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萍城,观音庙。
江澄着了金光瑶的道,被金光瑶刺伤。我将自己的蒲团递给金凌,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地和魏婴坐在一个上。
位置都他们腾出来了,金凌便拖着江澄坐了过去。
他自行按住胸口穴位止住血流之势,坐下之后,江澄抬起眼帘,看了我们两人一眼,很快又垂下,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正在此时,殿后传来一声欣喜若狂的呼喊:“宗主!挖到了!露出一角了!”
金光瑶面色大缓,快步走回殿后,道:“抓紧继续!千万小心。时间不多了。”
天边七八苍白的闪电扭曲着爬过,须臾,霹雳阵阵。哗哗的雨声中,好一阵尴尬的死寂,谁都没率先开口。
忽然金凌道:“舅舅,多亏你刚才截住了那根琴弦,不然就糟了。”
江澄的脸黑了黑,道:“你给我闭嘴!”
金凌是想制造话题让他们二人沟通。只是这个话题找得不太好。
有我在,完全不需要他去截。我虽没了灵力,但避开那根琴弦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且,有我在,定会以生命相护,金光瑶伤不了魏婴。
可是江澄关心则乱,他截住了,反而中计了。
金凌在笨拙地给他舅舅说话,痕迹十分刻意,反而让局面变的更加尴尬。
遭了呵斥之后,金凌讪讪地闭嘴了。
江澄抿起嘴不再开口。
难得的是,魏婴也什么都没说。
若是换了以前,他多少要嘲笑一番江澄,被人激了几句就受不了,教人钻了空子。可如今想想金光瑶说的那些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澄已经知道真相了。
这时,我又在他背脊上抚了两下,他抬起眼,见我并无震惊神色,目光柔和,便低声问道:“……你知道?”
我点头。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道:“……温宁?”
“嗯。”
他道:“他什么时候说的?”
我:“你不省人事之时。”
他:“我们是这样离开莲花坞的?!”
我:“他很过意不去。”
闻言,他带着一丝微微的恼意道:“……我再三叮嘱过,让他不要说的!”
冷不防,江澄开口了:“不要什么?”
我望过去。只见江澄一手捂心口,凉飕飕地道:“魏无羡,你真无私,真伟大。做尽了好事,还忍辱负重不让人知道,真让人感动。我是不是该跪下来哭着感谢你啊?”
江澄,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如此说话?
他是为了让你感谢吗?
你到底懂不懂他?
听闻他话语中满是讥讽之意,我不由面色一寒,将刚刚的一丝同情抛之脑后。
金凌见状,连忙挡在江澄之前,像是生怕我一掌打死他一般,急道:“舅舅!”
可是,金凌虽能感受到我的寒意,却看不懂这件事。
我怎么可能对江澄动手?
毕竟,那是他用生命保护的人。
我略微垂眸,发现魏婴的脸色也有点难看起来。
魏婴低声道:“我没说让你感谢我。”
江澄“哈”了一声,道:“那是,做好事不求回报,境界高嘛。和我当然不一样。怪不得我父亲在世时常说你才是真正懂江家家训、有江家之风的人。”
他终是听不下去了,道:“行了。”
江澄厉声道:“你最懂!你什么都强过我!天资修为,灵性心性,你们都懂,我境界低——那我是什么?!?!”
他猛地伸手,似乎要去揪他的衣领。
江澄,你这是做什么?
太过分了!
不、要、再、碰、他!
我一手揽住他的肩头,把他护到身后,另一手重重拍开江澄,目中已隐隐透出怒火。
这一击虽不含灵力,劲力却甚强,震得江澄胸前伤口又崩裂,顿时鲜血狂涌。
金凌惊叫道:“舅舅你的伤!含光君,手下留情!”
我冷声道:“江晚吟,口下留德!”
兄长把身上外袍脱下来,一边盖在冷得瑟瑟发抖的聂怀桑身上,一边道:“江宗主,切勿激动。你再吼两句,伤势更重。”
江澄一把推开手足无措扶着他的金凌,在胸口胡乱拍了几把,止住血流。
虽然失血,可血气又止不住地往脑上涌,脸色忽白忽红,道:“凭什么?魏无羡,你他妈凭什么?”
他从我肩头探出个脑袋,道:“什么凭什么?”
江澄道:“我们江家给了你多少啊?明明我才是他儿子,我才是云梦江氏的继承人,这么多年来处处被你压一头。养育之恩,甚至是命!我爹我娘我姐姐还有金子轩的命,只留下一个因为你没爹没娘的金凌!”
金凌周身一震,肩头耷拉下来,神情也略略萎靡。
魏婴闻言,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说什么。
我知道,对于这一切,他一直心怀愧疚,认为是自己的过错。现下被江澄提起,定然心里难过。
于是,我回过身,握住他的手,希望给他一些温暖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