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东,义城。
我将鬼面人引开作战,可是鬼面人并不与我正面纠缠,反而一副要逃走的架势,想要擒拿,并不容易。鬼面人尚未抓到,又出现了几百个傀儡,全部向我袭来。
这些傀儡被人操控,目的明确,明知无法将我打败,却依然以卵击石……
意义何在?
糟糕,恐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魏婴那边,恐有危险!
能操纵这些傀儡之人,必不是等闲之辈!
于是,我拼尽全力,招招致命,速战速决!终于,得已脱身,马上寻找魏婴。在那里!只见一人对他出剑越来越快,刺的地方也很刁钻毒辣。
他一边迎敌,一边还忍不住道:“你欺负我这具身体灵力低吗?”
那人道:“流氓嘛。本色。”
听声音,竟像是失踪十几年的薛洋!
他还没死?
为何出现在此?
魏婴闻言,竟然还嘻嘻笑了回去,道:“宁可得罪好汉,不可得罪流氓。说的就是你。不跟你打,换个人来。”
不愧是你。没人发现我已经到了,除了你。
薛洋笑眯眯地道:“换谁啊?那位含光君吗?我派了三百多只傀儡去包抄他,他……”
果然,声东击西。
包抄我?
用这些傀儡?
薛洋,你也太低估我了!
他话音未落,和着避尘冰冷澄澈的蓝光,我便迎面朝他袭来,挡在了魏婴的面前。
薛洋掷出霜华替他挡了一剑。两把名剑正正相击,各自飞回持有者手中,魏婴道:“蓝湛,你说这是不是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看他如此理直气壮地让我保护他,我内心一片温热,温声道:“嗯。”
言毕,继续与薛洋交锋。方才是魏婴被薛洋逐得东游西走,现在却是薛洋被我逼得节节败退。敢对魏婴动手,你命不久矣!
他见势不好,眼珠一转,微微一笑。忽然,他将右手里的霜华一抛,换为左手接了,右手则从袖中抖出又一把长剑,天衣无缝地转为双剑进攻。这把从中抽出的长剑锋芒森然阴郁,挥舞之时,与霜华清亮的银光形成鲜明对比。
薛洋双剑齐出,左右手配合得如行云流水,顿时强势起来。
我道:“降灾?”
薛洋惊讶道:“咦?含光君竟然识得此剑?何其有幸。”
“降灾”便是薛洋本人的佩剑。剑如其名,和它的主人一样,是一把带来血光杀戮的不详之剑。
魏婴道:“这名字跟你真配啊!”
你还站在这里?
小心伤到你!
我对他道:“退后。这里不用你。”
闻言,他听话地退后了。
然后又听到他自言自语道:“这里好像也不需要我。”
想必,他说的是温宁和宋岚。
那是你操练出来的让人闻风色变的鬼将军,自然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看来那里肯定需要我。”
魏婴,你陪着小辈们就好。
他走了,我便毫无顾忌了。
避尘剑芒大盛,一刹那间薛洋溜了手,霜华脱掌而飞。我顺势将此剑接住。
见霜华落入他人之手,阴寒的怒光在薛洋眼底一闪而过,降灾直直斩向我接剑的左臂。
一斩不成,他目光陡然凶狠起来,森森地道:“把剑给我!”
可是,他越是心浮气躁,我越是占尽上风,漠然道:“此剑,你不配。”
薛洋冷笑一声。继续出招。
忽然,四面八方传来擦擦的脚步声。长街尽头,越来越多,已开始人影憧憧。
我也听到了这声音,挥袖翻出忘机琴,琴身横摔在桌上。将避尘抛入左手,剑锋不弱,继续与薛洋缠斗。同时,头也不回地将右手一拨,在琴弦上一拨而下。琴音铮铮然,远远传到长街尽头,传回来的则是傀儡爆头的熟悉怪响。我继续一手对战薛洋,一手弹奏古琴。轻描淡写地一眼扫过,再勾指拨弦。左右同时出击,尽我所能护他,护他们周全。
金凌道:“厉害!”
景仪得意地道:“那是,含光君当然厉害,只是最不喜欢到处显摆。含光君可低调了,对吧?”
魏婴的声音传来:“你在问我吗?问我干什么。”
景仪急了:“难道你觉得含光君不厉害吗?!”
他道:“嗯嗯,厉害,当然好厉害。他最厉害。”
怎么,这话答得好像还有一丝勉强?
魏婴,难道在你心里,我不厉害?
好,我记下了。
虽然我在景仪心中地位无人撼动,但是在我心中,魏婴的地位却一直无人能及。
由始至终,我欣赏的,都是这个少年。
全灭不留!!!
那阵清脆的“喀喀”、“哒哒”的竹竿敲地声,响了起来。是那名盲眼、无舌的少女阴魂来了!
魏婴道:“走!”
景仪道:“往哪儿走?”
魏婴:“跟着竹竿响声走。”
金凌愕然:“你要我们,跟着她走?谁知道她会把我们带到哪里去?”仙门世家出来的子弟,第一时间总是认定妖魔鬼怪等阴邪之物绝不可信任。
魏婴道:“对,就是跟着她走。你们进来之后这个声音就一直跟着你们吧?你们往城里走,却被她一路在往城门外带,遇到了我们,她当时是在赶你们出去,是在救你们!”
这分析,和我想的别无二致。
这竹竿声,即便不是友,也一定非敌。
魏婴又道:“而且昨晚,她明显是要告诉我们什么,表达不了。但是薛洋一来,她就立刻消失了。很有可能,她是在躲避薛洋,总之,和他绝不是一伙的。”
那竹竿声还在哒哒响着,似乎在等待,似乎在催促。跟着她走,可能会落入什么陷阱。不跟着她走,被会毒粉傀儡包围,也安全不到哪里去。众少年果断做出了抉择,和魏婴一起循着敲地之声奔去。果然,他们移动起来,那声音也跟着移动,有时能看清前方薄雾里一个朦胧娇小的影子,有时却什么也看不清。
景仪跑了一阵,道:“我们就这样跑了呀?”
魏婴喊道:“含光君,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一步!”
我在迎战之余,琴弦响了一下,以作回应:“嗯。”
然后就听到他一声似有若无的笑声。
景仪道:“就这样?不说点别的?”
魏婴:“不然还要怎样?说啥?”
景仪道:“为什么不说‘我担心你,我要留下!’、‘你走!’、‘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应该有的呀。”
魏婴这次的笑声更加明显:“谁教你的?谁跟你说应该要有的?我就算了,你能想象你家含光君说这种话?”
小辈纷纷道:“不能……”
他道:“对吧。这种浪费时间又矫情的无聊对话。你们家含光君这么可靠的人,我相信他肯定应付得来,我做好自己的事,等着他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他就行了。”
嗯,我可靠这句话,说得甚好。
不过,你若说出担心我,想留下陪我这些话,我也不觉得无聊更不觉得矫情,你若真说了,我真愿意听。
这薛洋,论修为绝对在我之下,可是他的打法却极其古怪,降灾又狂如疯狗。
加之我视线不清,而他却像是很熟悉这里的地形。
因此,我竟一时拿他不下,倒出乎我的意料。
也不知打了多久,突然,又是一阵竹竿喀喀。
魏婴,是你回来了吗?
终于寻到他一处破绽,薛洋被我一剑划过,非但在胸口划出了一道伤口,那只他藏在怀里的锁灵囊,也被避尘的剑尖挑了过来。
薛洋狂怒地喝道:“还给我!”
魏婴的声音响起:“薛洋!你要他还给你什么?霜华吗?霜华又不是你的剑,凭什么说‘还给你’?要脸吗?”
然后他对我道:“蓝湛,薛洋必须死。”
我心道:“我从未想过让他活。”
薛洋哈哈大笑起来。
魏婴道:“笑,你笑吧。笑死你也拼不齐晓星尘的残魂。人家恶心透了你,你还非要拉他回来一起玩游戏。”
薛洋忽而大笑,忽而又骂道:“谁要跟他一起玩游戏?!”
魏婴又道:“那你让我修复他的魂魄,是想干什么?”
魏婴可是了解到了什么?晓星尘竟然已经故去?……魏婴应是故意扰乱他让他分神,让他出声,以便我判定他的位置。
薛洋恶声恶气地道:“哼!干什么?你会不知道?我要把他做成凶尸恶灵,受我驱使!他不是要做高洁之士吗?我就让他杀戮不休,永无宁日!”
魏婴道:“咦?你这么恨他?那你为什么要去杀常萍?”
薛洋嗤笑道:“我为什么杀常萍?这还用问!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说要灭常家的门,就一条狗都不会给他留下!”
他一说话,就等于是在报出自己的方位,剑刃穿体的声音不断响起。没想到薛洋忍伤忍痛的能力异于常人,竟无半分痛吟。
魏婴道:“那你为什么推迟了好几年才去杀常萍?你到底是为什么去杀常萍,你自己心里清楚。”
薛洋嘿然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心里清楚什么?我清楚什么?!”后一句他吼了起来。
魏婴又道:“你杀便杀了,为什么偏偏要用代表‘惩罚’的凌迟之刑?为什么偏偏要用霜华而不用你的降灾?为什么偏偏还要挖掉常萍的眼睛?”
薛洋声嘶力竭地咆哮道:“废话!统统都是废话!复仇我难道还要让他死得舒舒服服?!”
魏婴道:“你的确是在复仇。可你究竟是在为谁复仇?可笑!如果你真想复仇,最应该被千刀万剐凌迟的,就是你自己!”
嗖嗖两声,尖锐的破空声向魏婴方向飞去,饶是我知道温宁就在他身边,也不禁呼吸一滞。
待我看清,惊出一身冷汗。
还好有温宁。