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嘴角 第5章 煎饼嚼嚼嚼

“哥哥，这是大海吗？”小雨抱着膝盖蹲在岸边，遥望一望无际的深水。

“是啊。”

“哥哥，这就是大海吗？”小雨歪着脑袋，又问。

“对啊。”

小雨没再说话。

蔡序觉得奇怪，扭头看她：“怎么了？”

“可是哥哥，大海不应该是蓝色的，透明的，像玻璃一样，像果冻一样的吗？椰子树呢？”小雨的眼睛被海风吹得眯起。

蔡序听着小雨的话，想象着画面，然后才道：“这就是大海，大海就是这个样子的，你说的应该在童话书里。”

“哦。”

暑假，海边热闹了很多，都是放假躲懒的孩子。

旁的小孩来到海边，都兴奋地撒丫子跑，一溜儿把全身脱个精光，在海里凫水打闹，孩童的尖细的笑声在海岸回荡，像水猴子。

没有小雨这样的。

她就蹲在原地，好像没有蔡序指示，她就会一直这样蹲下去。

蔡序有些见不得她这个样子，用铲子把沙子上的一块石头撬开，眼疾手快捏住一把小螃蟹，举在小雨眼底。

小雨眼睛睁大，凑上去，又有些瑟瑟的害怕：“哥哥，这是什么啊！”

“螃蟹，你要抓吗？”

“嗯！”

这些沙滩上的小螃蟹非常多，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密密麻麻藏在石头里。

小雨拿着铲子，蔡序就拎着桶跟在她旁边，帮着搬石头。

小雨的反应很快，桶里装了个半满，螃蟹都要爬上桶口。

“贝壳！”

“海带！”

“海螺！”

小雨把海螺放到耳边，然后举在蔡序耳畔……没声音。

她笑道：“这儿吵，它害怕了，带回家就不害怕了。”说完，把海螺塞进口袋里。

俩人第一次像个真正的小孩子在海边玩耍，尤其是小雨，头发都粘满面颊，也没有头绳，乱糟糟的。

日头正盛，近处起伏的海面也被晒得波光粼粼。

小雨的裤脚捋到膝盖，小跑起来想要铲起四处游窜的小鱼，一时没察踩到突起的岩石，“扑通”一头栽到水里。

她连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水迹，摔得很痛，小雨噙泪，头低着好一会儿。

然后，她挠挠头发，淡定转身去找被她落在后头的蔡序。

蔡序在后面忙着把桶里死掉的螃蟹挑出去。

小雨找到他，一本正经道：

“哥哥，我们回去吧，该吃饭了，你还要学习呢不可以玩物丧志。”

蔡序愣了一下，她还知道“玩物丧志”这么高级的成语啊！

他点点头，看着她小大人一样走在前面，心里觉得好笑。

回去的路上，蔡序带小雨去菜场买煎饼。因为临海，摊上卖吃的很多是海鲜，买完煎饼，蔡序停在一个熟悉的摊前，熟练地跟老人讨价还价。

小雨杵在一边，看看蔡序，又看看老人，一脸新奇的模样。

满载而归，蔡序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提着鱼。小雨主动帮他拿铲子和煎饼。

“今天炸螃蟹给你吃，再熬个鱼汤。”蔡序开口说道，嘴角弯着，很开心。

“嗯！”小雨捧场。

好像刚才说要和小螃蟹当好朋友的小女孩不是她……

回到家，蔡序半点没闲着，下锅烧油，中华小厨神。

小尾巴跟在身后看，寸步不离。

蔡序教她用卷饼卷起油亮亮的螃蟹，一口下去，脆生生的蟹壳在嘴里乱蹦。

这个煎饼特别锻炼牙口，蔡序从小吃到大习惯了，但小雨吃的那叫一个费劲。

她双手死死掐着饼，用门牙没咬下来，又换成塞牙咬，紧紧咬住，脑袋往后撅，才把饼拔下来嚼嚼嚼。

一张饼吃完，别说颌骨，太阳穴也跟着涨。

蔡序看她这么困难，就让她把饼泡在鱼汤里，就软了。

小雨摇头，幽幽的大眼睛眨巴，没办法，哥哥喜欢吃，那她也要喜欢。

蔡序看小雨费九牛二虎之力吃煎饼，目光渐渐落到她凌乱的长发上，约莫是被海风吹进了海水，湿漉漉的。因为营养不良，头发黯淡，发尾也枯燥分叉，看上去又乱又扎。

蔡序总觉得她的头发本应像她的眼睛一样乌亮。

思索良久，他开口：“我帮你把头发剪了吧？”

闻言，小雨摸摸头顶，毫不在意：“好呀！”

蔡序将厨房里的弯剪用钢丝球洗干净，小雨就坐在小马扎上安安静静等着。

“小雨，你想剪到哪？”

“哥哥给我剪头发，都可以！”

“好……”

蔡序一顿比划，明明是想剪个齐肩的，结果不知道咋回事，越剪越短……越剪越短……

剪这边，那边的头发长了一点。

剪那边，这边的头发又长了一点。

到最后，竟然比他的头发还短了！

蔡序自觉搞砸了事，忐忑地等着小女孩的眼泪。

没想到小雨对自己的小男孩发型接受良好，还兴奋道：“哥哥，我们现在是一样的发型诶！”

蔡序松了一口气：“清爽一点，夏天就不怕热。”

#

暑假翩然而过，开学的前一天——

“哥哥，院里阿姨说我开学就上四年级了。”小雨今天吃了很多饭。

“嗯，好好学习。”蔡序点头，“院里有没有说你怎么上学？”

“我和另一个三年级的早起一点，和六年级的姐姐一块走。”

蔡序：“哦。”

小雨捧着碗，还在看他。

蔡序顿了顿，道：“还要喝汤吗？再喝一点吧！”

小雨：……

等蔡序洗好碗出来，就见小雨像个小鹌鹑一样坐在沙发上，低眉顿首，感觉头顶有乌云飘飘飘。

蔡序没忍住笑出来，牙弓撑起一侧梨涡，眼角也弯起。他走过去，坐在小雨旁边，拉开茶几的抽屉，拿出一个钥匙放在她腿上。

“这是家里钥匙，你放学比我早。你放学就回来写作业等我，傍晚吃过饭我就送你回去。”

小雨抬眸，圆圆的杏仁眼湿漉漉的，还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蔡序没料到，有些无措：“干嘛哭了？”

小雨把钥匙紧紧攥在手里，突然飞扑抱住蔡序，悬而未落的泪珠全都擦在他的身上。

“哥哥，谢谢你！”

蔡序从未被别人抱过，一下子更无措了，他僵硬地拍拍小雨的后背：“…对不起，我不该逗你的。”

小雨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爱不释手地抚摸手里的钥匙，笑得小脸都泛起激动的红晕：“哥哥，你对我真好，这样我每天都有家回了！”

家？原来他也可以是别人的家啊……蔡序心想。

整整一下午，小雨都攥着钥匙，吃晚饭的时候也不愿意放下。

无奈，蔡序找来一个绳子串住钥匙，挂在小雨脖子上，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