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得出名 第14章 第 14 章

节目一周一录，现场直播，备采也在当天完成，倒真不算累。

这也算是林耀难得的清闲时光。

他中午起床，出门跟尚一鸣吃饭，下午在工作室写歌、录歌、混音，偶尔半夜会去篱巷坐坐，跟江时嵘喝一杯。虽然作息仍然昼夜颠倒，但对林耀来说，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规律了。

直到——宋芮归来。

宋芮，江湖人称“宋姐”，强势、凶悍、美艳又不好惹，是林耀的经纪人兼半个老板，工作室的二股东，雷厉风行，骂人不带脏字，但总能把人骂哭。

她这一回是去了马尔代夫，说是“我不管你们这群死小孩了，老娘要去晒十天太阳”，没想到刚落地回来就风风火火杀到了工作室。

那天下午，林耀正在录音棚里对着一段副歌卡细节，刚要再来一遍，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堪比重型炸弹落地的怒吼——

“林——耀！！！你不想让老娘活着你就趁早辞了我！！”

录音老师顿时一激灵。

林耀摘了耳机，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语气还算平静：“到这儿吧。”

老师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没敢多说。

林耀慢吞吞推门出去。

外头办公区空气都跟着紧张了几分。只见一个烈焰红唇、大波浪、小麦色皮肤的女人正气势汹汹地站在会客区，墨镜还没摘，手上的LV大包已经被她“啪”一声甩到茶几上，砸得旁边的尚一鸣差点跳起来。

她一把将墨镜往脑袋上一推，眼神跟刀似的扫过来，嘴一撇就开火：

“我劝你上综艺劝了三年，你丫的不松口，现在那臭小子找回来了你倒是松口了是吧？！”

“你没事儿给自己找虐呢吧？！曙光娱乐什么跨行业生手开的野鸡公司啊你也信？做音乐综艺懂个屁！你也敢上？！”

“还有你俩炒出来那个cp，我都不想说你了，林耀，你是不是上头上傻了？你知道网友怎么骂你的吗？！”

一边骂着，战火迅速蔓延到了沙发上瑟瑟发抖的公关部小朋友——尹子溯身上。

“你！尹子溯！是不是故意瞒着黑料不让你们耀哥看啊？网上粉丝都骂成什么样了你心里没数？！”

“有个站姐有我微信，我一落地开机，收到99 信息，全是脱粉回踩截图的，我手机差点被骂死机你知道吗？！”

“你们就这么纵着他恋爱脑是吧？恋爱脑能出热歌吗？恋爱脑能得奖吗？恋爱脑能赚钱吗？！”

“我跟你们说，这工作室再这么搞下去，不出三个月就得完蛋！”

她一口气骂下来，连个句号都没有，完全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

林耀站在门口看着她，等她停顿下来喘口气，他才悠悠地往茶几旁的单人沙发一坐，翘起二郎腿。

“骂完了？”他语气懒洋洋。

宋芮冷笑：“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林耀静静开口：“最开始热搜爆出来是我疏忽，一时上头跟他在酒店门口吵起来被拍了。后来曙光娱乐那边的人过来聊公关方案，顺便邀约，我是看节目确实还不错，就接了。刚录完第一期，拿了第二，反响也还不错。”

宋芮冷笑一声，反问：“不错？”

她低头翻手机，长长的美甲敲在屏幕上咔咔作响，没几秒就把手机怼到林耀面前：“看看，你的好樊总，现在整得大张旗鼓地查黑幕呢！”

林耀扫了一眼屏幕——是一个不知名的营销号发的料，说曙光娱乐内部正在查《拾音计划》第一期投票数据，怀疑有黑幕。他没太放在心上，淡淡道：“查就查吧，我无所谓。”

宋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冷嗤一声：“你是无所谓，我他妈是经纪人，我哪能无所谓？”

她咬着牙瞪着他：“高子谦的粉丝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你两年前被黑那事忘了？”

一旁坐着戴黑框眼镜的尹子溯弱弱举手：“我记得……那时候光点们说高子谦抄袭耀哥旧歌，给耀哥打抱不平来着。结果高子谦的粉丝直接把哥的微博冲烂了……我那时候连着加了一个月的班，每天基本都得干到凌晨两点……”

她话音刚落，就被尚一鸣一记眼刀瞪了回去——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我记得。”

宋芮压根没打算绕过这壶，像是豁出去了：“你记得就好。好歹樊策查黑幕这事我已经提前和曙光娱乐通过了气，他们说会压，绝不让风声出去。不然要是真叫高子谦那帮粉丝知道‘节目查票数’，他们能把你踩进泥里你信不信？”

林耀却像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似的，

林耀淡淡道：“高子谦什么时候有过底线？物以类聚，他那群粉丝跟着学也不奇怪。我习惯了，无所谓。”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酒柜边，拿了瓶龙舌兰出来，熟练地往玻璃杯里倒了两指高进玻璃杯，抬头问：“喝吗？”

宋芮快气笑了，几步冲过去把他杯子夺下来：“喝你个大头娃娃菜啊喝！”

“你无所谓是吧？好，那你就等他们说樊策是你金主，整档节目是他出的钱捧你才搭的台；为了让你出圈，第一都得让给你，不许别人凭实力拿，我看你还怎么‘无所谓’？”

这话落下，林耀整个人顿住了。

他确实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这些年来，圈里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从未停过——人们对别人的下三路最有窥探欲，也最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评头论足，林耀早已见怪不怪。他甚至一度觉得，那些黑粉和路人，在肆无忌惮地指责他“私生活不检点”时，能从中获得某种近乎性的快感。

他以为自己早练出免疫力了，别人怎么说，他都能接得住。

可这个话题——是他的底线。

还是那句话：林耀想睡谁，是他的私事。但他在这个行业里闯出来的名头，是一步一脚印、带着血和泥硬生生拼出来的。

他可以被定义为浪荡，可以被诟病为放纵，但唯独不能被人说——是被人捧出来的。

可“金主”“造节目”“捧你”的话一旦真被喊出口，就像把他这十年硬生生走出来的路，像笑话一样踩在脚下。

他重新端起杯子，清亮的龙舌兰泛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动。

他没说话。

宋芮看他神情变了，语气也跟着低了一点，咬着牙说：“阿耀，我是从你出道就看着你一路走过来的。我知道你这一路走得有多不容易。像你这样不立人设、不做滤镜、不靠关系的艺人，能熬到现在这地步的真不多。”

她顿了顿，把墨镜从头发上摘下来放在桌上，眼神也不再锋利，像是某种近乎倦怠的疲惫。

“我从群星文化跳出来跟你干工作室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看好你。我不了解樊总，他在另一个圈子里多牛逼、资本市场多神话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只知道，他是十年前那个一声不响就把你扔下的人。”

她咬了咬牙，语气像是钝刀剖心：“就凭这一点，还不能说明他是个烂人吗？”

“节目你可以参加，我配合你把每一期都做漂亮，该争的我给你争，该挡的我来挡。但感情上的事，虽然我没资格干涉，可我也得说一句——”

她抬眼看他：“回头自古是下策。为了这种烂人回头，更是下下策。”

林耀听她说得动容，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笑了一声，拿起酒瓶又倒了一杯，递给宋芮：“真没打算回头。一切都是为了节目，你反应过头了。”

宋芮盯着他没接那杯酒，他只好转头朝另一边说：“不信你问一鸣。”

尚一鸣赶紧疯狂点头：“是的是的！我哥从来没搭理过樊总，都是樊总三番五次往上贴，我哥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可洁身自好了！”

屋里的人都笑了，气氛才终于缓和下来。

他们又聊了会儿宋芮度假时的趣事——比如她在海滩上差点一脚踩进螃蟹窝，又如何在飞机上怒怼小孩家长，一边抱怨一边大嗑辣条……等笑声渐止，各自归位忙工作。林耀也重新回到他正在琢磨的歌上。

《拾音计划》第二期的主题是「昨日少年」，要求参赛者演唱一首与自己出生年代有关的歌曲，唤起观众对“童年”或“时代记忆”的共鸣。

林耀生于香港回归那年——也正是华语乐坛最后的“黄金年代”。

那时港台风光不减，四大天王依然是封神般的存在。进入2000年后，台湾音乐人迅速崛起，以周杰伦、王力宏、陶喆等为代表的R&B曲风席卷整个华语世界，重塑了流行音乐的审美。

与此同时，传统唱片工业逐渐式微，民谣、摇滚等“非主流”开始回潮，从许巍、老狼到朴树，那些旋律温柔又忧郁的歌，成了无数人青春记忆的注脚。

林耀坐在混音台前，笔记本上列着三首歌的名字：王菲的《约定》、周杰伦的《七里香》，还有朴树的《New Boy》。

每一首歌一响起，都是某一代人回忆的开场白。他盯着那三首歌名看了很久，像是在琢磨，也像是在回忆。

微信提示音轻响一声，林耀瞥了一眼，是“樊”发来的。

上次节目组安排“陪伴者”，樊策就顺势加了他的微信。尚一鸣也提醒过，说节目流程里有时需要陪伴者配合，一些互动、采风、宣传物料都得两边对，既然是工作，林耀就没拒绝。

只是加个微信而已，没必要太矫情。

节目当晚两人闹过一场，林耀原以为就是结尾。

结果第二天一早，樊策就像完全没发生过那回事一样，从中午开始就隔三差五发消息过来：问他想吃什么，说新开了家主打地中海菜系的餐厅味道不错；下午又说林耀工作室附近有家新咖啡店，还贴心地附上了菜单照片；到晚上则变成“别喝太多酒”“早点睡”。

每一条都亲近自然，仿佛前一晚在休息室里拦住自己的，根本不是他。

林耀没回——他压根儿就没点开。

他太熟悉樊策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了——当年谈恋爱时也是这样，一吵架就先冷场，但很快又能若无其事地凑上来耍赖，用一句“别生气了”混过去。林耀那时嘴硬心软，经不住他闹腾，常常不知怎么就原谅了。

只是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许多争吵，虽然都被轻描淡写地带过，但留下的裂缝却从未真正愈合。

这一次，他原本也打算继续无视。

可今天的这条信息——林耀却点开了。

这种关系，还是得靠一方不要脸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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