牌下的指节——对方指腹泛白,眼里带着三分笑意,显然是捏着张好牌。
“文琅,这把要是再赢,我们几个今晚可就只能喝西北风了。”旁边的林桓笑着推了张“和牌”出来,眼神却瞟向沈文琅手边那叠明显厚过旁人的筹码。
沈文琅没接话,只漫不经心地把“人牌”扣在桌上,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旁人从他脸上看不出这牌是好还是不好。
最后沈文琅还是赢了,林桓和江介哀嚎着,沈文琅终于哼笑了一声,道:“不过打着玩玩儿,一点彩头,你们哪个放心上了?至于装模作样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把老婆输了。
林桓哭丧着脸,道:“文琅,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江介控诉道:“彩头是不在意,可没人想一直输啊,文琅你在搞我的心态。”
四双手一推,骨牌倒在桌上。
高途唇边不自觉勾起一点笑意,沈文琅赢了,他就替沈文琅感到开心,唯一称得上漂亮的眼睛里盛着并不喧宾夺主的喜悦,按理来说是没人能看见的。
偏偏宋绍远没参与进去,他实在对高途感到好奇,难免多分出一丝注意在他身上,眼瞅着高途站在角落偷偷替沈文琅开心,他忍不住开玩笑道:“文琅,你这个小秘书对你可真忠心,你赢了这几把,他替你偷偷开心呢。你是不是跟人家说好了,赢得筹码分他一半啊?”
沈文琅的动作一顿,指尖停留在骨牌上,心情大好,终于露出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真心的笑。
高途没想到自己偷笑还能被人发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也怕另外三个生气,刚要解释便听沈文琅道:“他是我的人,自然为我高兴。”
一句话落,场子瞬间静了下来,只有骨牌闷闷的碰撞声。
高途怔怔的看着沈文琅,而其余四人何尝不是在交流眼神,整个场面唯一还游刃有余,泰然自若的就只有沈文琅了。
宋绍远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道:“说得也是,”顺手推了一把江介,道:“你也别介意,这要是你的秘书在,当然也会因为你赢了高兴。”
江介莫名其妙道:“我哪里介意了?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林桓也跟着插科打诨,道:“高秘书,你这样不行啊,很搞我们心态的,下次不准笑了。”
高途回神,笑着应声:“好的林少。”
沈文琅心情好,顺手扔出去一张牌,道:“高途,别理他。”
那语气里带着三分高兴,隐隐约约还有一种小孩子得到心爱的玩具,满足又炫耀的感觉。
高途垂眸,纵容的笑了一下,不再应声。
他虽然是沈文琅的秘书,但也不好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明显,以免得罪别人。
再一次摸牌时,沈文琅故意拆了副好牌,让江介赢了一把。看着对方喜滋滋地收筹码,他才端起茶杯抿了口,声音淡得像漫不经心:“手气这东西,总不能都攥在我手里。”
等这圈快打完,沈文琅捏着张“梅牌”,迟迟没出。林桓正催着,他却忽然把牌一推,道:“手气背,换个人转转运。”
沈文琅指节敲了敲桌面,声音不高却让满座的笑谈都静了半分,“高途,过来。”
高途走上前,带起衣服摩挲的轻响,走到桌前才发现沈文琅的位置正对光,能把对面三人的微表情看得分明。
高途迟疑道:“沈总,我只会一点皮毛……”
这话不是谦虚,高途的父亲是个赌徒,屡赌屡输,越输越赌,因此他非常厌恶这些东西,并不喜欢,但也不算完全不懂,大致的玩法还是清楚的。
沈文琅看他一眼,起身让出位置,道:“怕什么?坐。”
高途犹豫着坐下,沈文琅一手按在高途肩上,狭长的眸子扫过在场几人,道:“陪他玩玩儿,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前半句是对四个人说的,后半句是对高途说的。
宋绍远绕到顾舒身边,道:“小顾,你起来,我玩两把。”
顾舒挑了下眉,道:“行,我也换换手气。”
说实话,就今天沈文琅的一系列操作,这四个人除了宋绍远没一个明白他的心思,也就大概能猜出来是在抬举高途。
别的不清楚,但高途对沈文琅来说不是一般人。
这是沈文琅今天最主要表达的。
没人这么玩儿骨牌的,一张四方桌,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一个坑里长俩萝卜一起打别人的?
没技术就别来,既然要上桌,赢了输了都是运气。
但他们是朋友,所以也不必太斤斤计较,最重要的是,沈文琅说了:“陪他玩玩。”
场上的暗流涌动高途看不懂,他不明白沈文琅的意思,只当他是真的要换手气,其实他隐约能感觉到一点不对劲,但他毕竟不是上流圈子里的人,不懂这些规矩,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有多特殊。
沈文琅抬手解了手腕上的表,随手扔进筹码堆里,道:“加点儿彩头。谁赢了归谁。”
宋绍远嘻嘻笑道:“呦,今晚上真是大手笔啊,这表不便宜吧?”
沈文琅难得开玩笑,道:“能买十个你。”
宋绍远骂:“去你的吧。”
牌局开始。
第一把高途摸了副散牌,正犹豫着要不要拆“地牌”,斜对面的林桓就笑:“文琅带来的人,怎么还怯场?”
话没说完,沈文琅已经端起茶杯,茶盖刮过杯沿的脆响压过了话音:“他第一次跟你们玩,急什么?”
那圈牌高途打得慢,沈文琅就站在高途背后,手搭在他的椅子上,宋绍远看了两眼,总觉得沈文琅像一头盘踞的雄狮圈着自己的领土珍宝。
他不干扰高途,只偶尔漫不经心地点评两句,直到最后一把高途摸到“至尊宝”,沈文琅才把手搭在了高途肩上,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出吧,让他们看看。”
我的人,哪里是什么会怯场的废物?
骨牌落下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林桓几人愣了愣,随即笑着起哄,沈文琅却没看牌桌,只盯着高途弯起的眉眼,眼底漫开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高途笑道:“承让。”
林桓难以置信道:“高途,你有点意思啊?不是说不会吗?”
江介也一脸震惊:“不是,高途,你扮猪吃虎啊?”
高途解释道:“我的确不会,还是托了沈总的福。”
宋绍远两指夹着骨牌指指点点,道:“姑且信你了,下次你只能一个人来,文琅可不能帮你了。”
高途默默把学骨牌加进自己的日程里,点点头道:“好的。”
沈文琅勾着唇道:“闹什么?高途运气好而已,我又没帮他出千。”
高途回头看沈文琅,问:“沈总?”他是在问,已经赢了一局,沈文琅要不要上场。
沈文琅捏着他的脖子,让他转回头,道:“没意思,我不玩了,你来。”
高途的身体骤然一僵,他的腺体在那里,刚好被沈文琅的手覆盖住,粗糙的皮肤贴着柔软的一小块嫩肉,让高途控制不住的抖了下。
一场牌局到凌晨一点才结束,之后沈文琅不再插手高途的牌局,其余几人也就看出来高途是真的不会,你来我往几次,高途有输有赢,纯是运气好,加上宋绍远给他放了点水。
到最后,筹码被分干净了,人人都有入账,而高途赢下了那块表。
林桓伸着懒腰,往外走说:“我得去开个房睡了。”
江介也跟着收拾好骨牌,拎在手里往外走说:“等会儿,我也去。”
顾舒道:“我等会儿叫司机来接。”说着他没挪地。
宋绍远拎着自己的外套同沈文琅并肩一起走,高途则握着那块表走在他们背后。
一直到御水湾门口,宋绍远打了个招呼回家了,沈文琅坐上驾驶位让高途上车。
凌晨的时间基本上没什么人了,街边的路灯一闪而过,在高途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